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季单煌探头看去,只见偌大的房间之中,只孤零零地摆了一张竹g而已。竹g之上,铺了一层厚厚的花草,一位穿着苗族华服的老婆婆,面容慈祥地躺在上面,静静沉眠。
季单煌轻轻走过去,仔细端详着这位苗疆蛊母的容颜。这位蛊母去世时年纪大约有七十余岁,头发大多还是黑色,只零星点缀着几根白发,眼角皱纹略多一些,却都不深,想是平日里也很注重保养。皮肤也不似寻常的尸体那般白得吓人,而是带着一点点红润,看着倒像是只是睡着了一般。
也不知卓若虚用了什么方法,竟将蛊母的尸体保存得这般好。若不是当真没了呼吸心跳,季单煌都觉得她随时都有可能苏醒过来。
季单煌惊呼道:“上一任蛊母,年纪都这么大了啊!”
卓若虚道:“说得准确一点,她应该是上上任蛊母。上一任蛊母,是她的女儿。”
“哦,这样啊。”季单煌点点头,“那她的女儿呢?”
蛊母体质,可以靠血脉来传承下去。母亲是蛊母,那么女儿也一定拥有蛊母体质。苗疆属于少数民族聚居地,而且眼前这位上上任蛊母结婚的时候,肯定还没有计划生育政策,应该不会只生一个女儿才对。那么上任蛊母去世,她的姐妹、女儿应该还可以继任蛊母,怎么会出现后继无人的状况?
卓若虚道:“她有两个女儿,一个先她去了,另一个和她一起走的。”
季单煌张了张嘴,最后凝成一声叹息。这位老婆婆,也真是命运坎坷啊!
季单煌又问:“那她的外孙女呢?也不在了?”
难不成,祖孙三代全都没了?
卓若虚看了看季单煌,叹道:“她的大女儿有一个孩子,不过是个男孩儿,后来也不在了。她的二女儿,为了代替姐姐帮母亲扛起整个苗疆,直到死都没结婚,也就没有孩子。”
“这……这样啊……”
季单煌看着这位面容慈祥的蛊母,心中酸涩,隐隐有悲伤流淌而出,浸得眼角都有些湿润,却也只是连连叹息而已。
蛊母一家就此后继无人,想来也挺悲哀的。只是不知,这样的结局,是不是跟她们终日与蛊虫打交道有关。
蛊虫这东西,是由无数毒虫厮杀吞噬得来的,每条蛊虫的育成都会有无数毒虫丧命,可谓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再加上蛊母养育的蛊虫,大多是毒性奇强用于伤人性命的,因果轮回,倒是很容易造成这种悲惨结局。
叹息了几声之后,季单煌忽然想到,进门时右手边的房门也是紧闭着的,不知里面有什么。季单煌正欲开口询问,卓若虚早已是看透了他的心思,道:“那边房间里躺着的,是她的二女儿。你要是想去看,那就去看看吧。”
季单煌看看卓若虚,再看看对面紧闭的房门,心脏轻轻一抽,竟有些紧张了起来,迈出的脚步都微微有些颤抖。
他有种感觉,这门后沉眠着的,并不仅仅只是一个和他毫无关系的苗疆蛊女。而更应该是……
用力甩了甩头,季单煌将脑海中忽然浮现出的怪异感觉甩掉,轻轻伸手按在了竹门之上,却忽然失去了推开的勇气。
他有些害怕,怕见到这门后沉眠的女人。
卓若虚站在季单煌的身后,也不说话,只静静等着他的动作。终于,季单煌深吸一口气,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手掌微一用力,将门推了开来。
清新的花香倏然散逸而出,浓郁了几分。季单煌抬头望去,看到的同样是铺满了花草的竹g。那竹g之上,身着苗族华服的中年女子安详地睡着,脖子上一条深深地伤口如蜈蚣一般,触目惊心。
这个人……是被人杀死的!
季单煌吓得一个激灵,忍不住向后退了两步,随即意识到自己的表现太丢人了些,勉强壮起胆子,走上前去。
离得近了,竹g上沉寂的女子面容愈发地清晰起来,即便已是四十余岁的年纪,眼角描下了浅淡的岁月的痕迹,却仍是美得风华绝代。
看着这美丽的苗家女子,季单煌的心狠狠地抽痛了起来,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悲伤瞬间席卷了全身,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一阵阵的窒息。
为什么,他看到这苗家女子会觉得如此的难过?这种窒息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他不应该是第一次见到这女子吗?可为什么会有一种久别后终于重逢,却发现对方已然香消玉殒的痛苦?
“十师叔。”扶着g沿喘息了半天,季单煌方才颤抖着开了口,“她……她叫什么名字?”
卓若虚面容沉静地看着季单煌,沉默片刻后,方才轻轻回道:“阿兰。”
这孩子的表现,很强烈,可为什么他仍是什么都不知道?
“阿兰?好像不认识啊!”季单煌紧紧蹙着眉,有些眩晕,“十师叔,那她姐姐叫什么名字?”
卓若虚道:“她姐姐,叫阿依。”
“哦。”季单煌叹了口气,仍然是毫无印象的名字,“那么,阿依也在这里吗?”
卓若虚道:“阿依二十多岁就已经去世了,没有留下遗体。”
“这样啊。”季单煌沉默片刻,“十师叔,之前你说,阿依结了婚有过一个儿子?那她丈夫叫什么,他儿子又叫什么?”
这一次,卓若虚不再是面沉如水,眉毛微微挑了一下。
终于问到关键了吗?
嘴角扯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卓若虚道:“阿依的丈夫,名叫吴常峰,是当年修法界非常杰出的青年才俊,后来在儿子死后自杀身亡。至于阿依的儿子,名叫吴天羽,在她死后被人收养,入了茅山派,改名为吴翼。”
吴翼?
季单煌悚然一惊,一双眼睛顿时睁得滚圆。吴翼这个名字他曾听过,那是唐雨竹的师兄的名字!
也是,鬼谷门长老玉虚子,代已经被灭了门的茅山派,收的唯一一个男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