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糊涂不糊涂,心里最清楚。事不关己随它去,事若关己退一步。糊涂之时要聪明,聪明之时装糊涂。何必聪明?难得糊涂!
衡山神剑堂内,箫声袅袅,琴音叮咚。曲音高时如凤鸣九天,曲音低时若雾洒青松。委婉处如溪水潺潺,欢乐处如快鼓咚咚。待到萧停琴止,仍留余音漫漫。
莫大听的最是心痴,一双手微微抖动,似是在想若胡琴儿该如何拉奏。定闲双手合十,神态最为安详,似从这曲中悟得了佛门妙谛一般。天风假意闭目欣赏,实则完全不感兴趣,一脸无聊萧瑟。白菜则抱着酒葫芦左一口,右一口的自顾自饮酒。至于弹点儿什么意思,抱歉,完全不能理解!
这叫笑傲江湖?笑在哪里?傲在哪里?这没笑没傲的也叫笑傲江湖?曲子不错,名儿起错了。既糟践了这名儿,又糟践了这曲儿!
待刘正风和曲洋从音乐的海洋中畅游回来,一脸意犹未尽的回魂之时,白菜正伸着舌头给自己那个普通葫芦里最后一滴酒舔干净。
“老祖,这就是笑傲江湖曲谱,还请老祖评鉴。”刘正风收了洞箫,从袖子里掏出本儿崭新的小册子,双手捧着,送到白菜面前。
白菜看看刘正风,摇摇脑袋,眼光一扫堂中诸人,然后道:“听老头子一句,改个名儿,省的麻烦。至于曲谱,给天风道长评鉴一下就行。”
白菜为什么不看呢,一来现在他完全相信刘、曲二人玩儿的是音乐,没捣鼓什么武功;二来,简谱都不认识的人去看古曲谱,这是在糟践曲谱还是在糟践白菜?
若说在场诸人里,谁最懂人情世故,那就非刘正风莫属了!白菜话才说完,他立马就明白白菜什么意思。
莫大、定闲肯定已经相信他和曲洋是在捣鼓曲谱,若说还有谁心存疑虑。那自然是天风老道。这老道能耐着性子听完,那完全就是存着看看谱子真面目的打算。所以,老祖不说别人,只说天风。那意思就是在帮自己打消天风道人最后的疑虑。
刘正风敬服的垂首称是,心想到底是老祖高明。所以,他按着白菜的话,将曲谱递给天风,谦虚的请人家评鉴评鉴。
堂里诸位,除了白菜,谁还不清楚谁啊。天风长这么大估计连道家云板怎么敲都没弄明白呢,他会音乐?哈,那母猪都能上树了!
天风老道也不客气,从头到尾给曲谱翻看一边,每张纸都摸摸厚度,临了还透光看看,最后点点头,把曲谱还给刘正风道:“刘师兄。得罪了。兄弟确认,这是曲谱!”
刘正风暗自舒了口气,心想:有这几位为我作证。我就轻松不少!
结果一口气没舒完,就听曲洋冷笑一声,对白菜道:“前辈莫非觉得我等所做曲子不登大雅,不能笑傲天下诸曲,所以叫我等将这曲子改名?”
刘正风才放肚子里的心,噌的一下,又提嗓子眼儿了。心说:曲兄啊曲兄,你平时傲些也就算了。怎么跑我家老祖面前傲?这不是拆兄弟我的台嘛!
在刘正风看来,老祖与自己素未谋面,但却几次暗中出手相帮。这是什么?这分明是师门长辈爱护晚辈的表现。从这一点讲,刘正风打心眼儿里感激老祖。莫说只是给曲子改个名儿,就是比这困难百倍之事,只要老祖吩咐,刘正风又岂能推脱?何况给曲子改名,也有避嫌之意。这要是都听不明白,自己不如一头去撞死!
