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叹道:“你见过帮公公推拿按摩的两个小女孩,长得娇俏可人,心地纯洁。她们自少跟着公公,在公公的翼护下长大,等若公公的乖女儿。可是假若公公有甚么三长两短,就把她们交给你了,由你决定她们的将来。”
龙鹰笑道:“差点给公公吓死,幸好小子没因而生出不祥的感应,可见公公只是过虑。正如公公说的,除非我死掉,否则武曌绝不会动你。”
胖公公道:“公公只是顺口说两句。但如你想恩宠她们,不用客气。唉!她们已到了想男人的年纪。”
龙鹰道:“小子明白。”
胖公公道:“你最不像圣门中人之处,竟是在女色上。静斋丫头确害人不浅。”
龙鹰哑然失笑,告辞离开,离宫后直赴国老府。
刚出端门,遇上他最不想遇见的人。
武三思撇下随从,与他到一旁下马说话。满脸羞惭的道:“我真的很后悔。”
以龙鹰的灵锐,也分不清楚他是真情还是假意,可见武三思在这方面如何了得。道:“梁王不用把一时得失放在心上。”
武三思痛苦的道:“事后圣上告诉我,龙大哥从开始便决定了把所有军功归于我,而三思却只懂去计较虚名虚位。”
龙鹰违背良心的安慰道:“来日方长,还怕我们没有合作的机会吗?”
武三思忽然道:“圣上已决定改立魏王为太子。”
龙鹰道:“梁王对此事有何看法?不论你说甚么,小弟绝不会告诉第三个人。”
武三思双目芒光大盛,沉声道:“我说甚么都改变不了圣上。唉!武氏子弟中,不论声誉和才能,最不适合当太子的正是他。”
龙鹰道:“梁王放心,此事除了看圣意外,还要看天意。”
拍拍他肩头,登马去了。
尚未过天津桥,来俊臣从后方追来,硬拉他到附近一间茶馆,坐下说话。
来俊臣对他的测字赞不绝口,道:“真是准确至令人难以相信,七月初三我给送入天牢,但坐了九天便给放出来,魏王打通了所有人事,加上下官的人脉关系,并不如想象中的难捱。鹰爷说得对,囚并不是死,而只是囚。”
龙鹰好奇的问道:“那有没有如你告诉我般,举行七七四十九天的祈福大典?”
来俊臣老脸微红,低声道:“那一轮因事忙,忘记了做法事,入狱后才后悔,幸好以前做过的法事,仍有余效。”
龙鹰骂道:“你这小子,是最典型的临急抱佛脚。说吧!今天遇上你,该不是碰巧的。”
来俊臣怨道:“要找你不知多么困难,我派出人手,告诉他们只要一见到你老哥,立即知会我。好不容易刚才得到你离开大宫监府的消息,又知你马快,以为追不上,幸好你给梁王截着说话。”
龙鹰拿这位“老朋友”没法,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回遇上甚么麻烦?”
来俊臣四处张望,见茶客稀疏,且没人注意他们,仍把声音压低,鬼鬼祟祟的道:“下官想求鹰爷再次出手,为下官测字。”
龙鹰道:“测甚么东西?”
来俊臣道:“可以不说出来吗?”
龙鹰道:“怎么成呢?我必须针对你要测的事来作出解释,像上回那样子。”
来俊臣面露难色,道:“就测某事的成败如何?”
龙鹰道:“不是我不够朋友,只看你闪闪缩缩,便知不会是好事。还记得你说过要尽捐家产,削发为僧,好忏悔以前做过的坏事吗?现在却变本加厉,究竟想害何人?”
来俊臣叹道:“在江湖,有所谓身不由己;在朝廷,则是同流合污。你道我想害人吗?”
龙鹰道:“害人对你来说是家常便饭,竟然来央我测字,肯定今次你想害的人身份地位均非同小可,害不成人反害己,对吗?让我猜猜你想害谁吧!你今次的目标应是我也认识的,所以不能让我晓得。我的娘!你不是在说笑吧!”
来俊臣苦着脸道:“求你不要再猜哩!”
龙鹰探手执着他的襟口,道:“千万勿要做这种蠢事,今次连武承嗣都护不了你,明白吗?”
来俊臣颤声道:“你真的猜到了。”
龙鹰悻悻然放开他,沉声道:“是太平和李旦,对吗?武承嗣愈来愈放肆了。我再警告你一次,立即打消这个念头,然后有多远逃多远,否则不用测字,也知你死无葬身之地,我是第一个不放过你的人。”
说罢拂袖去了。
龙鹰再不到国老府去,掉头回宫,直扑贞观殿,全速奔驰,过端门仍不依例减速,门卫认得是他,不敢拦阻,让他一阵风般到达贞观殿。
龙鹰飞身下马,上官婉儿正从长石阶走下来。
龙鹰叫一句“上官大家回来了!”未让对方有机会答他,便欲与她擦身而过。上官婉儿大吃一惊,幸好她眼捷手快,一把扯着他衣袖,骇然叫道:“不要!”惹得守卫门人侧目。
龙鹰仍未完全失去理智,没有甩掉她的玉手,止步道:“不要扯着老子!”
