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次,让他感到不安的是,东君的残念还在刺血孽般图内。
他思索了整整三天,至今不能理解东君的目的究竟是什么,重建魂海而后夺舍?这样的理由宁殇想来也实在是可笑的事情。
他可不认为凭借一个被孽般图重建魂海的身体便能让东君在自身寿尽之前一路修行成圣人,甚至说东君肯在动手前解释这么多,本就是疑点。
这或许只是个用于伪装的借口。
东君是凌生界天命因果道上成就最高者,他会在杀人前理顺因果,却也不会在隔绝天道的孽般图内废话,毕竟迟则生变也是因果使然,时间拖延越长因果便越多未来便越难有定论。
宁殇境界的确低得可怜,但东君能修行到轮回境便绝不会有轻敌的可能。
他没有真正地全力出手。
宁殇每每想到这个结论,都有些不寒而栗,仿佛脊背上修罗和东君无时无刻不在看着他发出冰冷笑声。
刺血孽般图究竟是什么来头?他隐隐觉得东君说要靠它成圣并不是无稽之谈,但仍有些荒谬之感,能让轮回真君更进一步的神物,又该是什么样的人留下的?那个神灵,那双手……
去想这些,他只能叹着气揉揉额头。
谜,还需要时间来解开。
傍晚时分果不其然有人前来雪府拜访。其时宁殇正喜笑颜开地呷着风流儿的铁观音,见到有人来,宁殇暗骂一声倒霉,心里老大不情愿,却只得把这来之不易的道茶分享出去,心疼不已。
来人是冥盟的杨真,他身后跟着一个年轻女子,是大冥的兵部尚书李降的次女李帘儿。
杨真喝了一口茶,脸上依然是与之前一般无二的笑容。或许是不懂因果的缘故,他并不能品出这道茶的精妙,让宁殇更觉得这茶给他实在是莫大浪费。
“短短几日不见,便要恭喜宁公子修为精进了。”杨真说话十分客气,他身为朝廷重臣之子,本身就处在冥都的风口浪尖,自然极早便练就了长袖善舞的本领。
杨真最初就对宁殇的天赋十分惊讶,在回到苍阑城后听说了昆仑雪域与阴阳涧石桥一战的经过,尤其宁殇极有可能已被孟超重伤身死,不禁有些惋惜天妒英才。
当他今天听说宁殇不仅还活着,更突破了境界,想到宁殇在祭台下隐含深意的话语,当即找了过来。
宁殇笑道:“无非是从修为极低到偏低,我脸皮虽厚也不敢拿承天修为出去炫耀的。我知道杨公子和李姑娘的时间宝贵,我们有话直说吧。”
杨真点点头,沉声问道:“宁公子之前说过我们双方应和平往来,不知宁公子这和平,究竟是怎样的和平?”
宁殇轻轻一笑,从座椅上站起身来,朗声说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而今天下修行者会聚苍阑,盖因雪域遗迹对我等中三天修行者而言是极大的利益。”
杨真微微点头,而李帘儿则偷笑一声,这少年说话真是有趣,为了迁就自己的修为便把六天机缘扩展说成是中三天。
“这无疑是一场争夺利益的盛宴,而在我看来,白玉令牌的争夺不过是一盘开胃的小菜。”宁殇在厅堂里踱了两步,走到离二人稍有距离处,忽展颜笑道:“杨公子请看。”
他从背后伸出手来,手中是两枚色泽皎白如月的令牌。
见到这一幕,李帘儿不禁瞪大了眼睛,饶是以杨真的城府脸上不可抑制地露出惊容。他可以打听到雪域与阴阳涧一战的始末,其中却绝对不会泄露第一枚令牌正是在宁殇手中的消息。
“白玉令牌的材质其实本身就是一种极为特殊的宝物,但对我等而言,却是中看不中用的。”宁殇如是说,但知道杨真不会理解其中真正的意思。白玉令牌是太玄石打造,之所以称这种比下界流通的下品玄真石珍贵数亿万倍的能量石中看不中用,却是因为太玄石的能量太过庞大也太内敛,即便金丹境修行者也难以将之从石质中吸出。
“把眼界放宽把格局放大,我们抢夺令牌不过是为求一分先机,真正的大戏,必然要在遗迹之中展开。”宁殇狡黠一笑,“但是这分先机,却可以在一定限度内共享。”
这句话正中关键所在。杨真目光灼灼地看着宁殇手中的两枚令牌,笑问道:“宁公子所占的先机已经可以与阴阳涧持平,却不知还有何打算?”
“持平当然不够,我要的是完全压过阴阳涧。”宁殇剑眉一挑,语气有些发冷,他在这场劫难中的确得到了好处,却并不意味着宁殇会因此感激阴阳涧。
心无因果之人生来冷酷,有仇必报是骨子里的本性。宁殇敢在初入承天境界时便对东君宣战,心性如何可见一斑。孟超已经坠入孽般不得好死,宁殇也不想让孟焕和阴竹子好活。
杨真看着他的表情心里了然,也站起身,对宁殇拱手说道:“我且冥盟与宁公子商谈,冥盟此次不远万里来苍阑历练,自然希望能走得更远些,如果能有白玉令牌作保障再好不过。”
“我们会为宁公子和雪域参与第六枚白玉令牌的争夺,不求持有白玉令牌,只希望这三枚令牌所能抵达之处,我冥盟皆可一探。”
杨真语气真诚,面上笑容如春风和煦。宁殇早已和白月昙打过招呼,圣女本还对杨真砍伤白胜有些耿耿于怀,但大敌当前,她也不会真在此无理取闹。
双方简单商定合作事宜,杨真和李帘儿知己方不会吃亏便满意归去,而宁殇则开始闭关巩固他刚刚突破的境界修为,只待十二天后的三月初一,第六枚令牌出世后,雪域的序幕彻底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