本该平淡的气氛,被曲洋一竿子,又搅得紧张起来。
“笑傲天下诸曲?阁下倒是好大口气!”莫大冷冷一笑,漠然说道。
忘了,这位也是玩音乐的,拉胡琴儿一把好手,一曲《潇湘夜雨》闻者伤心,听者流泪,自然不会轻易低头。
“哈哈哈哈”曲洋这会儿大概陷入音乐狂人的意境中了,大笑道:“嵇康所奏《广陵散》天下绝唱,我等此曲脱胎于《广陵散》,意境更在《广陵散》之上,怎不敢笑傲天下诸曲?”
“拉倒吧!”白菜忍不住了,他是狂惯了的人,还就看不得别人在他面前狂。所以直接挥手道:“老头子是懒的说你,你还得瑟起来了?我来问你,你那个曲子笑在哪里?傲在哪里?可有半分江湖豪气,可有半分磊落之意?说到底,曲子是不错,名儿起错了!”
“如此说来,前辈是听过有笑,有傲,有豪气,有磊落之意的名曲咯,我曲洋自问精通天下曲目,却也没见过这样的曲子。”曲洋傲然冷笑:“该不是前辈所做?那我曲洋倒是洗耳恭听!”
“大胆!”这是天风吼的。
“狂妄!”这是莫大叫的。
“曲兄……”这是刘正风在拉曲洋袖子。
“阿弥托福”这是定闲在叹息。
“嘿,小子,老头子还收拾不了你了?”白菜龇牙一乐,招招手道:“莫大,过来!”
“老祖,有何吩咐!”莫大躬身领命,眼睛里精光一现。心说:老祖不肯欺负晚辈,看来是打算让我教训一下这个狂徒了。所以,暗自运气,打算万一真的动手,一定不能弱了衡山派的威名。
谁知白菜拎着葫芦站起来说道:“给胡琴拿上,咱俩到后堂去!”,说完看看曲洋道:“小子,等老头子一炷香的时间,老头子我叫你知道什么叫笑傲江湖!”
没人明白白菜什么意思。难道老祖怕莫大收拾不了曲洋,所以打算传点儿什么神功秘法了?
曲洋冷哼一声,盘膝坐地上了。那架势就是:“我等你!”。
曲非烟一直也没出声儿,只是大眼珠子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只是觉得有趣,却也没有害怕的意思。
却说白菜给莫大领到后堂,然后道:“老头子早年听过一个高人拉曲儿,那意境才真的叫笑傲江湖。但老头子不通音律,只能哼唱给你听,你是拉胡琴儿的好手。即时谱曲,想来不难。等会儿咱一老一少,就用这曲子去会会那个曲洋,让他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是!”莫大先是一愣,后来醒悟,马上点头称是。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却说白菜把当年音乐鬼才黄霑的《沧海笑》细细教给莫大,而莫大不愧淫浸乐道多年,很快就将白菜哼唱的曲子拉的有模有样。
“莫大啊。老头子虽然不通乐道,但却知道‘哀不盈长,欢不能久。’否则就落了曲意下乘。你拉的曲子太过悲苦,显然心意郁结。以此种心态,处世则性偏激,习武则难通达。所以,这境界自然也就上不去啦!要知道,胸襟不阔。怎纳百川?视野不拓,怎观沧海?你若破不开心结,莫说武艺。就是这曲艺也上不了台面的。”白菜听听莫大的拉的曲子,总觉得却点儿什么,再看看莫大虽只中年,却皱纹重重,总算明白缺的是什么了,莫大缺一份豪爽和豁达。
看看时间尚早,白菜道:“衡山剑法与别派剑法不同,首重气势,这气势既是一种气概,又是一种胸襟。看不破红尘。又何谈笑傲红尘?你这么大的人,难道连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大丈夫之道都不懂?回雁楼中观你用剑,简直气炸老头子心肺,好好一路剑法,怎么就被你练成了阴气森森鬼雾缭绕的样子?”
莫大垂首道:“莫大无能,莫大有愧。”
“愧你个头!”白菜喝骂道:“你有何愧?你欠钱不还了?你奸淫掳掠逼良为娼了?你背信弃义糟践良心了?如果没有,那愧什么?”
