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翰伊城都陷入了九剑门甲一入狱的消息里,对于九剑门甲一便是大寅太子的传闻,也越发的盛大。且不论真假,其势头已入而今长春池里的映日荷花。
九剑门甲一景阳的师父,天雷剑主陆无琴,则站在金碧辉煌的长公主府外,默默看着这座庞大又森严的府邸。
府邸上守卫的感到有些压抑与紧张,面对这样一位顶尖强者,即便府邸森严无比,而其中又强者无数,他们也依然很担心他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尤其是当这样的目光足足保持了数日时光,更是让人担心其是否会像钻木取火一样有忽然点着的时候。
陆无琴在长公主府邸的门口,站了整整五天五夜,宛如一棵松柏屹然不动。
终于,第五日的正午,府邸的大门缓缓打开,一辆雪白色的马车从里面缓缓驶出。
马车的车夫是一位身穿白衣的女子,头上戴着慕离,脸上还围着白纱,让人看不清长相,然而其婉约姿态,还是让人感觉得出是位美人。
马车孤零零地从府邸中驶出,而后缓缓停在了陆无琴面前。
“陆剑主,你要明白,你这样做没有什么意义。”
“我本以为,皇后身边那位宫女告诉了你你弟子要转达给你的话语,你应该知道最正确的做法是什么,看来你还是不太明白。”
“比起在这里枯站,剑主不如去找找你要找打的那三位证人,拿到对你有利的说辞。”
马车中说话的,是位悦耳的女声,而她口中的内容,还是他记忆中的那么刻薄。这马车中坐的,是这天下权势最大的两位女人之一,是监察司真正的主人。
彭九零的很多意志,便是她的意志。
他转头看着马车车厢。
白色的车厢在此刻宛如飞在灰色磐石上的白色蝴蝶,格外的鲜艳格外的美,而马车中坐的那位女子,同时是这个天下最美的数位女子之一。
陆无琴的目光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
“我在这里等你出来,不是想向你求情,或者如何。”陆无琴淡淡道。
“你们的手段很绝,把三位唯一的证人也藏了起来,你们是什么态度,是什么用意,我很明白。”
李若思轻轻地笑了起来,她这绝世容颜一笑,天地都为之色,可惜无人能够欣赏,天下间也没有几人胆敢欣赏。
没有笑声,但是陆无琴感受到了她在笑。
所以他也跟着笑了起来。
“景阳嚣张做派,其实也代表了宗门的态度,我之所以要收他为亲传弟子,也是因为欣赏他的性格与天赋,他的性格,能够很好的代表九剑门,他所做的事情,也是九剑门想做的。”
李若思的笑容缓缓收敛了下来。
“做让别人不痛快的事情,是要付出代价的,我陆无琴,比谁都清楚这一点。”陆无琴说道,“因为我做过很多让别人不痛快的事情。”
“我的弟子让你不舒服,你便要让他承受这些,我觉得是理所应当的,不过就像我无可奈何,什么都做不了一样,你不能杀死他,也不能废掉他,你对此也有无可奈何的地方。”
“这件事情既然你我都无可奈何,无法让事情有丝毫回转,或者加剧,那么我出现在这里,不可能会是求情,我去做别的事情,也没有什么意义,而你既然让我不痛快了,那么我在这里唯一要做的事情,便是让你不痛快。”
“我要告诉你的是,就算我九剑门向你低头,我也不会向你低头,为了不连累九剑门,我会脱离九剑门,永生永世让你不快。”
陆无琴豁然转身,身形很快便消失在这府邸前。
李若思的面门上,朵朵寒花。
“公主?”
“进宫。”
“是。”
陆无琴离开了长公主府之后,走在一条清冷巷道中,一位身形佝偻的老头从一座院子里走出很快迎了上来,跟在了陆无琴的身边。
“剑主。”老头微微欠身。
“查到了吗?”陆无琴没有停下脚步。
老头有些犹豫,点头又摇头,道:“本来是没有查到的,因为这是长公主的秘密,虽然有些线索可以理,但仅仅靠我不过一时半会是没有可能查清楚的,但是貌似有人在帮我,为我把线索理清楚了。”
“有人帮你?”
