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鹰问道:“是多久前的事?”
娄师德道:“使者在八天前离开营州。”
龙鹰道:“营州方面有何动静?”
娄师德道:“孙万荣正重整军队,兵力达七万之众,自立为契丹可汗,以何阿小、李楷固、骆务整三人为左、右、中三路元帅。以孙万荣的作风,又自负无敌,一俟突厥人和奚人做出不侵犯他的保证,会立即大举来犯,我们不可不防。”
龙鹰欣然道:“若孙万荣蠢得这么大举来犯,我们将烦恼尽消,突厥人亦将错失良机,再没有威胁我们的条件。”
娄师德道:“那我们就必须狂胜一场,完全击溃孙万荣,让他永远没有翻身的机会。且须速战速决,令突厥人难以趁机图利。”
龙鹰道:“我的所有部署,均是要形成眼前之势。不论默啜或孙万荣,谁都不相信屡战屡败的大周军,能以迅如闪电的方式收拾孙万荣,但我偏要给他们一个意外。此战若一如我所料般胜得干脆漂亮,突厥人将在未来几年难以对我们用兵。”
娄师德道:“该怎样配合鹰爷?”
龙鹰道:“甚么都不用配合,一切依娄大帅一贯的做法,目标是防守,能守而后能战,能战便有机会赢,只要孙万荣离开营州,他的死期亦不远了。”
返到东院,风过庭与荒原舞在说话。
龙鹰笑道:“荒兄何时回来的呢?”
荒原舞道:“刚回来!最新的消息是,只要孙万荣能打败你龙鹰,李智机会站在孙万荣的一方。”
龙鹰轻松的道:“李智机在害孙万荣,这家伙的确懂得择善而从之道,肯这么大力帮忙。”
荒原舞不解道:“龙兄为何有此见解?”
风过庭亦不明白,苦笑道:“到战场后,你这小子像变成另一个人,教人莫测高深。”
龙鹰笑道:“不是莫测高深,只因小弟晓得些两位老兄不晓得的事。”
风过庭明白不便在荒原舞前解释任何事,遂不再追问。
荒原舞道:“此间事了后,龙兄真的要到吐蕃去吗?”
龙鹰道:“到吐蕃是势在必行,但仍要先返神都,向敝主覆命后才可动身,荒兄有兴趣吗?”
荒原舞欣然道:“我尚未到过这世上最高的平原,当然愿附骥尾,好大开眼界。请龙兄接纳我这个伙伴。”
此实为龙鹰一石二鸟之计,同时可减去荒原舞对他们看破自己的疑心。
龙鹰道:“路经的话,我们想到贵国观光。”
荒原舞微笑道:“蒙龙兄三位兴起一游敝国之念,是我们的荣幸。不过你们势要绕个大圈,才能从东北路进入吐蕃。”
风过庭问道:“我们已领教过令妹的惊世觱篥,不知龟兹还有甚么好东西?”
荒原舞悠然道:“敝国国都伊罗卢城,是世上最古老的城巿之一,也是东西文明的交会处,笃信佛教,城外三十里处,位于却勒塔格山南麓的苏巴什佛寺,更是塞外最著名的佛教圣地,你们的高僧玄奘便曾在西行天竺取经途上,留寺两月讲经弘法。”
龙鹰向往的道:“竟有此事?”
荒原舞道:“敝国除美女和歌舞外,石窟佛画和纺织均非常有名。且位处大绿洲,风光迷人,保证你们不会后悔到那里去。”
龙鹰笑道:“只为贵国的美女,即使不懂歌舞,我也会感到不虚此行。哈!真的很漂亮吗?”
风过庭笑骂道:“看看荒兄的妹子便知问这句话是多么蠢!”
荒原舞没好气道:“可是舍妹却说龙兄似乎对她不感兴趣。”
龙鹰陪笑道:“一场误会!一场误会!只因她美得令小弟生出自惭形秽之心,又以为她是风公子的意中人,所以不敢惹她。哈!”
此时有人来报,凝艳到了。
龙鹰在外堂门口遇上张九节,后者道:“她要和你单独谈话。”又压低声音道:“随她来的有八百个突厥战士,是由著名的突厥猛将军上魁信率领,此人不但是默啜的头号爱将,且据闻是凝艳的情人,善使长矛,亦精刀法,是突厥数一数二的高手,声名远在随凝艳到神都去的高手之上。他陪凝艳出使而来,很不寻常。”
龙鹰道:“八百多人如何招呼?”
张九节道:“其他人没随她入城,于长城外的荒原高地扎营。来者不善,小心应付!”
龙鹰轻拍他肩膊,进入大堂。
凝艳一身突厥武士劲服,头戴色彩缤纷、饰以珍珠的圆帽,头发扎成两条长辫,垂在两肩,外穿红色披风,立在堂心,美目凝注的瞧着他进来。
龙鹰隔远施礼,来到没有还礼的凝艳身前,于三步外立定,微笑道:“神都一别,公主神采艳光,更胜以前,看来是诸事顺遂,心情大佳。”
凝艳冷冷地瞅着他,淡淡道:“龙兄战绩彪炳,凝艳当然为你高兴。”
龙鹰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公主是否为小弟带来喜讯?”
