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五】
亚蒙德当然发现自己被坑了,他脖子上长着的毕竟是脑袋,不是石头、茄子、或者兔子布偶什么的。
这种“以大吃小”的赌约开始了,就没有半途中断的道理。他们这些人要不然直接认输,乖乖把金钱和积分奉上,要不然就……轮个儿上台去让人扔一遍。
是的,台上那个怪物――亚蒙德简直怀疑这世界上就没什么是她不能扔的。
这是让亚蒙德感到无上羞耻的一天,也是炎狱佣兵团的灾难日。
一堆近战好手上了台子之后就玩儿命地顺着边沿绕圈圈,那画面简直美得不行,才学会火球术的魔法学徒都不能比他们更加畏惧对手的近身。
“队长,你看这……”比尔凑过来,脸色明显有些灰败,“要不要,要不要我这就去联系团长……”
“联系什么?赌约是我们发起的,现在还想毁约不成?”亚蒙德阴沉地说,“我们的赌约一点儿都没有牵扯到积分,难道不是吗?只是输了几场对仗而已,你怂什么!”
不会有人比他更想叫停这场比试了。今天过后,他的炎狱佣兵团中的待遇一定会来一次感人的跳水,以后他在团内还能不能争夺话语权,更是个艰巨的问题。他当然可以用上一切的手段,甚至抬出他父亲的名声来强行终止这场可怕的比斗,然而,他要是真的这么做了,炎狱的名声就全毁了!
用自己的失误毁掉了一整个佣兵团的名声?他亚蒙德可以洗洗干净手,从此退出佣兵的世界了。
亚蒙德就这样咬牙切齿、气得微微发抖地看着自己的手下们被一个个丢出战台,就好像他们不是个个都比那姑娘高出一个头的壮汉,而是一篮子发育不良的鳄梨之类的……最后,他也有幸上去体验了一把鳄梨的滋味。
“被挑战方,十二胜!”
亚蒙德的侧脸重重擦在还算光滑的地板上,他却奇异的感受不到什么疼痛感。
归根究底,也是他先起了趁火打劫的心理,虽然这想法在佣兵这行算不上什么错……
所以,这接踵而来的结果,也当然要由他出面去承担。
他闭了闭眼,强撑着自己站起来,看向台上那个女剑士。
对方依旧友好地冲他咧了咧嘴,只是之前那些怯懦、紧张和不合时宜的小脾气已经从她身上剥离得干干净净了。
现在看来,她拿剑的姿势的确还是有些别扭,但这大概只是因为她有其他惯用的武器;那些古里古怪、甚至有些可笑的装饰物根本是个幌子,就是用来吸引他们注意力的――瞧瞧这个怪物一样的姑娘吧,她身上那股锋锐的血味儿简直不能再清晰了!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转向公证员道:“就按照赌约上的内容,将我们一年以来所有有记载的佣金报酬都――”
“诶,等等等等。”站在旁边的红毛心疼地看了一眼手中的糖果袋子,指了指亚蒙德,说:“你是城主的儿子吧?你的个人财产不能只算你做佣兵的收入吧?做人要有良心啊朋友?”
