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将计就计
通往王堡的兵马科道,与各层台地间斜道不同处,是于斜道两旁设长石阶,置石栏,令斜道感觉上宽敞多了,气势不凡。
龙鹰等是最后返回王堡的人,登至阶顶处,敌人火箭的攻击范围已扩展至第四层的仓库,接近第三层台地的十多个仓库已着火焚烧。
战火正不住逼近。
龙鹰头也不回的道:“有人听到投石机的声音吗?”
众人皆摇首。
万仞雨道:“肯定是留作攻堡之用,王堡顶为铁瓦,墙为泥石,火箭无所施其技,只有石弹可造成威胁。”
夜栖野道:“我可保证不出十弹,两台投石机立要报销,只有弩箭机射出的铁箭,足可摧毁我们的堡门。”
众人的目光不由投往两扇以坚木造成,包以铁片的大门。
堡门张开,龙鹰领头踏足大门和王殿间的广场。三层高的王殿传来阵阵雷鸣般的打鼾声,震动着广场上的空间。笑道:“听到兄弟们睡得香甜,我便放心。”
小福子迎上来,神色兴奋的道:“打胜仗哩!打胜仗哩!”
大门在他们后方关闭,加上铁闩。
万仞雨哑然笑道:“不要大呼小叫,扰人清梦,仗还未打,何来胜仗可言?”
小福子道:“人人都说会打赢这场仗嘛!各位大爷辛苦了,让小福子领各位大爷去好好洗澡休息,今夜免收酬金。”
龙鹰心中一动,道:“小福子你给我打听一下,看你的族人中有没有是从滇池那边回来的,特别留心一个叫纪干的美人儿,有消息立即报上来。”
小福子一声领命,兴高采烈的去了。
龙鹰自言自语的道:“我们真的可以打胜仗吗?”
风过庭道:“若依照现时情况的发展,我们是没可能输的。”
觅难天暗吃一惊,道:“鹰爷有不祥的预感吗?”
众人举步穿过广场,沿着石板铺筑的路深进王堡。
龙鹰道:“我不知道,但总有点不舒服,似是算漏了一些东西。”
夜栖野道:“这叫患得患失。一切明天自见分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时随机应变。”
皮罗阁和几个手下神采飞扬的迎上来,前者欣然道:“王堡真的很大,多一倍人来也可容纳。今晚让我们好好享受,明天将是决定洱滇区未来的一天。”
龙鹰浸在丈许见方的浴池里,舒服得忘掉了堡外的敌人。此池本属洱海王佟慕白专用的温泉池,龙鹰身为守城军主帅,住的当然是最华丽的宫苑,龙鹰没法推辞下,却之不恭,只好受之无愧。
不论塞外还是南陲的部落民族,风气开放。丁娜四女属裸形族,本居于山林之内,只因近年在风城安居避祸,才沾染了点白族的风尚教化,但血液里流的仍是裸形族原始的野性,遇上心仪的男子,直接大胆得教男儿汉也吃不消。现在与龙鹰有了“关系”后,更是放浪形骸,使龙鹰享尽艳福。
在四女的悉心伺候下,龙鹰重温神都遥远的旧梦,但心中那点疑虑,仍是挥之不去。
究竟在什么地方出了漏子呢?
丁娜伏入他怀里,娇媚的道:“鹰爷因何皱起眉头?”
龙鹰探手抚摸她充满弹性的香背,大讶道:“你们生活在山野,为何皮肤可保持这般嫩滑?”
丁丽在一边挽着他手臂道:“我们懂得从不同的花草果实探液,调配成汁液,每天早晚涂遍全身,既不怕蚊虫叮咬,更可令皮肤保持光滑。”
龙鹰道:“如能得此秘方,拿回中土制成药液出卖,肯定可赚个盘满钵满。哈!”
丁玲围拢过来,撒娇的道:“鹰爷不要回中土去嘛!在这里,有我们四姊妹伺候你。只要你高兴,我们可为你生儿育女。就算你纳其他女人,我们也不会妒忌,这是我们的风俗呵!”
龙鹰道:“你们该知这是不可能的,我是属于中土的,便如你们是属于洱海。在这里我只是过客,旅程完了,便要回家去。”
丁娜道:“我们裸形族的女子,习惯了明天的事,明天才去想。鹰爷昨夜真厉害,像有用之不尽的力气,人家求饶了仍不肯放过。”
丁丽昵声道:“我们还想要呵!”
龙鹰剧震道:“我想到了。用之不尽,哈!用之不尽,虽不可能有用之不尽的毒火炮,但总该有几个剩下来,又或余下的材料可多弄十来个出来。宗密智因此才如此珍惜投石机的运用。哈哈!”
丁慧道:“鹰爷在说什么呵!”
