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在如昨日一样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依然是早起之后三人便带着武试中的必需品,在两位护送人的陪同下前往广场,街上依然是那么热闹。不过路上的送试生都变得沉默,经历了文试的压抑之后,所有送试生的心情也不再如昨日那般轻松。
“丹药带了吗?”穿着一身蓝色普通衣裳的景阳再一次确认道。
景阳的手里握着一把黑色的剑,剑刃上有不少缺口,显得伤痕累累,然而依然锋利非凡,一见便知是一把身经百战的剑。
剑是林洪的剑。
昨日在得知景阳需要一把剑的时候,林洪便与他一起前往铁匠铺准备购置,这才发现因为武试的缘故不单单是丹药的价格水涨船高,兵器的价格也连翻涨数倍。韩枫城城督在出发前给与了林洪不少的钱财作为三人的盘缠以及来到落谷城后的费用,数目并不小,然而却并不够在支撑他们在此间生活这段时间的情况下再购置这样的一件兵器。
所以林洪将自己的剑给了景阳。
景阳知晓进入汉谷林之后应该会有得到兵器的办法,但是也并没有拒绝林洪的好意。
“带了。”听到景阳的话,张峰和彭玲两人都点了点头。
“云朗之戒还是你拿着吧。”彭玲背上背着行囊,手里还握着一把从宗门带出来蓝色的符文铁剑,现如今这把剑也是沾染过鲜血的,所以显得比之前要更像是一把剑。她将戒指从手掌取了下来,递给了景阳。
这样的话是昨天到今天彭玲说的第三次,不过前两次景阳都拒绝了。
景阳摇摇头,第三次拒绝道:“你拿着,给了人的东西怎么可能收回来。”
“现在我再送给你。”彭玲柳眉蹙着,严肃地说道。
景阳又摇摇头,看着熙攘的前方说道:“这不是送与不送的问题,我送给你是因为你比我更需要他,山贼的事情只是一方面,你拿着就是了。”
“那你怎么办?监察司怎么办?”彭玲担心地问道。
“说了我给你是因为你比我更需要,我拿着这个也不会太有用,你能够依靠这戒指的帮助考入前百,就是最好的回报了。”景阳说道。
友情这样的东西就是这样,帮助你仅仅只是为了你好,哪怕找的另有一番说辞,但是也依然让人觉得感动。
彭玲也明白景阳的性子,所以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心中有暖流流淌,将这份恩情记在了心里。
“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送给我吗?”张峰探过脑袋,问道。
张峰的背上背着一把刀,是从南阳陵带来的,所刀本身的构造也极其符合南阳陵那等西南地区的风沙之气,略显粗犷。原本喜欢嬉闹的他配上这样一把刀,也并没有太多的不和谐之感。
彭玲白了他一眼,道:“你要不要脸?”
“你白眼的时候真好看。”张峰笑嘻嘻的看着她。
“……”
景阳仔细地想了想,道:“没有了。”
本来也是玩笑话,张峰只是佯装失望地叹口气。
依然是这条青石路,被阳光和斑驳的人影分割得七零八落,三人沿着路线穿过街道,最后便到达了那个已经来过了两次的广场。
广场上的那些图腾柱以及那一位位白衣弟子即便是见了多次,再度见到也依然让人难以抑制崇敬之情。
与林洪与王伯交代了几句,三人便递交了令牌,经过了由军队和监察司以及九剑门弟子构成的封锁线,进入了其中,广场上已经有送试生汇聚,这一次与昨日的文试不同,昨日的文试所有人都两手空空,而今日则许多送试生都带着包裹,几乎所有的送试生带有兵器。
景阳仔细的观望了一下,广场上熙熙攘攘,想要找到一个人十分困难,并没有见到那个美丽女孩,景阳自嘲地笑了笑自己闲心真好,而后神情专注地盯着如同银饰一般净白的银白色高台那位老者。
再过了一段时间,便基本到达了武试开场的时间了,随着那炷高香末尾成灰,悠扬的钟声便开始鸣荡开来。
这宣告着即将开始宣言。
送试生开始低头。
低头,以示敬意。
