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微诧,只能先应是是,才说道:“皇上制衡外朝,优待后妃,想来也深谙后宫与外臣千丝万缕的联系,”权宦之家,有女儿在宫里也有个保障,而皇帝则利用外戚拉拢外臣,这是十分阴晦难言的事,惠妃自然不便讲明:“当初孝昭皇后病重时也是……”
皇帝神色忽的一凛,他不许她有那想头!
惠妃觑着他神色,暗暗松了一口气,皇帝果然还是在意着贵妃的,那来这里说这些话就足以了。
皇帝此人极为务实,只要对他有用,就还有立足之地,只要有立足之地,那就来日方长。
贵妃是一颗棋,虽然没有了桃夭,总还能抓到其他把柄,她还不能抛。
想着这些,惠妃淡淡笑着行了一礼退下,留下淡然安坐的皇帝。
容悦搀着孝庄在屋中缓步走着,苏茉儿在一旁护持,孝庄毕竟上了年纪,虽则身子骨好转,可走十数步便有些不支。
容悦忙扶她往榻上坐下,又接过软被为她掩上,说道:“今儿老祖宗又好多了,想必再不久就能大好了的。”
孝庄心中有数,仔细打量着容悦,见她面上笑容甜婉,只拿眼里却无甚笑意,甚或有些呆滞似的,可六阿哥的事儿,她只能做到那份上,皇帝与贵妃之间的心结,只能靠时间慢慢去抚平。
容悦只挑着好话儿来说:“老祖宗,才我去启祥宫,见敏常在安好,说是胎位也极正,想必是位小阿哥呢。”
如今宫中阿哥格格都不少,孝庄亦不像早年那样高兴,笑着颔首,又道:“胤礻我这阵子是不是又长高了?”
容悦点头道:“高了,就是贪睡,等后半晌醒了,再带他过来给老祖宗请安。”
“这阵子宫里闹痢症,入口的东西可万万要当心。”孝庄嘱咐着。
容悦知道孝庄是真心关怀胤礻我,只答:“老祖宗放心,素蕴当差极妥帖,十阿哥有她照看,臣妾也很放心。”
孝庄怕有人趁火打劫,再打胤礻我的主意,可听她话语恬淡,倒不知说什么,又见宜妃与荣妃相伴前来,双双行礼。
一屋子女人自然又找些闲话儿来说,太皇太后歇下,三人才一道退下,才一出门,荣妃便说道:“端嫔妹妹早起约我一道往延禧宫探望成嫔,这便与两位妹妹别过了。”
宜妃笑问:“怎想起去瞧她了?”
荣妃便以扇遮面,冲宜妃附耳说道:“说是万岁爷有意向从众皇子中挑一位出继给纯禧亲王为子,好承袭香火……。”
此话不可明说,只能意会,皇上每每看到这个身有残疾的孩子都不大高兴,约莫动了那念头……
容悦本就非议缠身,见荣妃与宜妃故意压低声音说话儿,也不知是不是说些自己不能听的话,只笑着先告了辞先行离去。
宜妃多少知道她性子,想必她又多想了,只是当着荣妃,也只是微笑道:“那你回去好生歇着,瞧着脸色不大好。”
容悦微微一笑,转身去了。
“倒没听说这事儿,”宜妃见容悦走远,才又继续对荣妃说道,她膝下三个阿哥,常理推断也是从宜妃处选的可能性大,自然不能不关心。
荣妃虽有资历在,又只有一个三阿哥养活,皇上虽不大会动念头,却也怕着了宜妃的算计,只悔自己一时口快被她引出话来,只随口说了句:“我也是有的没的听了一耳朵罢了,”说罢又扯开话题说:“皇上这阵子去塞外,身边倒依旧只有德妃伴着,瞧着德妃竟似乎长盛不衰了。”
起初大家自然是可怜德妃,好好的六阿哥养的五六岁说没就没了,可皇上长长久久的陪着护着,就不能不叫大家吃醋泛酸了。
“谁知道呢,自从六阿哥没了,皇上对她真真儿是没的说了,不说去塞外,就说前几回去瀛台,也是回回都带她去。”宜妃自然明白她的意思,随意说着。
只是各怀心事,二人互视的目光就略有些变了味儿,略扯两句便都各自散了。
这话儿事关皇嗣,自然惹人注意,素蕴是极有手段,在宫中人缘又好,自然也就知道了,这日见容悦在绣花,便说了起来。
她见容悦总是一副淡漠的神情,颇为担忧,劝道:“小格格的事儿,许是缘分没修够,娘娘当节哀顺变,再图后计才是啊。”
容悦面上勉强露出笑容,随他去罢,不过是爱怎么样怎么样,还能比目下的情况更糟一些么,倒也说了句:“多谢你关怀。”
素蕴笑了笑,却见容悦又埋下头去绣了两针,复又抬起头来,却是眼前一亮,问道:“皇上要挑选皇子出继给哪位王爷。”
素蕴少不得又答道:“是给先帝的第七子隆禧。”
这位皇子也是极得太皇太后宠爱的,只是早早去了,却也封了和硕亲王,容悦心中想着,推开绣架,说道:“罢了,我出去逛逛。”
春早抱了棋盘进来,见主子哼着曲儿往外走,也放了些心:“多少日子了,总算从主子脸上看出点笑模样来,果真把太皇太后的话听进去了。”
容悦心中自有主意,当下也不明白说与她听,只驻足回首冲她笑道:“待会子吩咐下去,叫小厨房做个锅子咱们吃。”
春早笑着应是去御膳房。
才走至廊下,只见周济面色阴沉地前来,春早叫住他说:“主子今儿兴致不错,叫你传话给膳房做个锅子吃呢。”
周济神色肃然,住了脚半晌才说:“姑姑,你想法子说给主子知道罢。”
春早也瞧出不对来,问:“莫非出了事?”
周济遂把宫门上传进来的消息说了,刚巧素蕴也过来,听了这话,惊诧地低呼一声,贵妃这两日情绪才好一些,竟又碰上这样的事儿。
“到底怎么说,姑姑快些拿主意罢,如今大爷在宁古塔,三夫人说不上话,四夫人又不理事,如今大夫人这一去,府里乱成一锅粥了,秦管事来求娘娘一道懿旨,也好为大夫人发丧。”周济急声问。
春早叹道:“娘娘与大夫人感情一向都极好,听到这事还不知要多伤心,待我缓缓去回罢。”
周济也是唉声叹气:“莫非今年犯了太岁,真真儿的流年不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