龙鹰整个人轻松起来,神舒意畅的道:“你们乖乖回房等我,待我安排好一切后,再回来与你们胡天胡地。留下生命中美丽的回忆。”
王堡。后花园。凉亭。
众人听毕龙鹰的分析,无不额手称庆,除泽刚外,其他人均曾目睹毒火炮的威力,特别在王堡半封闭的环境里,威力将以倍数增长。
万仞雨道:“我们是给胜利冲昏了头脑,又恃着有泽刚兄的奇兵,故思虑没以前般周详。”
夜栖野道:“敌人尚有剩余的毒火炮,是有迹可寻,两台投石机,早残旧不堪,掷来十多二十个石弹,对我们构不成威胁。但若掷来的是毒火炮,则是另一回事,”
随毒火炮的爆破,除送出大量火屑浓烟外,还会激溅毒针和毒蒺藜,落往己军密集处,杀伤力惊人。
风过庭沉吟道:“敌人会在何时发动进攻呢?”
万仞雨骂道:“你们看看龙神巫,一副眉飞色舞的模样,当知一切尽在他算中。”
龙鹰笑道:“万爷今次骂错人了。小弟只是想先听各位意见,集思广益后,我再讽节自己的想法,方说出来让各位大哥参考。”
觅难天笑道:“敌人将会在我们想都没想到的时刻攻来。哈!这种思考方式,我是从鹰爷处偷师学来的。”
众皆莞尔。
泽刚点头道:“觅兄虽没有指出敌人攻击的时刻,但却极具参考价值,只要我们现在到墙头看看,投石机是否已进入攻击的位置,便知敌人何时发动。”
龙鹰向风过庭道:“我们的庭哥儿,你又怎么看?”
泽刚讶道:“为何唤风兄作庭哥儿?”
皮罗阁笑道:“确是说来话长,打赢仗再告诉你。庭哥儿请!”
风过庭道:“鹰爷确是问对了人,刚才你到了内苑风流快活时,在下却到了城楼观察敌情,皆因你说过心里有点不舒服这句话,令我不敢掉以轻心。”
人人现出注意神色,因知他是根据观察得来的情况,做出精确的评估。
风过庭道:“当时眼所见的,很多都令我大惑不解。例如他们将大量清水送上来,却不是拿去救火,反任由仓库烧个透顶。虽说浓烟往上扩散,随风往东南卷去,但怎都对他们明天进攻的部署,造成不便。又我们虽已成瓮中之鳖,但若任由大批兵员在此捱更抵夜,吹足一晚寒风,而明天又要到午后才能发动攻击,实是非常愚蠢。可是当鹰爷猜到他们手上仍有毒火炮,那所有解不通的事,全解通了。如果我没有猜错,他们将在午夜发动,先以六弓弩箭机打头阵,射得堡门支离破碎,再以擂木攻门。如果我们到他们攻击的一刻,仍以为他们会待至天亮方攻打王堡,我们将陷在怎么样的困局里呢?”
泽刚拍腿道:“宗密智果然狡猾,幸好龙神巫比他更狡猾。”
他冲口而出的两句话,惹来震亭大笑。
龙鹰苦笑道:“唉!狡猾两字,小弟愧不敢当。不过先攻门后投毒火炮两招,真亏老宗想得出来。”
人人暗抹冷汗。
可以想象那时的情况。
两台弩箭机十二支重铁箭连续发射,射中门墙发出可怕的撞击声,守城军在睡梦里被惊醒过来,一时间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仓皇里匆匆赶往城门,就在此时,毒火炮从天而降,落到人群里。
泽刚道:“现在离午夜尚有个半时辰,时间紧迫,请龙神巫……”
龙鹰长身而起,以动作截断他的话,道:“坐在这里叫纸上谈兵,站在堡墙叫实地观察,到那里再说。”
下层的仓库大部分被火烧得倒塌下来,化为焦炭,只余颓垣败瓦,间有火苗窜烧,烟雾弥漫,遮挡着视线,使人看不真切,在永不停息的西北风吹拂下,火屑烟雾往前扩散,掩去了夜空,第三层台地处,传来军队和器械移动的杂音。
如果对方不是有毒火炮之计,于现今的情况下,向王堡发动攻击是自寻死路。
龙鹰道:“今次进攻,由宗密智临场主持,他更会亲自出手,激励士气。”
万仞雨道:“敌人必须将投石机和弩箭机送上下层台地,方能发动夜袭,所以我们仍有准备的时间。”
龙鹰从容道:“敌人已陈军布阵于第三层台地,只要一声令下,可沿斜道推进,只要将弩箭机布在下方两旁,调校仰射角度,可向城门施放,简便迅捷,攻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投石机射程更远,可在烟雾外台缘处发射,又或由宗密智学我般凭手力投进来,落点将更精确。”
风过庭问道:“对方有多少人?”