凝艳轻轻道:“该算是好消息,就瞧你怎么看。”
龙鹰苦笑道:“真不愿与公主为敌,可是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希望事情不会发展到那个地步,令事与愿违吧!”
凝艳移前一步,用神地审视他,声音转寒,道:“最终的决定,握在大汗手上,今次凝艳只是代大汗传话。让凝艳提醒你,大汗下的决定,从没改变过,这是大草原上人所共知的事实。”
龙鹰耸肩道:“我想做的事,也从没办不到过,是否人人皆知不是问题,但我自己比任何人清楚。”
两人自说话后,一直针锋相对,气氛愈趋紧张。
凝艳浅叹一声,道:“你若是抱持这种态度,看来我们很难谈得拢,且让凝艳给你一个忠告,大汗拥有的力量,是你无法想象的,孙万荣对他来说只是一脚可踩成肉酱的蚂蚁,他亦从不将大周军放在眼里,但却很看得起你龙鹰,否则他不会派凝艳来和你说话。”
龙鹰笑嘻嘻道:“大汗是否看得起龙鹰并不重要,最要紧的是公主心里有小弟这个人。”
凝艳不悦的道:“龙鹰!我现在代表的是大汗。”
龙鹰轻松的道:“公主息怒,我只是认为亲嘴比打仗有趣得多。哈!公主何不把大汗的决定说出来,看有没有讨价还价的地方。”
他之所以取回平州和蓟州后,按兵不动,就是静观在旁鹰瞵狼视的突厥人,会采取甚么行动。
凝艳斩钉截铁的道:“杀孙万荣后,营州归你们,其他地方则由我们处置。”
龙鹰心忖这还了得,岂非任突厥人兼并战败后的契丹,契丹不保,奚国亦早晚会给默啜吞掉,突厥人不但得大周人口物资的餽赠,且一口吞掉契丹和奚两国,土地人口大增,势力急扩至渤海。现在的大周军已非突厥人对手,将来彼长我消下,更是任其鱼肉。
龙鹰从容道:“不可以!”
凝艳现出狡猾的笑意,不愠不火的道:“大汗说过,如果你不识相的话,他着我去告诉孙万荣他的一个承诺。”
龙鹰感到落在下风,苦笑道:“公主请直说。”
凝艳双目射出锐利的寒芒,盯着他道:“今天是何月何日呢?”
龙鹰叹道:“今天是七月初二,日子有甚么关系呢?”
凝艳欣然道:“当然大有关系。凝艳会告诉孙万荣,只要他能稳守营州,直至你们的中秋佳节,大汗会全面南下,攻城掠池,看你们如何应付。大汗的许诺就是对大地的誓言,绝不会提早,也不延迟,八月十六,就是我们突厥大军发动的吉日。”
龙鹰暗叫厉害,这等于破坏了自己以逸待劳的大计,还要被默啜牵着鼻子走,劳师远征孙万荣。
龙鹰哈哈笑道:“原来大汗这么精采,令本人大感其中的趣味性。不过大汗似乎棋差一着,想漏了营州远及不上洛阳、长安那种坚城,想守稳营州,必须倚城而战,大汗认为孙万荣仍可重演硖石谷之战的威势吗?”
凝艳道:“那是你和他的事,我们不要管,亦没有理会的闲情。希望龙鹰你确有通天彻地之能,不论战胜战败,仍能保持元气,守稳幽州,否则你们的神都会化为鬼都,只剩下孤魂野鬼在凭吊。”
龙鹰道:“念在和公主总算有段交往,让小弟也给你们一个忠告。”
凝艳道:“说吧!”
龙鹰道:“开罪本人,实属不智。”
凝艳大怒道:“好胆!竟敢威吓本殿?”
龙鹰道:“我只是依现时的形势来说。你们任何出现在战场的军队,会成为我龙鹰的攻击对象。勿怪我没有警告在先,公主和你的八百儿郎,明早立即给老子滚得远远的,惹毛老子,会将他们杀得一个不留,只拿公主一个活口,做老子几天老婆。明白吗?”
凝艳双目厉芒遽盛,娇叱道:“太放肆了!你是活得不耐烦。”
龙鹰两眼魔光大盛,回敬她凌厉的眼神,道:“公主不是一直想置老子于死地吗?看!我现在活得比任何人都好。告诉你的老爹,他永远不能明白我,亦永远没法掌握我。终有一天,他会后悔他的决定。告诉他,我最看不起贪得无厌、出尔反尔的人,这边诸多要求,那边便推翻承诺。大汗的承诺根本一文不值。老子等着他放马过来。”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