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呢喃,但或许是心头愤恨的感觉浓厚,以至于比原本的呢喃声要大了一点点,再加上阁中气氛严肃,沉闷无声,所以这一声便显得有些突兀,清清楚楚的落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话音落下之后,林夕的面色便随着黄雪梅第一时间投来的平平淡淡的目光而煞然一变,耳中回荡着自己的话音,感受着齐刷刷或隐晦或直接或诧异或淡然的眼神,垂头更深,悔意深沉。
“走后门是什么意思?”黄雪梅的声音几丝娇媚,若是忽略其身份和实力,只怕是场间的几位心不净弟子都会难免有点心猿意马。
林夕连忙跪在地上,道:“晚辈知错。”
黄雪梅眉头微挑。
烛光如轻纱笼罩,她的脸上有着若傍晚十分天边云霞般的霞红,静淡淡的眼中仿佛有媚娘在起舞。年轻时是的她天下间数一数二的美人,现如今的她风韵犹存,又增添了诸多味道,身无烟花女子那种风骚之意,又比烟花女子撩动心帘无数倍。她缓缓眨动着双眼,静静看着忽然动作大了起来的甲十林夕,再度问道:“什么叫走后门?”
林夕喘着大气不敢说话。
身为他那声感叹矛头所指的对象,景阳心里没有丝毫想法,没有丝毫不悦或者幸灾乐祸,因为在他眼里,这样的少年实在不足挂齿更不足挂心,做对手,比起那现今龙椅上的男人,和他掌下的庞大王朝,林夕实在微乎其微。只偷偷瞥了林夕一眼,又转头静静看着被烛光打亮的地板。
陆无琴看了一眼景阳,再看了一眼跪倒在地林夕,心想果然不是每个人都能那么理直气壮的顶撞。
“弟子……”
“说。”黄雪梅打断,声音渐渐冷冽起来。
林夕支吾道:“晚辈家乡土话,晚辈家乡房屋有两道门,正门和后门,一般后门都是给自己家亲戚或者邻居使用,给他们个方便。”
黄雪梅指尖蹭在下巴上,缓缓颔首,道:“原来是这个意思。”
言语没有丝毫生气的味道,但是却听得让人心头压抑。
“图个方便,我这个问题倒是的确在图方便。”黄雪梅手指绾着自己胸前的发梢,淡淡说道,“毕竟这个所谓的指苍阁之试,只是个我们选择亲传弟子的方式罢了,本就是个给方便的过程,若是可以省去,自然就直接省去,奈何,省不去。”
话音最后,黄雪梅看向了跟他隔了两个位置的陆无琴。
陆无琴装作没看到。
至于所说的内容,黄雪梅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她青睐的便是景阳,她所作所为,就是在让他走后门。
虽说是掌的真火并非雷霆,但或许是和这师弟年龄相近接触太多的缘故,又或是觉得没必要解释太多的缘故,言语也是这般直接不留回转。
林夕心头的压力再度陡增,因为自己的行为是在让诸位剑主对自己的印象变差,自己的行为,也让景阳占到了风头便宜。林夕悄然攥了攥拳头。
“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会这么喜欢这个少年。”一道和黄雪梅态度陡然相反的声音传来。
本应该是剑主们私下谈论的话题,此时便这么不加掩盖的抬到了他们这前十甲的面前,场间气氛刹那古怪起来。哪怕是景阳,也不由抬头,看向了那发话的,此时也正冷冷看着自己的妖异黄短发剑主。
剑主身后的屏风是“岳”字,所掌的剑自然是山岳剑,本人也肥胖沉重,有几分公输采尧的味道,但体型上比起真正如山的公输采尧,还是要显得要柔和很多,不过此时他这不怒而威之势,比起公输采尧也不遑多让。
黄发身胖剑主便是山岳剑剑主――李青洲。
“论天赋不如夸平,论家室不如刘星,论才学不如冯磊,论智慧不如楼檀修,论好学不如那小姑娘柳辰依,论长相又不如这跪在你膝前的林夕,以下犯上狂妄莽撞是常事,论修养便是不如场间这任何一个,不明白这少年究竟是哪里入了二位的法眼,阁试还没有结束,便就开始耍些手段,我九剑门,何时又沦落此境了?”
