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思问道:“怎么了?”
“是菲诺琳公主殿下的马车。”车夫透过前窗低低说道:“以及――”
然而他话还没有说完,前方就传来喧嚣。
一个尖利的女声高呼道:“对面的是什么东西,竟敢冲撞公主车马?”
手下败将也敢前来挑衅啊。
慕思冷笑着下了车,不忘记抓起她的长剑。
“菲诺琳殿下。”她漫不经心地将剑刃朝着那辆华丽至极的马车方向:“哲洛林有哲洛林的法度,在这里太嚣张可不好。”
菲诺琳这才摇着羽毛扇,在侍女的搀扶下走出车门,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个身材都没发育好的野姑娘。”
“恐怕公主的消息不太灵通呢。”
一道冷光闪过,乌鞘剑便指向菲诺琳的胸口:“作为哲洛林的法令长,警告公主殿下――枉顾法令,出言不逊,当鞭刑二十。”
“公爵阁下严重了。”从马车中忽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音量并不大,但却清晰地响在每一个人的耳畔。
伴随着话音落下,一个身着褐色兜帽的身影瞬间出现在马车前的空地上。他有着灰色的长发与胡须,手持一根枯木手杖。
菲诺琳完全收敛起她先前张狂的气势,恭恭敬敬地称呼道:“老师。”
老法师面色无忧无喜,气势虽然温和,却让慕思不敢小觑。
正在她打量这位疑似传奇法师的时候,对方说道:“既然公爵阁下的目的地也是执政厅,可否为老朽引路一程?”
慕思收起了长剑,挂回腰间,慢吞吞地伸手示意:“请。”
她现在心里对于老者的身份有了猜测,但尚且不能确定。最大的疑问就是,他怎么会和菲诺琳在一起,还被称作老师?
难道说菲诺琳竟然是他的法师学徒,慕思当初对这位公主的讽刺成了真?
执政厅的一楼大堂忙碌而秩序井然,慕思将老者带到来访登记台,问道:“那么,您所来是为何事务呢?”
兜帽法师手中的枯木手杖轻轻敲击地面,对登记处的工作人员说道:“帝国法师奥布里,请见执政官阁下。”
负责登记的是一个法师学徒,听见这句话顿时目瞪口呆,笔滑落到地上都不知道。大张着嘴结巴道:“奥……奥布里??!”
他猛地站起来,差点把桌子撞翻,两只手在袍子上擦了又擦,伸出手来又缩回去,憋红了脸说道:“请原谅我的失礼,阁下,我太激动了――我叫安德森,是、是一个学徒――”
奥布里温和地说道:“你好,安德森。”
帝国传奇法师奥布里,安娜的老师,近年来一直在各地旅行,居无定所。爱德华亲王中毒时,安娜听说奥兰多城有他的踪迹,却扑了个空。
“传奇法师阁下。”慕思微微低头向他致意。对于这个身份她并不惊讶,只是无法理解他前往哲洛林,甚至要求见依刹勋的意图。
学徒通知依刹勋的秘书后,便为奥布里打开直通五楼的升降台。慕思也无从得知他和依刹勋谈话的具体内容,只能和同样被留下的菲诺琳大眼瞪小眼。
菲诺琳在奥布里离开以后恢复了嚣张的气焰,但慕思却已经没有心情理会她了。法令长的办公室在四楼,慕思用自己的令符开启升降台,把正准备发难的公主隔绝在外。
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慕思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焦躁地踱着步,菲诺琳会做什么她并不奇怪,她也许是为了旅游,也许是为了要来看看依刹勋。可是奥布里来做什么?
作为传奇法师,理所当然地享受帝国的供奉,不需要参与政治事务。难道是受安娜的拜托而来?
安娜对于依刹勋的恨意如此根深蒂固,奥布里会不会伤害依刹勋?
即使慕思知道依刹勋是隐藏的传奇法师,但奥布里可是成名已久。
她几乎想要冲上五楼的执政官办公所了。但是通往五楼的升降台除非依刹勋主动同意,否则无法开启。
然而等慕思骤然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下意识的心态以后,又坐下来开始生闷气。关心他明明没有半点好处,为什么戒不掉?!
坐立不安一个小时候,她不情不愿地用通讯石联络了刘易斯:“安娜的老师奥布里来找依刹勋了,该不是来给安娜报仇的吧?”
