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回京的事情虽然没有传开,但是很多大人物都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其中这些大人物中包括福伯。
作为一位服侍过连王爷、连王府世子、连王府老夫人,以及现在公认的连王府主人连蓉花,这四位能够左右连王府命运的人来说,福伯实在是不知道拿出怎样的态度来对待这位八岁就被赶出连王府的连王府二公子。
对了,福伯服侍过连王府的数位主子,听名字应该是一副很年迈的样子,但是福伯的年龄与福伯这个名字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准确的来说是大相径庭。福伯并不是一位已经年迈的老伯,而是一位长相俊秀的看上去大约四十岁的中年儒士,他是连洛天的伴读,同样是连王府的管家。
至于他的真名叫什么,来自什么地方,这些问题的答案都已经随着连洛天的逝去埋进黄土。当连笼花成为连王府主人后问他怎样称呼时,他只是来了句:“听说许多管家都叫‘福伯’,这个名字听上去挺吉利的,以后就叫我‘福伯’吧!”就这样,这位长相俊秀的文雅儒士便有了‘福伯’这个名字。
现在已经过了晌午,气温也渐渐开始暖和起来,福伯站在连王府的门口,看着前面那一条有青石板铺成的路,十分平坦,就像他这十年在连王府过得日子一样。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福伯望着连王府前面的那条青石板路问道。
“现在是辰时,夫人他们刚用过午膳!”身后的仆人恭敬的回答道。
“再去把饭菜热一下,等着二公子回来吃。”福伯对着身边的仆人吩咐道。
“可是福伯,这已经是第三次了,要是夫人知道的话……”身后的仆人有些为难的说道。
“你要是觉得为难的话,那你就去跟着夫人吧!”福伯面无表情的说道。
“福伯,小的现在就去热饭,望福伯原谅!”那名仆人脸色刷的变得惨白,同时立即跪下不停的磕头。
“好了,我不过是跟你开过玩笑,你看你吓得,要是弄脏了连王府的大门口,浊了二公子的眼,到时候可是有你受的!”福伯微笑的对着那名仆人摆了摆手。
看着福伯示意自己下去,那名仆人如蒙大赦,捂起头上磕头磕出的红印,朝着连王府厨房的方向跑去。
仆人离去后,福伯继续站在王府门口望着前面的那一条青石板路,这条路很短,很宽,很直,也很干净简单,总之没有什么好看的,可是福伯却一直看着,想要看见这一条路的尽头。路的尽头是一条街,帝都城最繁华的街道――朱雀街。
繁华的地方总会吸引许多人,连城与绿珠也不例外,都喜欢朝着繁华的地方走。
熙熙攘攘的朱雀街上,连城与绿珠走在花岗岩铺成的街道上,帝都就是别的都城不一样,连铺地的石砖都比其他城池的地砖硬上几分。
连城与绿珠漫步在朱雀街上,大概是因为刚从山下走来的缘故,导致他们的鞋子上还沾着许多新鲜的泥土。也许是因为潮湿泥土的缘故,也许是朱雀街的石砖太干净的缘故,到使连城与绿珠二人走过的路都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在并不温暖但很明亮的阳光下,那土黄色的泥脚印,真的很显眼。
朱雀街很繁华,繁华的地方往往会很嘈杂,如果他们仔细去听,会听到一些关于他们的话题:
“这主仆二人看起来很俊俏,应该不是从乡下来的吧,可是‘人不可貌相啊’”
“也许是落难人家的公子,平常人家可养不出这样俊俏的少年。”
“你们不知道吧?他就是连轩的弟弟。”
“他怎么还有脸回来?他的死亡才是对帝都最大的善意。”
朱雀街上喧哗热闹,连城跟绿珠走在这里,浑然无视周围的人群,朝着一条小巷走去。
那条小巷由数百块青石板铺成。
干干净净的青石板,看上去宽敞但并不算很幽长。
连城将目光凝聚在这里,同时脚步也开始朝着小巷走去。
绿珠跟着连城走去,步伐只是半步之遥,但如果细心的看会发现那一抹翠绿色的身影已经挡住了那小巷中被隐藏的箭芒。
福伯还是站在王府门口,望着眼前那一条青色的石板路,干净而平坦。
连城还是缓缓的朝着小巷走来,湿润的泥土印在身后留下一个个色浅但明显的脚印,在不温暖的阳光下却显得刺眼。
福伯望着,连城与绿珠走着,一个是静静的望,一个是缓缓的走,都是很慢的动作,但即使再慢,也会有遇见的那一刻。
“绿珠,以后就跟本公子混吧!”
