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回到下处,容悦也察觉他怏怏不乐,只为他绾起袖子服侍他洗脸,皇帝顺势握住她两只小手攥在手心里,欲言又止,半晌说道:“悦儿……”
“怎么了?”容悦问。
皇帝沉默了会儿,才说道:“做错了事,该怎么办?”
容悦诧异,又见他神色落寞,仿佛做错了事的孩子,实则皇帝这一路都有些古怪,一直小心恭维讨好她,似乎生怕惹她不高兴似的,莫非……
想到此处,她又不禁笑自己多想,只拿起西洋布为他擦干手上水渍,又将他按在床上歇息,柔声说:“皇上这几日一直奔波,太累了,臣妾守着您歇会儿罢。”
皇帝环抱住她的腰身,又问:“你还没回答朕呢。”
容悦微笑着抚在他发上,说道:“既知道错了,就该及时改正,总好过一直错下去。”
皇帝闷声道:“可朕怎么当着满朝文武认这个错?”
这话说的虽含糊,容悦却听得明白,联系黄河渡口纤夫之言,隐隐猜到是罢免靳辅之事,只柔柔说道:“皇上觉得难,大臣们也会觉得难,所以皇上做到了,大臣们不仅不会笑话皇上,反而会更加敬佩皇上。”
良久不见回应,容悦低头看去,皇帝似是睡着了,正想起身去拿锦被来,偏被他紧紧抱着,只好招手**早送了床被子过来为皇帝轻轻盖好。
这一睡便是小半个时辰,皇帝醒来只觉精神清爽,由容悦陪着吃了一碗荠菜蟹黄饺,才往前头去,临行前嘱咐容悦早早安歇,明日一早还有事儿。
容悦微微好奇,不便再问,只见皇贵妃身边的太监前来禀报,皇贵妃请她过去一趟。
容悦眼皮便跳了跳,换了衣裳领着春早过去,只见皇贵妃好整以暇地等候,身旁灵芝侍立,见她行礼只说一声:“平身罢。”
灵芝便也上前福了福,容悦不着痕迹地打量她一眼,往绣墩上落座,问道:“不知姐姐唤我来,有何要事?”
皇贵妃才指着灵芝道:“还不快上前求你贵妃主子恩典。”
容悦四下一望,才想起此行魏嬷嬷未跟随而来,不知皇贵妃摆的什么鸿门宴,并未开口接这话,轻轻一笑,道:“姐姐这话妹妹倒听不明白了,皇上再三训斥妹妹性子粗,办事不细致,妹妹也不敢不先开口问一句,这是……”
皇贵妃放下茶碗,拿帕子抿了下唇角说道:“灵芝已为皇上怀上龙胎,妹妹说这是不是喜事,如今宫务由妹妹打理,可不得求妹妹恩典?”
容悦不由紧攥着手中帕子,极力保持清醒和镇定,说道:“皇嗣之事,关系重大,灵芝姑娘几时侍寝?并未见有记档啊?”
皇贵妃一笑,早有个宫女拿了一只檀香木盒上来,在容悦面前打开,正是一幅染血的白巾,容悦只觉格外腥膻恶心,不由偏过头去。
“那日皇上来我这里用膳,一时起了兴致,本宫身子又有些不适,便举荐了灵芝姑娘,皇上对灵芝姑娘也是极为满意的,一来二去便有了龙胎,事急从权,因无敬事房跟着,又不好四处嚷嚷,本宫只暗暗记了灵芝姑娘侍寝的日子,要不要拿给妹妹看看。”
容悦只说:“妹妹如何会信不过姐姐?”
皇贵妃总算从容悦面上看到痛苦的神情,只接着说道:“妹妹果真是个畅快人,如今灵芝姑娘有了身孕,亦算宫务范畴,本宫已不理政务多日,才请妹妹过来,好歹给灵芝姑娘一个名分,也免得将来小皇子受委屈。”
容悦静静回望着皇贵妃,忽而转念一想,莫非皇贵妃是设计?她着急慌乱之下答应了灵芝,日后全无此事,岂不笑话?
因此她说道:“妹妹虽代理六宫,却只知循规蹈矩,这样的事儿却也是见所未见,没有旧例妹妹也不知如何处置,”又吩咐春早道:“去前头问问,若皇上不忙,便请人过来一趟。”
春早明白事情重要,不待皇贵妃发话便抽身去了。
皇贵妃胸有成竹,皇帝来又能如何?谁知皇帝未来,宜妃却过来了,听到灵芝有孕之事,讽刺道:“万岁爷说要为太皇太后守足二十七个月的孝,故而一直禁欲,姑娘即便做了那些事也倒罢了,怎的这样不谨慎,传出去岂不有损万岁爷威严?”
灵芝微微有些惧怕,生怕皇帝将她作为弃子,皇贵妃却厉声道:“宜妹妹这话说的好没道理,当初仁孝皇后去的时候,万岁爷也只禁了一年的牌子,灵芝姑娘是二月里侍的寝,早出了一年,休拿那些话吓唬人。”
宜妃反唇相讥:“姐姐一口一个姑娘叫的实,倒叫妹妹不知了,灵芝如今还算不算姑娘。”
未有名分先大了肚子,灵芝听到这讽刺之语,也不由面上一红,正要说话,便听外头通传皇帝到了。
众人忙起身行礼迎驾,皇帝进来说了句平身,瞧见灵芝跪在当地,便不由看向容悦。
“皇上,您要为奴才做主,为奴才腹中骨肉做主。”灵芝瞧见救星,忙扑上去求助。
皇帝自己做下的事,自己清楚,心里门清,不由又看向容悦,后者唇角挂着笑,眸中却毫无笑意,皇帝便有些紧张。
“万岁爷,”皇贵妃上前禀道:“如今有人质疑灵芝腹中所怀骨肉,还指责奴才栽赃陷害,您说句公道话儿,灵芝肚子里怀的是不是您的龙种?”
容悦听到这话,转眸望向皇帝,后者只是沉着脸,半晌才点点头。
宜妃便不由投过一个白眼,皇贵妃面上满是得意之色,如同战胜的斗鸡一般,浑身的羽毛都立起来。
容悦笑了笑,继续一言不发。
“既然万岁爷已证实,还请妹妹赐给灵芝一个名分罢。”皇贵妃看向容悦说道。
容悦只淡淡道:“万岁爷在此,哪有臣妾置喙之理。”
宜妃摸不准皇帝对灵芝的喜爱,要知道这可是皇帝为太皇太后守孝后第一个侍寝的妃嫔,能勾引皇上破戒,不知是何等宠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