“莫大未能将师门发扬光大,故而有愧!”莫大头垂的更低。
“什么叫发扬光大?难道一声号令千人俯首,生杀予夺雄霸江湖,旌旗千面广厦千栋的才叫发扬光大?那你别做什么掌门了,去做皇帝算了。”白菜鄙视道:“我辈男儿,发扬的道义,光大的是精神。天不遮眼,地不埋心,众生知我正气,生死不改笑颜。这才是大好男儿的气魄,这才是你要去发扬光大的意志。虽千人拥戴,不变其初衷,虽一人独行,不改其心志,这才是我等武人应有的胆色气量。只有如此,才配称得上是一条真正的好汉。如果你做到了这些,又何愁门派不能发扬光大?又何愁不能成为众人领袖?整天愁眉苦脸就能把门派发扬光大了?拉两首苦曲,配一壶酸酒就算你给自己惩罚了?呸!真不知道你师傅怎么教你的!”
一席话说的莫大脸色阴晴不定,连连抽搐。沉默良久,才重重叩首,却不言语。
“呼,你担心什么,我岂不知?起来,随我舞剑!”白菜信手一挥,从后院庭中树上斩了两截树枝。
一掌拍在莫大后背,灌入一道神力,白菜遥控着神力,指挥着莫大体内真气,开始舞剑。
什么?为什么不牵着莫大的手教?一个糟老头子,你乐意牵着手教啊?
石壁上的衡山剑谱,此刻行云流水般的飞洒而出,白菜剑意通达,实战无数,此刻信手挥来,自有一股豪迈凛冽之气。莫大开始震惊,随后就是狂喜,全身心的投入到老祖真气的指挥之下,凝神记忆真气在体内的流动和剑路招数。只觉得比起老祖剑法,自己学的那些剑法简直不值一哂。更有精妙之处,远超师傅当年所授。
白菜不知招数,只是从头到尾给石壁上的近千招衡山剑谱全部演练一遍。可莫大知道啊,只见白菜指挥着莫大,两人在后院中庭一路从衡山幻剑式演起,天柱剑、紫盖剑、芙蓉剑、云雾十三剑、回风落叶剑,直至失传的衡山五神剑,一时间,庭中两道人影幻出百条残影,只舞的剑气纵横,寒光闪闪。
三遍既过,白菜停手,负立一旁,只看莫大一人练习。只见莫大手中树枝舞出剑光滚滚,身形如烟似幻,静时如处子,动时若脱兔。剑光过处,自有一股寒意。
莫大这辈子都没这么学过剑,只觉得胸臆舒畅,快意淋漓。神髓妙处,全都体感身悟,领略于心。舞至最后一招千剑纵横式,再也忍禁不住,长啸而起。只见他手中长枝一颤,剑光如大雨倾盆泼洒,恍若千剑齐发,气势纵横间,快若闪电,猛若惊雷!
“啪”莫大手中树枝最终禁不住真气灌入,爆裂成丝。
莫大长啸声止,“咕咚”一下就跪在白菜身前道:“莫大叩谢老祖教导之恩!莫大一定尽心竭力,重振我衡山剑派威风!”
白菜呵呵笑笑,心想:别谢,物归原主而已。
看看莫大眉间抑郁之色缓解大半,白菜觉得自己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剩下的,就看莫大自己的造化吧。
拉着莫大,两人回到大堂。
白菜笑道:“时间正好,莫大,你拉胡琴儿,咱们共唱一曲!”
“莫大领命!”胸中一股快意的莫大,“吱啦啦”就拉响了手中胡琴儿,多年郁结一朝结,长剑一挥百闷消,此时再听,就觉得莫大手中胡琴儿一股奔放洒脱又含着半生感慨的气势扑面而来。
“沧海笑,滔滔两岸潮……”
白菜拍着葫芦,莫大拉着胡琴儿,两人极为豪迈潇洒的就唱起了一曲《沧海笑》。
一曲唱罢,就见白菜长笑而起,身形一闪而逝,只留余音空响:“此间事了,老夫自去。小尼姑,小道士,回去莫忘替衡山解释清白。告诉左冷禅,若再招惹我,否则我杀上嵩山,把他打成猪头……弄错了标题,小鬼认罪。写了快四千,咱就不凑剩下几十个字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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