或许是因为修行者战力至上的缘故,所有的人都将武试看得比文试重要,乃至于全城人在听闻到钟声的那一刹那纷纷垂下了自己头颅,无论是八十老儒,还是数岁的垂髫。
热闹的街道顷刻间停滞,整座城顿时陷入了深沉的安静之中,只有满满的崇敬之意。
即便是那些威武的军士,也对着广场的方向微微垂头。
昨日宣告文试开场的那位一袭绣剑长袍的老者缓缓走上高台,清了清嗓子,满脸褶皱的他神情十分的严肃,干褶的嘴唇张开,一道雄浑在每个人耳畔的声音传荡开来:“诸位送试生。”
一声之后,场间的所有送试生缓缓抬起自己的头,望向了台上。
老者望着下方一位位雄姿英发的少年少女,欣慰般的笑了笑,继续缓缓说道:“经历了一夜的休息,今日便将开展我九剑门的武试环节,相信诸位对于武试的内容也已经基本了解,老夫将向诸位做出一些阐述,还请所有送试生打消心中的顾虑。”
“往些年的武试向来只拼品性,不论战力,然而今年却不再如此,从题目发布的那一天起,落谷城中便时常听得到送试生对于武试试题的怨言,老夫要告诉你们的是,武试的题目是宗门内部严格商讨之后才定下的,所以是我九剑门所有师长都认可的,再多的怨言,不如全心地去面对。”
“昨日的文试结束之后,同样有许多难听的声音出现,作为宗门的讲师代表,我有必要对诸位说一句告诫的话语:怕,便无须来此。”
怕帝王,怕强敌,怕宗门态度与己相悖,便无须来九剑门。
这是九剑门对送试生的态度。
这样的态度,让不少的送试生都深深低下了头。
“武试的内容便如你们所知道的那样,在汉谷林中生活十五天,没有其余要求,至于你们的生死问题,宗门有宗门的办法,无需多虑,仅此。”
说完,老者便缓身退下。
虽说说了不长不短的一段话,然而对于武试内容的交代也极少,没有具体的描述,也没有说任何的规则,所以便也说明,这场武试,没有规则。
一位处在广场人群中长相十分平凡丝毫不起眼,身上穿着黑色软甲,手中还握着一杆黑枪的少年缓缓抬头,注视着这密密麻麻的中州才俊,神情默然。
与黑甲少年中间隔了百人的彭玲眉头深深地皱下,关切地看着景阳,道:“那监察司不是可以肆意妄为了?”
景阳看着高台,没有说话。
彭玲转过头,同样看着高台,也不再多说,只因现在多说都已经毫无意义。
景阳的目光落在高台之上,看着缓缓出现在台上的唐欢,心中喃喃道:“我也可以肆意妄为。”
……
一袭长袍若白裙,冰艳如仙的唐欢如同昨日宣告文试开始时一样,站到了高台的中央,亭亭其上对着诸位道:“武试开始之后,一旦离开汉谷林,便是失败;一旦高声喊道‘我弃权’便是失败。”
说完,她的玉面对向了身前的那面小鼎中轻轻随风摇晃的水,她轻沾一滴,而后如箭般出手,那面符文蔓延其上的铜锣一声巨响,随之是她清脆但冰冷的声音:
“武试开始。”
一声宣言万分庄严,将所有送试生的心提到了嗓眼。
巨大的石台再度从中分开,地面开始剧烈的晃动。昨日石台分开之后,诸位看到的是高山和石阶,而今日看到的则是一面明显蓝绿交汇,由元气扭曲成的一道巨大光门。
“九剑门的手段,果然高妙。”张峰不由咂嘴。
“进入光门之后,大概就是那名为汉谷峡的峡谷了,好生加油,进入了汉谷林之后,若是能够碰见冯磊,最好和他呆在一起,这个人是可以信任的。”景阳对着两人交代道。
彭玲二人点点头。
景阳深吸口气,道:“出发吧。”
人潮朝着光门涌动,景阳三人便也淹没在这人潮之中。
……
唐欢神情略微忐忑地看着进入光幕中的人,而后对着来到她身边的老人微微欠身,“张师。”
老人微笑着看着送试生们进入这道巨大光墙,感受其中一些考生散发出来的淡淡杀气,淡淡道:“今年的武试好残酷。”
唐欢目光看向远处,点点头。
“可是现实就是最残酷的。”唐欢称谓为张师的老人摇头道,“相比往年,我更喜欢今年的,武试,本来就该残酷些。”
唐欢没有说话,望着开始逐渐空旷的广场,喃喃道:“未来的中州,才是真正的残酷。”
老人的目光也逐渐深邃下来,抬头眺望向北方。
北方有座雄城,名叫翰伊,里面住着一位,残酷至极的暴戾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