刘易斯在那边轻轻笑了两声:“休谟阁下很关心执政官呢。您请放心,在奥布里大人到来之前,执政官阁下便提前收到了消息。奥布里大人是代表法师公会而来,希望能够调用城野学院的白塔。”
城野学院是哲洛林的综合学院,培养法师、剑士以及知识型人才。而白塔则是千年以前一位传奇法师留下的法师塔,也是阿尔兹堡最具代表性的财富。
慕思并不关心这些,因而也没有多问。她只是忍不住驳斥刘易斯道:“我才没有关心他,只是怕他突然死掉会影响哲洛林稳定而已。”
刘易斯嘻嘻笑着不置可否,聪明地转变话题道:“我为约瑟夫配备了新的侍卫团,希望休谟阁下过来见一见。”
“在校场吗?”慕思犹豫地盯着天花板,仿佛先要拥有透视眼看看清在五楼究竟发生着什么。但是为了证明她绝对没有为依刹勋担心,所以还是说道:“那我现在就过去看看。”
奥布里在哲洛林只待了三天,而菲诺琳足足停留了一个月。
而慕思也终于知道菲诺琳为什么要凑这个热闹了。伴随着她停留的时间越久,关于帝国要与哲洛林联姻的消息就更加甚嚣尘上,而主角当然是菲诺琳与依刹勋。
慕思并不想理会这个消息。但即使从她的角度来看,依刹勋迎娶菲诺琳就能缓解与圣弗朗帝国过于微妙的关系,还能够获得菲诺琳的封地,简直是太划算不过的一件事。
她愤恨地将弓箭射入靶心,还穿透三厘米,约瑟夫不禁叫了一声好。
“您的武艺越来越精进了。”法令长宅邸的后院内,约瑟夫将精钢箭支从木靶上取下来,惊叹地说:“您现在已经超过了我,米凯尔也不能保证能够战胜您。只是我不太明白,您为什么要抛弃剑,反而选择不熟悉的弓呢?”
“多了解别人的手段,也是对自己的促进。”慕思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剑术再高超也是属于那柄40月石的乌鞘剑;而这段时间练习的弓和学习到的知识,才是属于她自己的。
“休谟小姐。”侍女匆匆忙忙跑来:“执政官阁下正在会客厅等您。”
依刹勋跑来她家里做什么?
会客厅里只有他一个人,不保留侍者的确是他的习惯。慕思反手将红木门关上,语气听不出心情:“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看完了你交上来的这个季度工作汇报。”依刹勋没有直接回答慕思的问题,而是说道:“你的进步很大,远远超出我的想象。”
这句话可以理解为夸奖,但慕思想要的根本不是一句他关于工作能力的夸赞。所以她故意曲解为别的意思,冷冷说道:“原来我在你心目中的形象竟然如此无能,那还真是抱歉。”
“乖一些好吗?”依刹勋蹙着眉说:“菲诺琳每天都要闹腾得鸡飞狗跳,我应付她就花费不少精力……”
如此语气,好似她是一个在争宠中吃醋的小妇人一般。
这真是彻底激怒了慕思。她最讨厌依刹勋的地方,就是无论如何努力,如何成长,在摸爬滚打中受多少伤,都被他轻易带过好似小孩子的玩闹。哪怕撕扯出战争,便也当做是小猫,给个毛线球就会和好。
然而手臂上绑着的袖箭冰凉贴着,给了她理智:“我是哲洛林的法令长,还请执政官端正你的言语。”
她的语气愈发凌厉:“你和菲诺琳的事情是执政官的私事,不需要向我言明。当然,你若是把它当做公事来和我探讨,那么我只能说,答应帝国的联姻,对哲洛林百利而无一害。”
既然依刹勋在事情发生一整个月后才来提起,那么慕思也只能给出这样的态度。
“休谟。”他的睫毛在苍白的眼睑上落下阴影,走近慕思说道:“如果这是你的真实想法……那么,我很失望。”
“对我失望吗?”慕思冷笑道:“那可真――”
她话语未毕,抬起袖箭射向依刹勋身后,疾利惊呼道:“小心!”
依刹勋几乎在同时反应,冰霜在两人身前形成坚固的盾牌,堪堪挡住那道黑色的不明物。雾气落到地上变成红色的泥鳅,随即爆炸开来,冰霜盾牌应声碎裂。
慕思立即与依刹勋背靠背站立,新的冰风暴萦绕在周围,截杀住携带毒种的飞蛾。
“黑魔法!”慕思脱口而出:“这里怎么会有堕落法师?”
“堕落”指的是投靠黑暗。但是从这短短的几秒钟之间,就可以看出这位敌人有着不弱于依刹勋的实力,他应当是一位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受人敬仰供奉的法师,为何要背叛人类?!
依刹勋手中的火元素魔法蓄势待发,缓慢而清晰地说道:“既然来了还请为我们解惑,何必躲躲藏藏呢,奥布里阁下?”
一滩黑若石油的污水从窗台凭空蔓延开来,低落到地板上。随即违反重力规则往越半空聚越多,汇集成黑色兜帽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