亚蒙德一愣:“这――”
……
傍晚,得知消息的玛蒙城主苦笑着叹了口气,带上了自己的书记官以及侍卫长,一脸热情地造访了执政厅旁边的一家小酒馆,温和亲切地将那群海盗们(以及他那辈扣为人质的没用的儿子)迎进了执政厅。
――就好像他当真有多么欢迎这些惹祸精似的。
瞧瞧,瞧瞧这阵容。莫名其妙去当了海盗的某王室独子,某学院长独女,以及莫名其妙和海盗们混在一块儿、似乎也要在这一行探探前景的某监察官独子,某魔法公会长老独女。
玛蒙城主觉得自己有必要去专研一下这些年王都的流行风尚。这些大贵族们喜欢玩的花样他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玛蒙城主头痛欲裂,他觉得经此一事,自己可爱而所剩无几的头发们又要少掉几根,这世界上简直没有比他更悲惨的城主了。
这么想着,他借着出来安排茶点的机会,狠狠地瞪了一眼自家孩子。
一点儿都不省心。
或许是回到了执政厅,回到了父亲身边,还算是年轻气盛的亚蒙德胸中那股憋屈劲儿突然有些控制不住地往上冒。他远远往内厅看了一眼,有些不忿地说:“他们耍了这么一出,到头来还不是要请求父亲的庇佑!这种卑鄙的,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做法,也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父亲,我们为什么不先将他们稳住,与那几个长老――”
玛蒙城主严厉的瞪视让亚蒙德把将要出口的话硬生生又吞了回去。
“这话我不要再听你说第二遍。”
玛蒙城主看着垂下了头,脸上却依然有些憋屈愤怒的儿子,重重叹了一口气。
“我叹气为两件事。第一,你对自家父亲的了解竟然比不上那几个海盗;第二,亚蒙德我的孩子,你要知道,人心中,总有那么几条一点儿也不能踩过的界限,而你竟然试图因为一时的意气之争而触犯它们――”
玛蒙城主瞥了一眼儿子脸上恍然和羞愧的表情,又叹了口气:“亚蒙德,里面那个女孩儿……如果我猜的没错,今年也不过刚刚二十岁。为什么你们一个个在她手下输得一点儿脾气都没有,你知道吗?你和她一样,修炼的都是剑术。”
亚蒙德很想回答是因为她那跟怪物一样、根本不能以常理解释的力气,这在单兵战中简直就是犯规,但他知道这绝对不是正确答案。
“因为从小到大,你玩的是剑,她玩的是命。”
“我有些后悔,给你太多干涉,太多安逸的环境了……自己多想想吧,你也是当了父亲的人了。”
说完这句,玛蒙城主就摸着他脑袋上所剩无几的头发走了。
――――――――――
接下来的事情出奇的顺利。按照瑟罗非的估计,玛蒙城主那个老奸巨猾的家伙怎么说都要推三阻四一番,他们一定得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外加威逼利诱撒泼打滚,最终才能获得一个安稳的、在玛蒙城暂居的权利。然而――
“好啊。”玛蒙城主温柔地捻着自己最靠近眉毛的一根头发,干脆地说:“珈蓝斯河往后都是我的私宅,那边虽然偏僻了些,但非常安静,后方就是和海洋直通的河脉。你们准备好一个月十个金币……不,十五个金币的租金,那块地方就给你们了。”
租金什么的,当然是由富有的精灵们出掉了。
吃白食的海盗们开开心心地搬进了条件堪称豪华的领主私宅。管家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他对精灵一族的游说似乎有了不错的进展,有一批建造海船的必须材料正经由可靠的精灵商队,往玛蒙城运送。管家还附上了一份详细的、将飞龙骨骼锻制成海船龙骨所需要的步骤和材料。
与前一阵子的东躲西藏比起来,生活仿佛突然之间就变得安静而美好了。一切都显得井井有条,只要不出意外,南十字号的旗帜,很快就可以重新飘扬在蔚蓝的海面上了!
……哦,然而,在此之前,女剑士先要解决有生以来和母亲之间产生的最大的分歧。
“我从来就不多干涉你什么,罗尔,但这次你实在是太不像话了。”玛格丽塔死死地顶住门框,满脸都是谴责,“你交了个小男朋友,却要把他丢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让他一个人睡?哦,罗尔,我真的不知道我对你的教育竟然出了这么可怕的疏漏!”
