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湖心殿应天府落脚的客殿中,应天府中人都没回房,而是聚在正厅中。厅中静默,所有人在脑中各自思索方才情形,无人言语。
又过片刻,岱长老座下弟子荆童匆匆回来禀报,他们离开后,议事堂中无涯府带头,所有府门一起推举盛长老继任府尊。
盛长老更接受了众人的礼拜。
韩青和岱鄂直听得连连摇头。
“盛延威望颇高,这形势恐怕难以挽回了。”岱长老叹道。
韩青却突然抬头,向刻意坐在边缘的吴尘看来,疾疾问:“吴尘,你昨日为何怀疑盛延?”
“我没有啊。”
“你明明正有此意,昨日你欲言又止,休想瞒我!”韩青厉声。
“我想你多虑了,这些天你们身在其中当局者迷,我却旁观者清。我只是凭直觉感到事情没这么简单。”
“何意?”岱鄂也问。
“无涯府和应天府多年相互挑衅,难道你们没听说过,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一般一个局面之中,往往不只有针锋相对的两方而已,号称中立的角色,是否更值得留意?”
这句解释虽然是吴尘存心为自己开脱,但已然让韩青和岱鄂震慑。
虽然韩青仍有疑虑,但她确实当局者迷,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或许真因如此,一直以来,应天府都将全部精力盯在无涯府势力壮大上,她丧失了最基本的感官判断。
经过那宋岳的提点,吴尘推测此次元老会推举府尊,是奉了当今圣上旨意。而如今胜出的盛延,可能是圣上属意的府尊人选。
而盛延是异族修真高手伪装,如今唯一不知,便是他的冰梅印记与梅圣人究竟有何关系,难道他为梅圣人和圣上一同卖命?
“方才你为何帮我说话?”韩青打断吴尘思虑,又厉声道。
“怎么说我也和你们是一路。”吴尘敷衍。
“你以前可不这么想。”
“还有,我很讨厌盛延。”吴尘补充。
“为何?”韩青和岱鄂几乎异口同声。
“因为他表里不一,倚老卖老,看见就讨厌。”吴尘说着,故意摆出不正经的姿态,岔开话题问:“如今你们打算怎么做?”
方才众人归附,应天府却不给面子,甩袖离去,闹得实在难看。
岱鄂皱眉摇头。
“能怎样?我应天府手持府尊亲笔,我就是不服,他能奈我何?”韩青气道。
“既然如此,我先回去睡觉了。”
吴尘说着起身,韩青抬眼来瞪,吴尘一副无辜神色:“我留在这有用吗?”说罢大步出了正厅,返回他自己房中去。
岱鄂再派弟子暗中探听议事堂中消息,他和韩青手握府尊留下绢信,心中五味杂陈。
当年为保恒文帝吕弘,南幽付出太多了……
不过多久弟子回报,议事堂中众府门已散,一时探不得更多消息。
吴尘这边,说是回房睡觉,大白天定非睡觉,他心中不定,满脑子都是盛延伪装的仁慈面孔下,那无法掩饰在他眼前的,喷涌暴突的能量波动。
他太想知道盛延暗中与梅圣人,是否做下不可见人的勾当。
心不静易乱事,吴尘提醒自己立即冷静。他寻着日光盘膝而坐,冥想修炼。虽然日头里修炼效果明显不及夜晚,但于静心却极有好处。
自从侥幸胜过车匀,吴尘一度怀疑兰紫送他的丹药威力太大,竟让他一时间看到车匀的真气运行。
又经历水底深渊的神奇遭遇,他体内已有两个云团发光运行,此时他出手能操纵的能量,再非当初寥寥无几。
静默冥想,感受体内云团的匀速运转,吴尘内心渐渐平复下来。只有平静了才能思虑对策。
便在他入定修炼后不知多久,听到门外有叩门声,听起来声音很礼貌。
门开。
又是宋岳。
“宋长老,快请进。”
“不必了。”宋岳摆手:“我来是想提点吴长老一句。”
吴尘双目微挑,提点我?
“应天府今日于议事堂所为,稍显冲动。盛长老在南幽素有威望,韩府主如此直言不逊,恐会引起众怒。”
“那些人不是已经怒过了?”吴尘问。
宋岳闻言先是一怔,而后微微一笑。
“君子相隙不足畏,总有是非公道明了的一天,怕的是小人相隙……”宋岳说过便欲告辞。
“宋长老为何总是提点于我?”吴尘赶忙问。
“我说过,你是我故友的徒弟。”
“为何不直接对韩府主直言?”
“她与我无关。”宋岳笑笑说:“老了,爱管闲事了。”
说着,宋岳摆手离去,剩下站在门边的吴尘稍显错愕。
……
就在宋岳敲响吴尘房门之前,尚在房中运功修炼的兰紫,突然听到砰地一声脆响,闻声,她瞬即睁开双眼。
这声音唯有她能听见,旁人不能。
因为这声音来自她的流星坠子,她的储物耳坠。
兰紫心间一动,伸手轻抚,于流星坠中取出那暗纹锦盒。此刻原本打不开的锦盒已然敞开,露出里面一晶莹幽蓝之物。
兰紫好奇地拿在手中,那灵物幽蓝之光时强时弱,似星眸眨眼般灵巧。刚拿起它,见锦盒里还有一张字条。
兰紫瞬即拿起看过,震动之余心间了然。
宫主果然料事如神。
她飞快处理掉字条,将那幽蓝之物藏于袖间,谨记前一日宫主暗中留下的吩咐,待锦盒打开之时,她需立即按照锦盒中的吩咐去做。
兰紫起身整理衣袍。
“来人!”她吩咐,瞬即几个随从闻声而来。
“我去拜见长公主,多多,你陪我去,其余人退下。”兰紫说着带身后侍女出门。
这位多多师姐既是兰紫郡主在紫薇宫的同门师姐,又是她最亲信的钱叔之女,钱多多。想必出身管家的钱谷愿借女儿之名振兴家世,便取此名。
兰紫走在路上还不动声色地提醒:“一会儿不论发生什么,你不用慌,我自会无事。”
钱多多自幼陪在兰紫身边,自然清楚郡主身份不同,立场诸多,更与她一同经历无数风浪,心知郡主又接到了某位大人物的吩咐。
不多问,只灵巧地颔首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