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同外,严洛与张峰、彭玉蹲在一起,一人手中夹着一根烟,除了严洛,其他两人都抽了起来。
“事情果然没完。”张峰吐出一个烟圈,酷酷的看向了严洛。
“而且越来越严重了。”彭玉长长吐出烟雾,也望了过来。
严洛夹着香烟,没有回应,只是问道:“你们谁知道灵大人?”
“谁!”张峰豁然起身,目光如一柄利剑,直刺胡同内的墙头。
严洛与彭玉也随之起身,昏暗的胡同隐约可见一道黑袍飘动的身影,一双阴冷的眸子令人说不出的难受。
“阎王大人,你的成长超出我的预料,不过你还要再快点,因为那样你的血才更好喝,你的肉才更好吃。”嘶哑怪异的声音飘荡出来,说不清是男声还是女声,但真的很难听。
“你就是灵大人?”严洛问道。
“是。”
“你到底要做什么?”
“你心里已经知道了不是吗?”
“血肉?”
“不错。”
“那你打算什么动手?”
“适当的时候。”
“那是什么时候?”
“凡荒劫!”
“就是我必须要过的那个劫难?”严洛想到了白舞提过的,沉吟中问出。
“你慢慢会知道的,你们人类真的很有意思,竟会因为莫名的感情而变得奋进,不过也令我想到了新的主意,若你成长的慢了,我想我知道怎么帮你了。”
“你敢!”严洛瞪起眼珠,他明白灵大人的意思,是杀自己的亲人!
灵大人并未回应,因为张峰早已掠向了墙头,一声闷响,胡同归于了沉寂。
严洛与彭玉急忙进去,只见张峰手臂被洞穿一个幽黑焦灼的孔洞,胸口也多出了一个掌印,自前胸印上自后胸透出。
“张峰你没事吧?”严洛关切问道。
张峰摇摇头,紧咬着嘴唇,艰难开口:“罗刹!”
三人沉默下来,以他们目前的法力,对付一般鬼厉还可轻松,对上贾石那样的就有些吃力了,鬼怪更是无法去想象,上次虽然赢了一次,但那更多的是谋算与那张符,而现在最主要的符已经没有了,再对上只能逃,更别提罗刹了,恐怕逃也无法逃。
“他暂时不会出手,不过严洛,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张峰深深看了他一眼。
严洛点点头,没有说话,只是扛起那几名被附身还未醒来的同学走向了外面。
彭玉带着些许忧虑:“严洛,你打算怎么办?”
严洛没有应声,当扛起最后一个将要走出胡同的时候,止住脚步道:“我还有时间!”
张峰与彭玉看着恰好走出胡同笼罩在夕阳中的严洛,摇摇头又同时笑了起来:“还真是一个极度自信的家伙。”
夕阳沉落,严洛带着张峰回到了家,老头子没有问任何话,只是叫嚷着喊来赤虎,让他替张峰包扎,然后晚饭过后,随便找了个借口赶走严洛,亲自送张峰走出家门。
“老爷子,您问吧?”张峰低着头看着脚尖沉声说道。
“你杀严洛的心还没死。”老头子没有询问,只是淡淡的陈述。
张峰点点头,老头子背起酒瓶子:“那你为何又要救他好几次?”
“我也不知道。”
“看来你还是没有忘记你的身份啊。”
“我忘记了。”张峰回道,但声音低弱,任谁都听得出毫无底气。
“现在他还很弱,或许以后不用死也能提供给你足够的血肉精华。”
“真的吗?”张峰抬起头,眼神中充满了希冀的目光。
“我不知道,但有可能,阎王血脉毕竟高于凡人血脉,内蕴的精华应该是越来越强,而不是凡人的越来越弱。”
“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我等他二十岁,若那时候是变弱而不是增强,我依旧会选择杀他。”
“听到你说这话,老头子真的很不想你活着离开啊。”
“老爷子,您也可以这般选择。”张峰冷漠的看着老头,一动不动,静等着他做出的选择。
赤虎提着菜刀在院子里慢腾腾的踱步,目光时不时落在此处,当听到老头子叹息时,又学着严洛的习惯耸耸肩钻进了厨房,他已经知晓了老头子的选择。
果不其然,就听老头子叹息道:“你走吧,记住你刚才的话,二十之期。”
“好。”张峰酷酷的转身离去。
老头子站在门口,迎着暖风,忽然沧桑的笑了起来:“放弃永生,值得吗,镇魂将张峰!”
张峰脚步停顿,沉默许久,又迈步前行,挺拔的身形在月光下微微弯了下来。
“哥哥,我等你吃饭的,你去哪了?”
