那玄色断箭飞镖如此真实,钉在廊柱上一动不动,与它飞来的疾速虚幻不甚相符。
吴尘转头,应飞镖发来方向疾看却不见任何异象,更别提看到人影闪动。他甚至快步走出古沛居去,四周看过也不见异动。
此等高手,哪是他能察觉的?
再走回房中,直接取下飞镖传信,刻意掩饰了字迹的字体十分工整,一行行字迹映入眼中,吴尘心中不乏惊跳。
这是……何意?
信条上写。
“你已遭人暗算,想知来龙去脉,风波楼中有人,可与你解答。”吴尘惊愕。
此刻距离他受人陷害误闯不言祠不过两个时辰,且知晓此事的,除了口风严密的专护弟子,只有几位在场长老。
传此信者,是否便出自他们其中?风波楼中有人能为我解释这事情的来龙去脉?这更加不可能,吴尘心叹。
查木曾说,寒园其中若非守藏使和府主,就连几位太长老也不得擅入。况且他已在风波楼中逗留两月,从不见有人在此……
吴尘攥着信条,越想越觉诡异。
他想去寒园查看,转而却担心,误闯不言祠便是冲动所致,中了暗算之人的奸计。此刻还要冲动一次,顶着月色冒险进寒园风波楼?
万一这是连环暗算,当如何应对?难不成指望韩青再跑来保自己一次?
吴尘走至火烛旁,想将信条烧作灰烬,想了想还是作罢。顺势将火烛吹灭,不脱外袍鞋履,索性仰面躺在床榻上,愣怔看向当晚月色,不时摆弄着手中那断箭飞镖。
为夜色中掩饰之用,传信之人特地选用黑色飞镖,是个精细之人。
他抓住了自己想探究真相的心理,故意引自己去风波楼。吴尘不知风波楼中此刻是否有异,但心里的感觉不是害怕,而是矛盾,是不解。
自入应天府后,韩青这老女人便处处古怪。有时候责难,更困自己于此,有时候却出面相保,知无不言,应天府中几个长老也行迹怪诞。
经过不言祠之事,吴尘更觉应天府中重重事件针对自己而来。
我究竟是谁?
与谁有关?
针对我,于他们有何利益?
双眉紧蹙,吴尘百思不得其解。
不得不承认,这传信之人确实挑动了他好奇之心,此刻他所有心思都在风波楼中,简直心痒难耐。
寅时快过,终于挨到了天蒙蒙亮。
何谓度日如年?这几个时辰过的,比拂尘道上时光更折磨人。不等孙天野送饭,吴尘径直奔出古沛居后门,直奔寒园。
入寒园直奔风波楼,双手推开楼门。“吱呀”一声,迎面而来还是熟悉旧墨香,这里看来无异。
吴尘继续向里走,打算将风波楼完整转一遍,看那信中所言确有其事还是故弄玄虚。当他刚走上二楼阶梯,便感知到了人的喘息声,有些微弱,还似乎像是压抑的呻吟。
手中一握顿觉一空,还是边境战场上形成的习惯,心中意识到危险时,会不自觉握紧手中兵器。
奈何应天府从未给他配备兵器,他于寒园修炼只有一柄木剑随身,他曾试图要求,却被查木用府主命令为由驳回了。
再攥了攥,就算赤手空拳也要看看藏在风波楼中的是何方神圣。
吴尘可以确定的是,前两个月来,风波楼二楼绝无一人。
如此,昨夜信中并非虚言。
此人,定是昨夜私藏于此。
虽然吴尘脚步放轻,但那微弱呻吟之人也很快听到有人前来,登时噤了声,呼吸声也压抑了。
吴尘顺着方才判断的方向,一路谨慎走向二楼书堆后的墙角。
在书堆散乱之后,他看到一只穿着黑色布靴的脚,看到那人的腿,腿上搭着半截长袍,即便黑色仍能看到沾染了大片鲜血。
再走近,血腥味更重。
直到,吴尘看到一斜瘫在墙角之人,顶着一张惨白失血的脸,嘴角是血,胸口有血,浑身都是血。那人目光惊恐地看着吴尘。
吴尘看他的眼神也好不到哪去。
片刻后,吴尘调整自己声音,开口问:“你是谁!”
