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仞雨道:“据你所言,只是那漂亮的妮子,已与你有一较高低的本领,何况还有过百个武功高强的秘人,对他们的沙漠战术,你更是一无所知。”
风过庭笑道:“你少为我们鹰爷担心,正如我刚说过的,真正无知的是秘人。现在我们装作没嗅过美人儿的体香,先还她一招。”
龙鹰又游开去,大笑道:“原来沙漠可以变得这么好玩的,从未想过水可以是如此令人心醉。”
“咚”的一声,他已深潜湖水里去。
足音从远处传来。
风过庭大力拍打湖水。
龙鹰潜回来,在岸旁冒起,取得搁在石上的丑面具,不情愿地戴上。
玉芷容光焕发的来至湖边,一点不害羞扫视三人近乎裸露的男性雄躯,娇声道:“夫人请三位伴她吃午膳。噢!原来最大最漂亮的湖在这里,早知叫玉雯也一起来哩!”
风过庭乃风流人物,笑道:“玉芷姑娘要来个美人湖浴吗?我们可以闭上眼睛。”
玉芷叉着小蛮腰道:“人家根本不怕你们看,我们且末人向有在河里沐浴的习惯,任经过的路人看个够,但走过后却不可以回头看。唉!快穿衣服,迟了夫人会骂我的。”
她的话令他们感受到异国的情调风气,三人笑着离开美丽的湖,穿上衣服,唤驼儿随他们一起离开。
在绿洲享受了毕生难忘的三天后,大队继续行程,只要想想所有可盛水的器皿,都注满甜美的清水,感觉已是焕然一新,加上沿途不时见到零星的沙生针类植物,又或河床的遗痕。心情大是不同,落实安心多了。
驼儿们则在体内储足粮水,走起来精神抖擞。如飞似跃,表现牠们独有的沙上舞步。目的地是横亘于“死亡之海”腹地。东西绵延一百五十里的神山。
据曾来回捷道多次的铁刚所言,龙鹰等早有耳闻、互相辉映的红白两山,正是神山东端伸出来的两个山嘴,直抵和阗河西岸,而此截河段不管冬夏,永远有水淌流,蜿蜒二十多里。形成了最大的绿洲,是旅人救命之所。
由于神山绿洲位处捷道中段,紧扼捷道,更是自汉代以来兵家必争之地。唐太宗为保安西诸府,曾在此建设坚固的戍堡和烽燧台,但被吐蕃人逼离安西后,此戍堡曾被吐蕃人占领,到吐蕃人撤退后。戍堡已被废弃。
龙鹰等学乖了,不再只凭帽子挡遮炎阳,而是学且末人般以棉布包扎头脸,只露出一双眼睛。至此方明白波斯女郎,因何把全身紧裹在白布里。那是在火热如蒸炉的沙漠里,生存的必需手段。
他们昼行晚伏的走了两天后,植物愈趋稀少,代之的是链状往四面八方伸延,沙丘层迭起伏的地势。黄澄澄、起起伏伏、高达四、五十丈的沙山,如凝固了的金浪,在灼白的阳光下闪闪生辉,眩人眼目。其中最醒目的是尖塔状的沙山,耸峙在无数新月形沙丘之上,比其他沙山高起一倍有余,在日出日没,太阳斜照的时刻,背阳的一面投下阴影,不但强调了沙山的立体感,变得棱角分明,沙山的明明暗暗,更构成大地的图案,令人惊叹大自然之手的奇妙。
不过对旅者而言,却是非常艰苦的旅程,小心翼翼的登山下坡,全赖龙鹰三人的敏锐,选择得相对较紧实的沙层,步步为营的朝前走。
尽管如此,仍发生几起人驼坠坡事件,那并非滚下沙坡般简单,而是深陷沙子里。当这样的情况出现时,必须立即抢救,人还容易救出来,要把又大又重的骆驼从沙里起出来,却是需用尽法宝的大工程,且不死也要受伤。进入这可怕的区域后,一天内已有三头可怜的驼儿因而死亡。
众人本是轻松的心情,转为沉重,想快点离开这个美丽的死亡陷阱,偏因山势险阻难行而无法办到。
在沙谷沙沟间结营休息一晚。当红日透过沙雾,在东边沙丘起伏连绵的地平徐徐上升,他们又向茫茫沙海进发。午后不久,危险来了,远方出现了三股龙卷风,卷起直指天空的沙柱,白天被灰黑色的风沙替代,沙烟腾冲,前方一片迷茫,迅速波及他们结阵御风的沙谷内。比之上次突如其来、滚滚而至的龙卷沙暴,他们今次是有备而战,但却更为紧张,只要想想亿万石的沙粒被龙卷风带得盖天压下来,弹指光景可将大队人畜一次加以埋葬,便知情势有多危急,即使以龙鹰三人之能,亦难幸免。
唯一可以做的,是闭上眼睛求老天爷格外开恩,交错而至的龙卷风绕道放过他们。
天昏地暗下,人人失去时间的观念,因为一刻的时间,已像经年累月的漫长。
龙卷风可怕的尖啸声逐渐远去后,漫空沙尘似雪絮的缓缓飘降,沸腾的沙涛平息下来,天地一片混沌。
他们收拾心情,心底抹汗的上路。到达第一个坡顶时,登时看呆了眼,里许内仍是先前的模样,在此之外竟是平展的沙丘,龙卷风竟夷平了以千万计的沙丘,变成鱼鳞状的沙面,令人完全没法相信眼睛。
是夜他们在离遇上龙卷风二十里外结营度夜,这晚天气特别寒冷,三人躲在帐内吃干粮,还有一尾从绿洲打来的鱼。
风过庭道:“秘人如果当时在附近,说不定给龙卷风扯往数百里外,我们便可消灾解难,不用日夜提防。”
万仞雨颓然道:“只能在心里提防,难道可在帐外放哨吗?最怕他们杀害无辜的且末人。”
龙鹰道:“放心好了,万俟姬纯绝不是滥杀无辜的人,记得吗?初次见她,她对我们生出怜才之意,一副不忍对我们下杀手的样子。这样的人,会随便伤人吗?更何况小弟曾吻过她的香唇。”
两人失声道:“甚么?”
