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盛只好又回去说与常宁知道,常年见搬出了太皇太后,才勉强点头。
张大盛正要往外头传话,又听常宁叫住他说:“你回去的时候,把那个宁兰带回你那里安顿。”
张大盛面上一红,挠挠头道:“这……”
常宁瞧着这二人也差不多,又说:“我这里处处是眼睛,留着她不妥,若你们合得来,爷就成全了你们,若你不喜欢她,等我找到合适的地方,再安顿。”
张大盛才应了,又去请恭王福晋,后者扶着松兮款款步入,走至书桌前盈盈一拜道:“妾身给王爷请安。”
常宁怎么看那副嘴脸都甚觉讨厌,只问道:“老祖宗身子可好一些了?”
“已好些了,”恭王福晋不由拈起手帕擦拭眼角,说道:“老祖宗菩萨般的人,竟遭了这样的灾,唉……妾身恨不得以身去替,”说罢又道:“都说是九格格给克的,故而连皇上也不待见九格格呢。”
常宁听到这话,不由心头火起,面上净是嫌恶之色,说道:“什么无稽之谈你也肯去信?一个未满周岁的孩子又有何辜,让你等无知妇人诋毁至此。”
恭王福晋面子上有些下不来,却不得不勉力忍下,说道:“妾身是妇道人家,到底没见过什么世面,只是见皇贵妃都这样说。”
常宁唇角便浮起一丝轻蔑:“皇贵妃不过一蠢妇,以后入宫少跟她打交道。”
恭王福晋才又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妾身谨遵王爷旨意。”
常宁便没了话,自去取书来看。
恭王福晋遂倒了杯茶送上去找话儿来说:“今儿去给德妃娘娘请安时见着了敏常在,真真儿是个女中豪杰,怀着身孕,也不见怎么一纵,便将五公主被挂在树梢的风筝取了下来,怨不得万岁爷爱的什么似的,虽出身卑微,却早早儿的赐了封号,如今又叫收拾出了启祥宫给她住着,想必这一胎下来便要封贵人了。”
常宁将茶碗接在手中,又听她说:“德妃娘娘也极是得宠的,眼瞧着快要临盆了,皇上还去陪了两回。”
常宁只哼笑一声,也不耐烦理会,只暗叹容悦这会儿该是多凄凉,单只是这样一想,心就隐隐作痛。
容悦念了一段经文,由素蕴搀扶着站起身来,问道:“老祖宗可好些了么?”
素蕴答:“太皇太后已恢复许多,今儿由人搀扶已能下地走动,只是话儿还说不甚利落。”
容悦不由喟叹,太皇太后曾是纵横朝堂风云之人,如今却患了这样的病,多少是因担忧自己而起,想到此处,颇难释怀。
素蕴观察着她面色,说道:“太皇太后还惦记着娘娘呢,叫娘娘空了便去慈宁宫说话儿。”
容悦微微蹙眉,叹道:“我是不祥之人,只怕又……”
素蕴也听到宫中那些风凉话,当下安慰她道:“主子莫要理会那起子跟红顶白的人,太皇太后是丝毫未放在心上。”
容悦终归只是哀叹一声,因太皇太后生重病,皇上诚孝,常去服侍,容悦不想去,也是不愿意碰见皇帝,也省的惹他烦心。
她坐在靠窗的贵妃榻上坐下,端起绣了一半的牡丹花绣起来,素蕴在旁啧啧叹道:“娘娘真真儿是心灵手巧,瞧这绣工,比之绣房的绣娘也不差。”
容悦羞赧一笑道:“我自幼便喜欢这些,常常绣着顽儿,可若说比针线上高明,却不敢当了。”
素蕴笑着劝道:“娘娘才颂了半日的经文,想必也是累了,您昨儿才绣出一个来,不若奴才扶您往院子里走走,明日再绣罢。”
容悦摇头,面上神色现出一丝哀愁:“这是绣给梅清腹中那孩子的,”法喀才走,梅清就诊出了两个月的身孕,容悦自顾不暇,只能在这些小事上为她做些什么,实指望着她们姑嫂忍辱偷生,能换的孩子们的太平。
素蕴感觉到她话中的疏离之意,又见她眉宇间闲愁难散,亦只是笑道:“既如此,那奴才就去膳房安顿午膳,主子早起时只略动了两筷子,怕也饿了。”
容悦温声笑道:“有劳你。”
素蕴笑着退了出来,刚巧见春早领了五月节的份例回来,走至近前笑问:“姐姐这是哪里去?”
素蕴道:“瞧着主子早膳用的不香,便想去吩咐膳房预备个什锦细粥来。”
春早知道现下的情形于主子不利,宁兰与和萱双双离开,素蕴又是太皇太后派来的,势必是要倚仗,因此只叫小宫女把东西先带回去,冲素蕴道:“恰好我也无事,便同姐姐一道去罢。”
素蕴如今到了贵妃身边,也知左右为难地尴尬,太皇太后对贵妃颇为疼爱,贵妃若落个不好,太皇太后也会因此怨责自己,想回慈宁宫早是不能,只能尽心地服侍贵妃,却也要恰到好处地为太皇太后盯着贵妃,当下也含笑道:“那敢情好。”
路上无事,二人便攀谈起来,“听说思勤放出去后,新顶上来个小宫女叫书勉,”春早如是说。
素蕴便道:“正是,她原是汉军旗的包衣,算起来,倒跟皇贵妃有些缘故。”至于皇贵妃使了多少手段才成功将人安插下,素蕴则不好说了。
春早听此,才笑道:“姐姐来娘娘身边的时日不长,难免不了解主子的性子。”
素蕴和声道:“还请妹妹赐教。”
春早便说:“娘娘的性子倒像是四月的天气,不拘何时就懊恼起来,可到底没有坏心,纵使发发脾气也只爱跟自己过不去,待下人是极为宽容的。只消下头人真心实意地待她,她便肯全心全意地护着你,”说罢又补了句:“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姐姐自体会便是。”
素蕴亦含笑点头,路上瞧见往乾清宫送晚膳的太监,便双双将身一让,只听那总管太监叮嘱其中一个小太监道:“你可仔细着些,里头可是敏主子最爱吃的八宝海菜丝,若是凉了或是洒了,倒是有几条小命儿够赔的。”
那小太监连连应是,只小心翼翼地捧着那食盒,大气也不敢松一下。
皇上用膳光是例菜便是几十种,只因皇帝节俭,一再下命缩减,却依旧有二十几道菜,往那铺了黄缎的长桌上一摆,尚觉禄试菜罢,才见皇帝龙骧虎步而来。
那小太监低垂着头,只见皇帝龙靴过后,紧跟着一对象牙色素面厚底鞋,行动间露出那一双绣花裤脚亦十分整洁干净,不染片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