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留下监国,带了大阿哥、四阿哥同去,大阿哥去,惠妃自然留下,四阿哥和皇贵妃去,德妃就尴尬,况且德妃年纪已经不小,又连孕六胎,好容易得了十四阿哥,只每日守着,也不愿去。
敏贵人在南方长大,皇帝带了她随驾,容悦原不想去,皇帝说她这回扈从的妃嫔多,规模大,她跟着去也好便于管理,余下荣妃留下与德妃打理宫务,最后成行时,带了宜妃、皇贵妃、颖贵人和容悦。
容悦亲自将胤礻我送去寿康宫,又送上许多礼物,皇太后满口答应照看十阿哥,十阿哥常来,寿康宫有专为他预备的小床和换洗衣裳,倒也方便。
正月初,大驾启行,皇帝特谕都察院左都御史马齐等:朕阅视河道、巡察地方、恐有司派民修路、烦劳百姓。朕不择路而行,何用修治,徒劳民力?应通行严饬禁止。又命直隶巡抚于成龙扈从南巡,经理巡抚、巡道程等事。
御驾路过献县时,有百姓进献一茎双穗禾苗,皇帝十分喜悦,说‘自古圣王不贵金玉而贵五谷谷,民之命、朕甚宝之’,让百官看了一圈又吩咐李德全亲自捧了送到贵妃处。
春早见李德全满面喜色,只迎上去好奇问道:“公公何事这样高兴?”
李德全才小心翼翼地举了那玻璃罩子给她看,又把皇帝那话学了一遍,春早笑着将人引入屋中。
容悦正在看帐,也好奇地看了一会儿,又叫周济拿去其他妃嫔那里转一圈,只千万仔细着些,不要摔坏了,想必皇帝还有留种之意。
周济依着吩咐去了一圈,亲自将双穗禾交还,才回来禀报:“奴才打听出,皇贵妃娘娘依旧如往常,说话不大好听,却也无甚异动,只是打发人去请万岁爷过去用膳,万岁爷这阵忙着,也没过去。”
容悦淡淡点头,说了句:“知道了。”春早知她是在思量定嫔之事,只劝道:“主子是不放心皇贵妃?”
容悦只说了句:“也算不上不放心,只是小心无大过。”因怕皇贵妃借机抓空子,容悦只更加勤勉理事,皇帝则忙于精选能臣,巡视河工。
黄河历来为一大难,两岸地势险陡,若遇平滩,便可见成群的纤夫拉纤,大太阳底下晒着,虽才二月里不到三月,许多都未穿棉衣,赤着脚或穿一双草鞋,下身一件犊鼻裤,上身一件坎肩,吆喝着号子。
远远的黄河边上一个五六岁的总角小童蹲在地上捡贝壳玩耍,小脸冻得红通通的,脚上一双破棉布鞋不大合脚被顶出两个窟窿,露出两个大脚趾。
他垂头哼着小调儿,忽见一双极精巧的鹿皮翻皮靴子走近,小孩抬起头来,见是一位极俊俏的姑奶奶,穿着华贵的丝缎衣裳,比里正王员外家的奶奶还要华贵漂亮,不由仰着头看呆住。
那贵妇见他被冻的流下一道黄浓涕,只解下帕子为他擦干净,又摸了摸他身上的衣裳,微微蹙了下眉,问道:“你是这牛头村的?”
那孩子只觉不好意思,忙把两只大脚趾往鞋窠里缩。
彼时一阵风过,吹起那贵妇遮面的面幕,露出一张极美的脸来,像是画里的美人儿一般,那孩子一呆,便觉手被那贵妇拉过去,塞过一样东西。
他微微感受了下,是一方硬硬的硌人东西。
“拿回去给你娘,别叫旁人瞧见,快去罢。”那贵妇又温和说道。
孩子眼前一亮,跑出十多里远,才偷偷松开一点小缝儿看了一眼,手心里一块黄灿灿的金子。
皇帝见那孩子跑走,不紧不慢踱步上前扶起容悦,含笑轻嗔:“贵妃娘娘可真大方,若照您这样一人一锭金子,朕那点家当岂不顷刻见底?”
容悦微微一笑,靠在皇帝大氅中挡风取暖,只说道:“不见不知,臣妾如今才明白皇上当初念那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心境,我才摸了一把,那孩子的袄子里也不知塞得什么,硬邦邦的,怎会暖和。”
皇帝拉了她手往前走着,说道:“就这样山东巡抚还奏报境内丰收呢,若赶上黄河决口,别说穿暖,吃饱都成问题。”
容悦微微摇头,随着皇帝一路往前,见一群船工靠在礁石后避风处生火吃饭。
武格便上前问道:“请问几位可是这河湾上的船工?”
那老者看了一眼那一群人,个个身穿华服,不知是哪家的权贵,并不搭理,只拿鼻孔对着来人,伸出筷子扒拉着碗里的粥糜。
他身后钻出个毛茸茸的脑袋,正是河滩上那孩子,滴溜溜的眼睛看了容悦一眼,才趴在那老者耳朵旁说了几句话。
老者方才转了态度,他在这群人里颇有威望,只吆喝一声,众人便挪开,让出中间一块地儿来。
“天气严寒,若几位不嫌弃,在此处喝口热茶再走吧。”
皇帝便道了谢落座,又拉着容悦在身旁坐下,便有两个小子盛上两碗肉汤递过来,皇帝自不能饮,却也不好拒绝。
百姓间一年到头能吃上点肉就不错了,那汉子见两人不接,脸上微微现出些怒色,容悦忙开口道:“多谢老丈厚谊,只是家中有长辈过世,我们尚在孝期之内,故而不宜开荤。”
那老者才点点头,又对那青年道:“那去盛些清水来罢,”又问皇帝道:“几位是京城人士罢?”
皇帝答道:“正是,因往南方当差,途经此地,常听说牛家村历年洪水好发,便过来看看,可有能帮上忙的。”
那老者点点头,捋须道:“这位大爷说的不错,咱们这是时常发水,前些年啊,总河靳辅大人来治河,修了堤坝,方又好了几年。”
皇帝问:“不是说靳辅强行征调民力,做了许多无用功,致使百姓苦不堪言么?”
嗨!那老头叹一声,道:“靳大人虽说是征调了些民夫修堤筑坝,可咱们也知道是为老百姓好,靳大人为了修大坝,把自己家里的粮食都搬出来了,还时常自掏腰包买些肉给河工们带回去,可真真是个好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