“看在随便什么神的份儿上,妈妈,”瑟罗非当然可以一手掀翻十个玛格丽塔,但她不敢,于是她只好小心翼翼地拿捏着手上的力道卡住门框:“拜托,这里还住了不少人呢,让我进去我们关上门再好好谈――”
“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玛格丽塔说,“我这里没你的床。”
“讲点儿道理,我只是觉得你一个人怎么也睡不了一个小院――”
“唰。”
“睡得了,宝贝儿,”玛格丽塔温和地笑着,破晓玫瑰的枪管一点儿不差地顶在了女剑士的脑门儿上,“妈妈之前一直藏着个小秘密没和你说,其实我是巨龙呀。”
“……”瑟罗非用力翻了个白眼,高抬双手,“好好好,你说的都对,你说你是史前比蒙都行……那我走了。”
“好好相处呀可爱的年轻人们!”玛格丽塔眨眼之间收起了火枪,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一顶绣着蜂鸟和大丽花的帽子冲瑟罗非挥舞了两下,然后砰地关上了门。
“……”瑟罗非无奈转身,却赫然发现伊莉莎穿着睡袍站在不远处的旋转梯上,给了她一个带着点失落又带着点不赞同的复杂眼神儿,幽幽地转身跟飘着似的消失在楼梯角的黑暗中。
“哦。”瑟罗非呻|吟一声,背着大剑灰溜溜地跑去找她的小男朋友了。
谁想到,尼古拉斯就正正坐在床沿上,结实的大腿将亚麻裤子绷得紧紧的,耳朵红得显眼,见她进来了就说:“你想好了。”
瑟罗非:“啊?”
尼古拉斯:“你喜欢什么姿势?”
“……”瑟罗非嘴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结结巴巴地憋出一句话:“让,让我在上面就好了。”
尼古拉斯的呼吸微不可查的急促了一下,还是瘫着一张脸:“好。”
瑟罗非:“哦。”
尼古拉斯:“嗯。”
瑟罗非看着对方紧绷的腰线和微微颤动的耳廓,忍了又忍,实在忍无可忍,快步朝对方走了过去。
下一秒,黑发的船长被重重推到了柔软而华丽的床头板上。
距离一下子变得模糊起来。伴随着自己像暴风天的惊雷一样的心跳,瑟罗非这才注意到尼古拉斯似乎刚刚冲完澡,他的发梢还在滴着水,那些水滴带着兰草的清香,在对方锁骨的迷人凹陷处徘徊了一会儿,又蜿蜿蜒蜒滑进他尚且被衣服盖着的紧实胸膛。
尼古拉斯毫无防备地看着她,眼睛黑得惊人。他的双手微微摊开搭在两侧,就像是投降一般。
那一瞬间,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突然抬起膝盖顶了顶他的小腹,换来了一声低沉的闷哼。
他硬了。
瑟罗非下意识舔了舔唇,对对方露出一个明显带着挑衅的笑。
黑发船长的胸膛明显起伏了一下,然后――
一把把这个作威作福、一点儿不把海盗当中森严的阶级观念当回事儿的家伙掼在了床上,握住她的双腕并且牢牢地摁住。
他们接了一个气喘吁吁的吻。
“……别用你那漂亮的大腿和膝盖顶人肚子。”尼古拉斯一边咬着她的下唇,一边含含糊糊地说,“那太没有情调了,你要……往下一些……比如……”
他飞快地在她唇上啄了一下,然后将她轻轻松松地抱了起来,强硬地将大腿介入她的双腿之间――几乎是把她摁在了自己硬邦邦的大腿上。
瑟罗非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她试图挣扎,这动作却让她的后腰越来越没力气。
尼古拉斯一只手一点一点地捏着她颈后的皮肤,微微仰着头看她。
“湿了。”他说。
瑟罗非喘了一声,觉得有些难堪,却又奇异地被激起了战意。她眯起眼,努力控制着软绵绵的手指将对方线条漂亮的下巴掐了起来:“你――”
“叽叽叽叽叽叽!!!!!!”
床上的两人木然转头,看着那疯狂旋转、发出怪声、伴随着红光、就好像下一秒会引起大爆炸的怀表。
“哦。”瑟罗非抹了把脸,抖着还有些酸软的腿从尼古拉斯身上跨了下来,一把勾起那怀表扔向尼古拉斯:“来了,五百岁的老处|男的怨灵。”
尼古拉斯精准地抬手接住怀表,拿在手中默然看了一会儿。
他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可瑟罗非特别担心他会把这东西整个吞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