龙鹰道:“约在一万五千人间,这批人已是宗密智现时能投进攻城战的所有力量,其他都是伤疲之兵。敌人的策略是速战速决,凭阴谋诡计和优势兵力,一鼓作气的攻陷王堡。所以只要我们能硬挡敌人破门后的首轮攻击,敌人不但锐气被大幅削减,且会受以前多次被挫的阴影严重影响,生出恐惧之心,失去斗志。那时只要纵兵强攻,敌人将不战自溃。”
皮罗阁点头道:“原本以为王堡内只有百多人,忽然拥出以千计气势如虹的大军,光是此着就足以令对方心寒胆丧,生出又一次被算倒的惧意。”
“王兄错了!”
众人别头望去,月灵公主优美的倩影,登上堡墙,因王堡内外,全无灯火,她便像从暗夜闯入人间的异灵,如真如幻。
特别是皮罗阁、觅难天和夜栖野三人,刚晓得她是丹冉大鬼主的轮回转世,心中涌起的滋味,确是难以言表。
月灵来到龙鹰和风过庭中间,宝石般的美眸投往堡墙外。
龙鹰颇有历史重演的异样感觉,在以洪水克敌前,双方仍未有交锋机会,她也是忽然现身墙头,为他仍开窍似的带来关系到未来胜负的重大敌情。从那一刻到现在,中间仿似没有时间的流逝,战争从未开始过。当然,这只是因月灵引发的错觉,事实上风城已再不复存,只余王堡的一隅之地。
月灵再不像是蒙舍诏的公主,更像眉月回到人间世的美丽幽灵。
月灵香唇轻吐,道:“月儿又圆哩!”
众人举首望天,明月在渐趋稀疏的烟雾外,若现若隐。
墙头被一种莫以名之的奇异气氛氤氲笼罩,没有人说话,静心聆听月灵似来自遥远地域的仙籁天音。
月灵带点缥缈游移特性的声音,在各人耳鼓内响起道:“你们太小觑宗密智了,他身上的邪灵,早察觉到援军的来临,所以不得不趁我们阵脚未稳之际,催军强攻,他正冒着最大的风险,来个孤注一掷。”
“对宗密智来说,真正决胜的战场,是在王堡外而不是在王堡内。他知道各位武功盖世。纵受毒火炮影响,仍有能力杀出重围,逃出王堡。所以最后的战场,是第三层台地,宗密智在那里设下足可杀死我们所有人的力量。而他只要能斩下龙神巫的首级,那他在这场攻城战失去的东西,不但可一次赢回来,还将成为名慑天下的人物。”
觅难天讶道:“公主怎会晓得毒火炮的事?我们尚未有告知公主的机会。”
月灵道:“你们早前在后园的亭子说话,我一直在旁听着。”
转向龙鹰道:“这便是大鬼主与万化冥合的本领,一旦宗密智化去统帅送给他的小礼物,他便等如从人世消失了。”
龙鹰解释两句后,道:“得月灵公主提醒,情况忽然急转直下,我们以前想的东西再不可行,请庭哥儿为我们筹谋运策。哈!这个统帅真易当。”
月灵又现出女儿娇态,嗔道:“为何不问人家,偏要去问庭哥儿?”
此刻的月灵,不单没有丝毫眉月的影子,且不像平时的她,只像个懂撒娇的小女孩,非常天真可爱。
她的变化万千,又与小魔女的多采多姿有异,却同样地令人心痒,引人入胜。
给觅难天提醒后,除泽刚外,他们对她呼唤“庭哥儿”特别留神,果然感到她来自深心某种全情投入的喜悦。
龙鹰漫不经意的道:“有分别吗?”
万仞雨等会心微笑,也不得不佩服龙鹰的气定神闲,谈笑用兵。而他们都紧张得要命,因敌人可在任何一刻来犯。
风过庭笑道:“让在下为公主说出来,只要我们能守稳王堡,这场仗便是我们蠃了。我们的目标不是要击溃敌人,而是创造奇迹,不损一兵一卒。”
皮罗阁大笑道:“不愧是庭哥儿,先有洪水破敌之计,现又有立于不败之地的计谋。整个作战大计已是呼之欲出,我们立即付诸行动如何?”
泽刚欣然道:“王子不耐烦了,我也说出我的心声。唉!我紧张得要命。”
龙鹰领先朝下墙石阶走去,道:“公子是无名而有实的主帅,不用负责粗重的工作,留在这里陪公主谈心吧!”
风过庭应道:“这是个我没法拒绝的提议,记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众人轰然应诺,气氛热烈。
风过庭朝月灵瞧去,她仍美目深注的看着王堡外的敌阵,丝毫不为龙鹰的调笑所动,忽然间,他再分不清楚眼前幽魂似的神秘美女,究竟是月灵公主还是丹冉大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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