“嗯,我不知道是谁,这很奇怪,他能理清线索,证明他应该极擅长这类的事情,或者说,他本来就知道这个秘密,故意来引导了我。”
陆无琴道:“不用了理会是谁,既然愿意帮忙便好。”
老头颔首,把手中的一张折叠的薄纸递给了陆无琴。
陆无琴打开简单的看看,便将这纸震碎成齑粉,道:“谢谢了。”
老头笑了笑,道:“剑主,我们相识这么多年,你帮了我这么多忙,我进点微薄之力,又何必道谢。”说完,老头便转身从一个岔道离开。
陆无琴的脚步微微加快。
他从马房租了一匹马,骑上了马匹冲向城东郊。
接近黄昏的时候他才来到东郊某地,这里已然是在翰伊城城郭内,不过却是极为隐秘的地带,根本没有人烟。
他在林中一些根本不可能有其余人会选择的地方穿行,路途偶遇几头妖兽,不过他的剑都没有拔出,那几头妖兽便在呜咽之后化作了烂泥。
他便这样看似毫无道理的走。
很快走到了一处翰伊城人根本不敢想象的地方,一个本就不该存在,在王朝人们眼中本也不存在的地方。
这里是一座硕大的盐矿,也是一座盐工坊,后面有一辆辆的运载车,而再远些的地方,是一条羊肠小道,此时哪里有不少在拉运着货物,接着山林掩护朝东边拉去。
盐在这个天下便是宝藏,能带来源源不断的财物,只有官府可以营销此物,而这里如此模样,又如此隐蔽,在翰伊城的标注中也没有此地,很明显不是官府所经营。
这里有明确的分工,明确的体系,也有数十位修行者。单单是能提供这十多位修行者,便证明这座违反武朝条例的经营背后站着的是位怎样高上的角色。
“谁?”在察觉到有来人的时候,山头矿上一座公房里立即敲出叮叮当当的警报。
很快,十多位修行者便围拢了过来,十多把冰冷的兵器把场间温度都降了下来。
陆无琴平静地看着他们。
“私营盐业,便是违反武朝法令,大武王朝从某种程度来说,不知道你们的存在。”陆无琴淡淡道,“我杀光本不存在的人,那么也不存在什么责任。”
修行者们死死皱着眉头,在不清楚对方实力之前,没有妄自出手。他们极其困惑不解,为什么这个男人会找到这里来,这里根本就是一个秘密之地。
一位管事模样的胖中年从一座公房中走出,居高临下地看着陆无琴,冷声道:“你是何人?你可知你走进的是什么地方。”
陆无琴冷冷地笑了笑,道:“在下,陆无琴。”
十多年没有在江湖行走,以至于这个名号已经不是人人皆知的地步,胖中年明显没有第一时间想起来,场间的一些修行者却是面色骤白。
“你可知道你走进的是什么地方?”胖中年厉声喝道。
陆无琴的眼中满是冷漠,“是个能让李若思不快的地方。”
说完,他的剑出鞘三寸。
数道恐怖的雷芒,从他的剑上涌出!
……
蓉儿又在刑司大牢外面转悠,碎碎又急匆匆的脚步,以及面容上的焦急,足以证明她内心的不安与急切。
地上原本的几根浅浅枯草,也被她的绣鞋踩死,没了半点生机,谁也不知道来年还长不长得出来。
高高的刑司墙壁上,一位狱卒望着她远运的身影不禁摇了摇头,道:“这女子天天都来这里晃悠,这都是第几天了?若非典狱史交代这个女子是宫中皇后娘娘的贴身宫女,我早就想一箭射过去了,省得她老妨碍公务。”
另一位狱卒显得有些困顿,抚摸着手中的弩,道:“她和这九剑门甲一有什么关系?能让她这么关心他。”
“很简单的道理,九剑门甲一惊才绝绝,风流倜傥,女孩动心,似乎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吧。”
“说得有道理,着可惜再惊才绝绝,现在也要在牢狱中饱吃苦难。”
“诶,你前两天不是进去过?你看到他的情况怎么样?”
那位狱卒面色微凝,道:“就是寻常犯人那个样,不过上头交代不能把他弄废或者弄死,所以一些刑不能用,但是那生不如死的许多酷刑,依旧是能够把人逼疯的。”
“我倒是很好奇这位出尽了风头的甲一在面对这些折磨的时候还能否保持他的骄傲。”
“实不相瞒,中午和那监察司行刑的狱卒谈了谈,他说这位天才少年,没有说过半句求饶,也没有一点丧失理智的痕迹。”
“没说过半句求饶?要知道我俩在这里当了这么多年狱卒,面对那些酷刑,能够不说半句求饶的人,真的屈指可数。”
“说来也奇怪,这么多天的刑罚下来,似乎监察司也没有想从他的口中审出什么话,从没把他拉到过审讯室去。”
“这本便没什么好奇怪的,监察司的手段骗骗天下百姓倒是可以,但是对付我们这些身处圈子里面的人可没那么好用,监察司可能从来就没怀疑过他是大寅太子,本来也只是对他施以惩治罢了,这个少年实在太嚣张了,估计出来之后,会学乖不少。”
“嚣张是嚣张,至于你说学乖……据说彭司首去见他的时候,他口中念叨的是‘我会杀了你’……”
狱卒感到有些不寒而栗,沉吟了数息道:“也不一定,很多很多硬骨头,在监察司大牢里,都变成了唯唯诺诺的角色,他跟监察司这件事,就看谁生谁死吧。”
“嗯,其实倒也很期待他与监察司之间的争锋,这个世道上,缺少这样的人缺了八年,他的出现,未必不是件好事。”
“嘘,小声点,咱这里可是监察司与刑司联合办事,你我的话让监察司的人听到了,可能以乱罪处理。”
……
……
蓉儿望着墙头,这高高的墙像是一道天堑伫立在面前,不过她并不打算放弃,准备再一次前来与门口的狱卒交涉,再争取进去一次。
似乎是她来的太多次,相互之间已经勉强算认识,守在门口的狱卒语气要显得柔和很多,“你真的不能再进去了,这是刑司司首与监察司司首联合下的死命令,这段时间是审讯期,不允许任何人进来看他。”
“你去找你们典狱史,我和他说。”
“典狱史已经明确交代过,不允许便是不允许。”
“那……我就进去一会,你数一百下我就出来。”
“一百下你还走不到监察司大牢,姑娘,就当我求求你,你这样真的很让人苦恼,让我们很为难。”另一位守门的狱卒也说道。
蓉儿咬着嘴唇,满面愁容。
“那大哥,你帮我给他传达两句话好吗?我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仅仅是传达两句话都不行么?”
搬出皇后娘娘,这件事便没有那么难办了。
狱卒沉沉的叹了口气,道:“算你赢了,我只能保证试试,因为我是刑司的,进不去监察司大牢,就要看监察司的那些狱卒同不同意帮忙转达了”
蓉儿脸上满是喜色,连连点头,“谢谢,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