“为什么。”
“走进这条巷子,本公子就是有钱人了。”
“不进这条巷子,绿珠也很有钱。”
没有踏踏的脚步声,有的这是那一段在小巷门口的对话,但就是这一段对话,成功的将福伯的目光凝聚在他们二人的身上。
现在是秋季,阳光明亮但不温暖,但明亮已经足够,至少对福伯来说足够,足够看清楚眼前这位少年的面孔。
阳光下,青石板的石街上,一位蓝衣少年出现在福伯的眼中,俊美的脸庞与那位号称‘帝都第一公子’的连轩世子有几分相似,但比起世子来说,这位少年缺乏了几分铁血,多了几分玩世不恭。特别是那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眸,干净的让人嫉妒,但嘴角那微微勾起的弧度,似笑非笑,像是贵公子玩世不恭,又像是对他们的嘲讽。主人好看,身边的丫头也不差,当福伯将目光扫向少年身后的那名女子时,那名绿衣女子只是对他微微一笑,然后将目光继续回到少年的身上。
福伯在注视着连城,连城也在观察着福伯,这位他十年前见过一面的老管家,依旧是那一副温尔儒雅的样子,十年的光阴除了给他的脸上加了几条皱纹外,再无其他。
连城觉得两人对望打量不是一个好方法,所以他只好用说话来打开沉默,说话的内容也很简单,只是简单的一句:“我回来了。”
“你长大了!”福伯愣了一会对着连城说道,答非所问,但是连城却懂了福伯的意思。
于是连城开始笑了,还是那种玩世不恭的笑意,再加上连城长得很好看,所以他笑起来很好看,至少对福伯来说是很好看,但是他说的话却与他的笑截然相反,一点都不好听,只听他带着笑意对福伯说道:“如果不长大的话,福伯您会出来迎接我吗?”
“你看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说的福伯跟那忘恩负义的小人似的!”福伯尴尬的笑说道。
“您不是忘恩负义,而是太忠城了。”连城停顿了一刻“但是太忠诚比忘恩负义还要可恶几分。”
“但是你还是回来了,所以我会忠诚于你,不管你信不信。”福伯一本正经的说道,浑然不顾连城的语气。
“好吧,那你就在我面前自刎吧,这是你效忠的主人对你的第一个任务。”连城拿起手对着福伯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抱歉,我是效忠,而不是愚忠!”福伯对着连城微笑。
“好吧!那给我和绿珠准备一些吃的,我们主仆二人都饿了一天了。”连城说道。
“已经准备好了,只差公子进去用膳。”福伯继续微笑。
“公子,我们进府吧,不要再在门口对话了,这样很累的。”绿珠突然插话道,虽然是插话,但连城却没有丝毫恼怒,反而觉得理所当然。福伯虽然觉得不和身份,但有想起自己的身份,觉得没有资格去训斥绿珠,只好闭嘴,等着连城说话。
“你不早说,本公子还以为你沉迷在本公子那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这一面了。”连城对着绿珠笑道。
“公子说这句话时还记得十年前做破旧马车的那一幕吗?贵公子还做拉柴车?”绿珠面带嫌弃。
“那不过是连王府跟咱们主仆俩开的一个小玩笑罢了,等改天咱们再开回去就行了,女孩子家就记仇,这事都过去十年三个月零三天了,我身上的留下的十三个伤疤已经有十二个完全好了,还有胸口上那个比米粒还大点的疤完全都还没有褪去,这事我早就忘了,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你还记得这么清楚,本公子记性就没你这样好了。”连城用手敲了敲绿珠的头,故意板着脸呵斥道。呵斥完后有对福伯笑道:“福伯别跟小丫头一般见识,绿珠这丫头没别的缺点,就是记性好,老是把别人对我的不好记得清清楚楚,这不前几天还把那个十年零四个月望我们粥里加要的黑店给砸了。”
福伯的行走背影僵住了,过了许久说道:“没事,记性好是好事,老奴不介意。不过公子的记性也不差。”
“我记性就不行了,奥,对了,我想起来。”连城忽然大悟,对着绿珠骂道:“你这个丫头,为啥每次闹完事都会给对方留下名字,你说要是被仇家知道咋办?”
“没事,公子,我留的都不是真名,而是官方名字,这事我跟你说了好多次了,你记性差怨谁?”绿珠瞪着大眼睛看上去很无辜的样子。
“啥官方名字?”连城问道。
“连王府二公子!不光在我们赊帐的酒楼客栈留下,还在帝都揭皇榜时留了下来。”
“你不早说!你不知道我记性不好,老是忘事,要是这件事牵连王府咋办?”连城对着绿珠训斥道。
公子,这事您为何不早说?”福伯此时已经转过身子,满脸哀愁的对着连城问道。
连城摆出一副看白痴的眼神,对着福伯说道:“我记性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
“对了,我们不是去吃饭吗?说这些话题干什么?福伯你去忙吧,我要跟绿珠去吃饭了!”连城挥手示意福伯下去,然后与绿珠朝着连王府的一座庭院走去。
福伯看着连城走向的那座庭院,无声的叹了口气,因为那座庭院很特殊,是连王府唯一一座看不见青竹的庭院,也是连王府现任掌权人的一座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