远方传来少女清脆的声音,随后响起张峰深沉的声线:“去同学家了。”
“哦,那我们回家吧。”
“好。”
……
严洛站在窗前,他听得到老头子跟张峰对话,也听得到张峰与少女的对话,微微一笑,毫不在意的翻开了试卷,心里却记住了老头子所说的那个陌生称呼――镇魂将!
凌晨抓鬼回来,严洛洗了一个凉水澡,本就没有多少的睡意被驱散的干干净净,琢磨一下,还是选择了进入阎王令,坐在残垣断壁前,严洛没有去学习新的地府法术,而是一一通读下去,他在寻找关于镇魂将的讯息,可不知是因为阎王刻意未留,还是已经被打碎的缘故,这片遗留的世界里竟毫无发现。
“越来越多的谜团笼罩在我身边,我不知道灵大人是谁,不知道地府到底什么样,也不知道白舞口中所说的那些睡不着的大人物是谁,更不知我要度过的是什么,凡荒劫抑或是另外不知晓的劫难,我试图去拨开这些迷眼的云雾,可最后发现,不是云雾罩眼,而是我太无知。”
“地府的一切我都是通过民间的传说去猜测,偶尔从白舞的来信中也获得一些,可都太遥远,也太稀少,每每在这里看见我的阎王服,总觉得我不是真正的阎王,依旧是那个能看得见鬼的凡间少年。”
严洛望着拱起的土包,得不到回应,但心情却是逐渐的归于了平静,他最清楚诉说的功效,也最珍惜诉说的时光。
当他沉默一会后,远处的小少年鬼厉才小心走近了一点,不知是害怕严洛还是怕在阎王世界里唯一的土包,停下脚步,拘谨的问道:“您真是阎王?”
严洛点点头,问道:“你叫什么?”
“我叫孙有喜,我爷爷起的。”见严洛并无想象中的可怕,小少年也慢慢放开,拍着胸脯很骄傲的样子。
“很好听的名字。”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孙有喜咧开嘴欢喜的笑了。
“你现在的样子很可爱,为什么喜欢变成那种吓唬的模样?”
孙有喜嘟着嘴道:“你也说可爱了,这就是原因啊,做鬼要什么可爱,我要的是别人他鬼都不敢欺负。”
“那你去地府不就好了?”
“不行啊,爷爷说他会过来接我的,那样就不用走奈何桥了。”
“你爷爷?”
“是的,我爷爷说他可是地府的镇魂将呢,丈长鬼刀,身披幽甲,手中法棍,打鬼镇邪。”孙有喜边说还边比划,眼中充满了自豪:“爷爷说总有一天,我会成为地府最有前途的镇魂将!”
“镇魂将?”严洛念叨两声:“你了解吗?”
“我也不是很了解,不过我活着的时候好像听爷爷讲过,他们是负责鬼城安危的,而且也镇守着地府与阳间的通道,隔绝两界来往。”
严洛微微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你爷爷说什么时候过来?”
孙有喜情绪低落:“爷爷本该早就来了,可是不知为什么,距离约定的时间足足半年了,还不见人影,这老头,不会又喝得大醉了吧?”
严洛摸摸他的小脑袋,隐隐猜到了他爷爷不来的原因:“地府真的不太平啊。”
“你说什么?”
“没什么,你在这里好好修炼,只要你能学的鬼术都可自行修习,等我回去的时候,带你一起。”
“你也要回地府?”孙有喜兴奋起来:“对啊,您是阎王大人,一定是要归去的。”
“是啊,我终究是要回去的,孙有喜,等我们回地府,你就是我第一个封的镇魂将!”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一大一小在荒废的世界击掌为誓,为了同一个目标都努力起来。
铃铃铃
人与闹钟铃声同步醒来,经过一晚的思索与谈话,严洛再无波澜,恢复了安静的心态,一如既往的早起晨跑,沿着自家门口的街道,绕过学院整整一个大圈,路上碰到了已经起来卖完瓶子的彭玉,两人打过招呼,各自交错而过,汗水慢慢在脸颊淌下,严洛抬头蓦然发现竟然跑到了简清浅的楼下,从他家到她家,有三里路,一个城市,一个城乡。
“严洛。”
阳台上传来宛如清秋的喊声,严洛抬头看,简清浅正站在上面,静静的望了过来。
“你晨跑?”
“嗯,你在看初阳?”
“嗯。”
“那,不耽误你了,学校见。”
“学校见。”
两人淡而无味的问候,却在心间温暖散开,多年之后他们回忆最多的不是倔强在一起的轰轰烈烈,而就是这样的早晨,这样的平淡而幸福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