李青洲的话听起来矛头是指向了黄雪梅与陆无琴,不过任何人都明白作为当事人的景阳,此时才真正被推到了阁试的风口浪尖上。
景阳的情绪比他们所猜测的要镇定很多,在他最初的预想里,就没有想过每一个人都会喜欢自己,他性格本身如此,又为了实现计划迎合九剑门中少数人的口味,和为了麻痹那些开始揣摩自己视线,又表现得肆无忌惮了一些,有剑主讨厌自己,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不过在这里便直接表达出来,倒是在他意料之外。
“不明白李师兄是个什么意思,将其他人最优拿来和他作比较,是不是太不公平?处处都是最好,只怕天下间没有这样的人。至于师兄口中的九剑门何时沦落至此……怕是师兄口中的以长相和家室也作为收为亲传弟子的依据吧?”陆无琴嘴角挂着讥笑,看也不看一眼李青洲,而是看着前方反唇相讥道。
李青洲斜视了一眼陆无琴,冷笑一声并,手掌不由自主的握向了座椅扶手,木制的座椅发出“塔塔塔”的声音。道:“莫非我说错了?凭心而论,这个少年浑身都是问题,我先前评价有丝毫不公?”
弟子们噤若寒蝉,似乎着剑主之间的关系,也没有他们猜测中的那么和睦友善。
“师兄你……”
“师弟哪里话,师兄不过是不明白我们青睐的缘由罢了,关心心切,言语偏激,好好解释一番便是,又何必还口反击?”黄雪梅笑了两声,打断了路无情,像是在调解,又像是笑里藏刀。转头看向了李青洲,道:“师兄,作为剑主我们自然有自己判断的依据,师兄无法理解,师妹理解得了,既然师兄不明白,那就让他本人解释一下吧。”
黄雪梅眉眼盈盈,瞧向了景阳。
景阳抬眼看向了黄雪梅和李青洲,林无双也双眼平静的看着他。
景阳的神情平静,像古井无波。
他抱拳躬身,道:“是要晚辈做解释?”
“师妹这么抬举你,你便好好解释一番,本剑主倒是要听听,你对本剑主的几个不如,作何看法。”李青洲冷声道。
被剑主直声质询,换做任何一个少年都会紧张得说不出话,不仅仅因为对方的威武身份,也因为这股直面而来的怒意和鄙夷。
景阳却依然自若,这股自信和淡定,已经让同为弟子的诸位暗生佩服。
“其实晚辈没有看法。”景阳直起身来,“因为剑主所言极是,评价得很是中肯,晚辈中庸,但是很多事情就是那么奇妙,单独一点我比不上他们,但是偏偏我是双榜甲一,而不是他们,”
蔡苑眯着眼睛看向了景阳,这个破坏了她财路的少年跟他没有深仇大恨,但也在他的对手榜单上,而此情此景此等威慑下他还不卑不亢说出这样一番话,让她觉得有些佩服。
“所以今年的大试内容有问题。”李青洲再度厉声道。
陆无琴眉头一锁,几丝电芒闪烁,霍然转头看向了了李青洲。
他是武试负责人,文试第二题出题人,这样的话语无疑是在指责他。
“大试没有问题,剑主或许觉得是大试让我成为了第一,”景阳面无表情的看着李青洲,“那么剑主错了,我之所以是双榜甲一,是因为我文武皆是第一,是我通过大试坐上了双榜第一的位置,而不是大试给我了双榜第一。我是双榜第一,因为我就是第一,和你任何的试题都没有关系。”
场间鸦雀无声。
嚣张狂妄?目中无人?自负?或者是真正霸气的自信?场间的其余九个弟子都痴痴地看向了他,看向了让他们找不出一个词来形容的这个用了一番霸气言论回答了剑主,让自己这个同年弟子很不爽快,但是又很是佩服甚至热血的甲一少年。
一直未曾说话的其余五位剑主以及林无双,都静静注视着这个少年。
原本眼中怒火闪烁的陆无琴忽然大笑起来,望向景阳的目光中藏不住的喜意。
果然是能够冷声告诉自己不是他太无情,而是九剑门太无情,能够毫无敬意的质问自己为什么不主持武试中的公平,能够一脸坦然地问自己为什么违反了规则却不被关禁闭,能够镇定自若的告诉自己他想要占更多便宜的少年。
世间规则繁多,所以这些桎梏让世间缺乏勇者,九剑门与大武王朝已经水火难容,而不少弟子却是连论神武的勇气都没有,又何谈对抗?
所以他陆无琴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勇者,不卑不亢,傲视群雄。
“好一个皆是第一。”李青洲面色铁青,冷笑,“狂妄如此,不知道能走多远。”
“师兄这话便不对了,孔师祖修炼之初便告知天下他要登上巅峰,最终也如言所偿,走不远不是因为狂妄,是因为实力或运气不够。”黄雪梅的眼角也是藏不住的笑意。
PS:又是一年新生赛的决赛,一年之后已为学长,甚是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