上官婉儿嚷道:“不要这样去见圣上。”
龙鹰不解道:“为甚么?”
上官婉儿硬扯他步下石阶,到平地后,凄然道:“你现在的模样很可怕,双眼像要杀人似的,这样去和圣上说话,她又心情不好,肯定起冲突。不要呵!”
龙鹰冷静下来,压下心中愤慨,知道自己因武承嗣要害死太平的事,致道心失守。尴尬的道:“我的样子很可怕吗?”
上官婉儿犹有余悸的道:“差点给你吓死了,发生甚么事呢?”
龙鹰想对她笑笑,却失去了笑的本领,岔开道:“圣上因何心情不好?”
上官婉儿扯着他再走两步,现出心力交瘁的神色,低声道:“婉儿刚从庐陵王处回来,此行是代圣上传达圣意,着他们不要与江湖人物来往。但庐陵王王妃韦氏,却明言左是死,右是死,不如请圣上赐他们夫妇自尽,胜过任人鱼肉。人家将这番话转达后,圣上勃然大怒。婉儿晓得她早晚会为此向王妃做出报复。唉!”
龙鹰想不到她竟将如此机密的事,没有保留的向自己说出来,大讶道:“婉儿告诉我这件事,不怕圣上怪罪吗?”
上官婉儿道:“为了你,人家甚么都不管了。婉儿还有很多话和你说呵!随人家回府好吗?”
龙鹰终告清醒,知道自己刚才魔性大发,点头道:“明白了!但我必须立即见圣上,因为明早须起程到长安去,今晚会设法去见婉儿一面。”
见她又现惊慌之色,拍拍她香肩安慰道:“没事了!我知怎样和圣上说话。”
忍着吻她一口的冲动,从而知道自己回复正常,轻拍她香背两下,朝长阶走去。
龙鹰进入内堂,大周女帝立在龙桌旁,容色阴沉,余怒未消。
他笑嘻嘻的来至她前方,于离她五步许处施礼问好,道:“刚才小民来时,忽然刮起狂风,若小民没有猜错,这两天该会有一场罕见的秋雪。”
武曌果然眼神转柔,目光投往窗外,喃喃道:“秋雪?”
龙鹰道:“只可惜小民明天将起程到西域去,没法陪圣上一起赏雪。”
武曌朝他瞧来,一双凤目神色转柔,道:“还记得那场大雪吗?真迷人。”
龙鹰点头表示没有忘记,踏前两步,笑嘻嘻道:“小民说这么多话,皆因晓得即将说出来的事,会令圣上不高兴。”
武曌没好气道:“竟敢对朕施手段,你是否很久没给人骂过?”
龙鹰苦笑道:“小民心中有两件事,不得不向圣上说出来。”
武曌转身便去,道:“随朕来!”
龙鹰跟在她龙背后,来到后花园的亭子里,时近黄昏,太阳在西天射出千万道霞彩。
武曌在石桌旁坐下,道:“坐!”
龙鹰在她对面坐下,迎上她的目光。
武曌点头道:“果然凉了点,仍未冷至下雪,可知你刚才是胡诌,不怕朕治你欺君之罪吗?”
龙鹰见她带着笑意,欣然道:“是否胡诌,三天内可见分晓。在战场上,掌握天气变化,比甚么都管用。”
武曌无奈的道:“朕怎会忘记你为朕立的功劳?说吧!”
龙鹰道:“请圣上恕小民直言无忌,圣上可否对公主收回成命呢?”
武曌凤目射出复杂的神色,淡淡道:“另一件又是何事?”
龙鹰道:“是结束酷吏政治的时候了!”
武曌出奇地没现出不悦神色,沉思片晌,道:“邪帝是否在生朕的气?”
龙鹰从容道:“不是生气,而是痛心。圣上可知我们多少曾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大臣猛将,死于酷吏手上。圣上的敌人,不是在朝廷或皇宫里,而是远在边疆之外。圣上英明神武,将国事治理得井井有条、人人心服,再不用像以前般,以酷吏的手段驾驭群臣。”
武曌定神看着他,冷然道:“若邪帝这番话是在朕登基前对朕说,朕定会亲手取汝之命。现在却舍不得杀你,亦感到你的话不无道理。唉!对着你,朕总是心软的。”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