他们虽听过万俟姬纯私下来见他的事,却不知他们有过如吻嘴般的亲密行为。
龙鹰解释清楚后,笑道:“我和你们的分别,就是不错过任何调戏美女的机会,哪管是在皇宫禁苑,又或敌我相对的情况。可以占便宜便尽量占便宜,因而在风流阵仗上,战绩彪炳。哈哈!”
风过庭向一脸不以为然的神色的万仞雨笑道:“这小子不无一点道理,尝试才有机会,论艳福,我虽自命风流,但总觉差他一截。”
万仞雨道:“逢场作戏我也会偶一为之,但要看对方是否良家妇女,做男人必须负责任,有始有终。”
龙鹰道:“这个当然,不过像万俟姬纯般出色的美人儿,你想娶她也不成。今晚好好睡觉,再不用担心她和秘族战士。”
万仞雨道:“既然如此,为何她仍要锲而不舍,难道千方百计的赶上我们,只为再给你讨她便宜?”
风过庭点头同意。
龙鹰道:“我亲她小嘴时,早觉她对我没有敌意。但现在仍似不遗余力追杀我的样子,是要向突厥人交代。”
风过庭沉吟道:“你的直觉该错不到哪里去。但依我看,她不单要向默啜交代,还要向族长交代。只要真的尽过力,便没人可拿她作文章。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的行动是只针对你而发,不会殃及且末人。”
龙鹰道:“说得好!我和她只是打情骂俏,你们须抱着看好戏的心情,瞧老子如何收得她帖帖服服。哈!真爽!”
两人知他的手段,闲聊两句后,将毛毡连头盖着,进入梦乡。
漆黑的帐内,龙鹰闭上眼睛,思潮起伏。万俟姬纯在绿洲故意留下气味,是善意的提醒?还是恶意的试探?
帐外寒风呼啸。
他刚才说得轻松,但心想的却是完全另一回事,体会过沙漠的无情和严苛,他开始明白秘人,在如此恶劣环境生存的民族,只会遵守大自然汰弱留强的无情本质。纵然秘女万俟姬纯对他有三分情意,一旦将杀他的行动付诸实行,是绝不会手下留情。对秘人来说,动感情是一种软弱的表现。
他曾和化身为采花盗的秘人交手,赢得非常辛苦,若随万俟姬纯来的有这么百多个身手接近采花盗的秘人,加上万仞雨和风过庭,他们仍难讨好。何况他们对秘人的沙漠战术,一无所知。
外面的风啸更烈,营账晃晃欲起,寒风从隙缝处渗进来,毛毡似失去保暖的效用,变成薄纸般。
龙鹰不由想到,真正主宰大漠的,既不是炎阳也不是沙子,而是风。风决定了沙漠整体的地貌,令沙子不住变化流动,又以沙暴、龙卷风的方式肆虐。不同的风向,不同的风力作用,决定了每座沙丘的形态和沙子的波纹,鬼斧神工。
想到这里,心中一动,已晓得万俟姬纯会在何处、何时、以哪种战术对付他,且不虞他能逃出她的纤纤玉手。
神山,沙漠腹地的正中处。
那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看似生机最盛,却是沙漠核心的绝地,往哪边逃都是恐怖的沙海。
龙鹰谨守道心,与帐外的寒风密切契合,只有彻底掌握大漠的主宰,方有可能于败中求胜,令秘人接受万俟京对他“没有人可击败”的评析。
万俟京会否是正窥伺一旁的其中一个秘人呢?R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