问过后吴尘脑中思索,这人面色如纸已然脱相,但他觉得似曾有过一面之缘,具体何时已经想不起来。
“你是谁?”
见风波楼墙角中那血泊中人没回答,吴尘又定声问了遍。
那人动了动干涸的嘴角,大喘一口气说:“我是秦升长老……座下…亲传弟子林翔。”声音因微弱有些发颤。
吴尘眼中一亮,这样说他便记起来了。孙天野参加新晋弟子比试当时,秦升带人飞下高台与他口角之争,这个弟子紧随秦升身后,还阴阳怪气地挑拨过两句。
“你为何在此?”吴尘又问。
弟子林翔迟钝片刻,看神色不仅是伤痛所致,更是不知从何说起。他缕了缕思绪继续道:“吴尘师叔,昨夜不言祠外之事,是我所为。”
“此话何意?”吴尘心中已有推断,但此人出现在风波楼中却疑云重重,接着问:“你说清楚。”
而弟子林翔说出的话,让吴尘震惊。
“昨夜我提前用法器将不言祠外结界动了手脚,还一直守在鹤立峰顶等师叔你来,你来后我才离去……”
“你为何这么做?”
“我……”林翔眼中先闪过一丝忧伤,转而是深深的怨愤,他声音重了些似咬着牙道:“我奉师命。”
“秦升想杀我?”吴尘眼神一厉。
林翔不置可否。
“他为何想杀我?就因为我顶了他入寒园修炼的机会?”吴尘冷笑一声,这未免牵强了些。
林翔摇头。
“这只是表面,府中众人皆知他看你不顺,自然想针对师叔,但其实……他还有其他目的。”林翔说着这些,将掩藏已久的话说出来仿佛有些放松。
吴尘知他会继续说,没有催问,而是调整好情绪,迎接下面的真相。
“秦升他……想去不言祠中见人,或是去找东西,他有另重身份,他是安插在府中的暗探,他整日做些见不得光的事,他……”
林翔越说越快,情绪越来越激动,突然胸口一闷呛了口血出来。
吴尘一惊,忙问:“你可还好?”
这才去顾林翔浑身的伤,此人最好别有事,一来他是昨日之事的证人,留着以后一定有用。二来他若死在风波楼,这地方整日只有吴尘一个人出入,可如何解释?
“我没事。”林翔下巴上挂着不少血,他懒得抬手擦一把。
“昨夜有人将我救了,给我吃下一颗丹药,我的伤便开始好转。他说……”林翔看着吴尘,突然停顿下来。
“什么?”
“他说…我若见到你,不论你问什么,我必须知无不言实情相告。若有一句谎话隐瞒,他会……”
“要你的命?”吴尘接话。
林翔点头。
“他是谁?”
“不知道,蒙着面,声音也是假的。”
“你说他救你,有人要杀你吗?”吴尘再问。
林翔眼中又是愤愤之色,咬牙道:“秦升,杀我。”
“昨夜事后,秦升收回交给我的上乘法器,便欲杀人灭口。”
吴尘了然。
怪不得一声声直呼师父之名,原来是秦升暗算过后,便对自己的亲传弟子动了杀念,想永绝后患,不想林翔反被他人救下。
“救你之人身形如何?”吴尘心中有些推测,便着意问。
“身形不高,算精壮,斗篷宽大看不太清。”林翔回忆着。
“是个男人?”
“是男人。”
看着林翔笃定点头,吴尘又有些恍然,难道不该是个老女人?
气氛滞了滞,吴尘理过思绪返回去问:“你方才说,秦升还有另重身份,他是何方暗探?”
林翔顿了顿,答:“北方。”
北方?
“地宫或者……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