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雪峰顶上纵身跃下的冥王鬼卒似乎根本不知何谓畏惧?
它们的身体重重的摔落在了峰下的冰面之上,如同一件件被人随意抛弃的垃圾袋,与冰面一触,便是又被弹地而起,摔在了不远处,一动不动,似是死了一般。
然则只是一会儿的时光,它们的眼中蓝光又盛,一个个重新爬将了起来,就是那些个方才被扭转了一百八十度的骨节也是自动愈合起来,向着荒人的方向再次漫山遍野地冲将了过来……
林落凡等众人被吓得目瞪口呆,这一次的鬼卒似乎比上一波的还要不知多出多少倍来。
这如何能打?又如何能胜?
但荒人是天生的战士,为了族人的生命,为了族人的未来,他们不能跑,不能逃。他们只有战斗,不停地战斗,直到死亡,方能让其他族人获得一线生机,他们若是退了,南撤的所有荒人都得死!
那里有他们的孩子,有他们的父母,有他们的妻子,所以他们根本不能逃,亦根本不会逃!
明知是死,也必须去死的决心由然而生。
但这并不能让他们更加强大,由其是面对那些个不死的未知生物。是的,是不死的可怖生物!
因为就在那个站在最高峰顶的鬼族头领双臂举过头顶的时候,方才城中早已死去的同伴们,竟然又都站了起来,只不过他们的眼中也换成了与鬼卒一般的蓝焰。
还有那些个被他们砍杀成无数段支离破碎的鬼卒尸体,仿佛有着一道看不见摸不着的丝线牵引着,自动聚在一起,转眼间拼出了一副完整的人骨,直至最后,重新站起。
面对如此恐怖的场景,荒人感受到越来越浓死亡气氛,然而恐惧感带给他们心灵上的打击更为致命。
不论是谁,看到眼前的不可思议的恐怖场景,都会从内心最深处对于冥王产生一种莫名的敬畏之心。
不少荒人甚至被吓得跪在冰雪之上,丢掉了手中的武器,直挺挺地等待死神的到来。
离得林落凡三人不远处的,一名与索尔年纪相仿荒人男童却在此时吹响了手中的羌笛。
笛声呜咽凄厉,仿佛在诉说荒人这一千年来颠沛流离,与人世间苦恶战斗,挣扎生存的痛苦。
笛声里紧跟着加入了一道苍老的声音,那是荒人计无施计长老的声音,一位德高望重的颂师唱起了所有荒人都会唱的一首战斗之歌。
歌声苍凉悲劲,悲壮里透着令人震撼的不屈,透着荒人坚韧与不拔的品质。
“天苍苍,地茫茫。”
“寒域之中猎雪狼。”
“荒人生来多困苦,握刀杀兽终日忙。”
“何处生?何处死?何处将我白骨葬?”
“雪山雄,雪山壮,漠北草原是故乡。”
“踏过寒域茫茫雪,踩破极北万里霜,荒人日日向南望。”
“踏过极北茫茫雪,踩破寒域万里霜,荒人日日盼归乡。”
“终有一日,我还乡,血染漠北西边阳!”
“今若战,吾必胜。”
“今若战,血染双鬓,头满霜。”
“我若亡,你跟上。”
“我若死,你再上。”
“荒人归途血染霜,今日一战若我亡!他日我族震天响!”
“荒人归途血染霜,今日一战若身死!明日我族必辉煌!”
“必辉煌!”
“看我荒人手中刀,看我男儿多英豪。”
“杀破敌人一路胆,杀出荒人归路长。”
“我先战,你跟上。”
“我若亡,你再上。”
……
……
沧凉的歌声不停重复着最后两句,几名少年荒人默默望向歌声最为集中的地方,随着众人的歌声轻声相合,冰原上生起一股壮而且悲的气氛。
夏侯霸向后望了一眼人群之中的林落凡。
林落凡亦在此时回首,看到了夏侯霸那一眼,他瞬间知晓了那一眼的含义。
这一次,他没有回身再战,毫不迟疑地纵身向南奔去,隐于荒人南撤的人流之中,因为他明白,那是夏侯霸与他决别的一眼,更是将绝大部分荒人性命交在他手中的一眼。
夏侯婉虽有不舍,但与哥哥的眼神一碰,便也转头护在林落凡的左侧与索尔一同向南冲杀过去。
夏侯霸见他三人已走,转身面对着汹涌而至的鬼卒大军,目如双炯,须发皆张。
众人只听得他大喝一声,双腿不见任何屈躬,身形已是拔地而起,跃入了略显阴沉飘着雪花的半空之中。
他那双踩着皮草的破鞋才一触地,脚下的冰层便已裂开了数道裂痕,犹如干旱田地里的龟裂一般,歪歪扭扭的向四方延伸开来。
在他的周围有着一道无形的劲气无风而动,“砰”地一声,四散开来,犹如发生了一场大爆炸。
四周的骷髅鬼怪,被他这一脚直接震飞了出去。
他目视着几百米外雪峰顶上的鬼卒首领,嘴角上挂上一丝挑衅的微笑。
“哒哒哒,哒哒哒……”
一道站在雪峰顶上的身影,疾驰而下,它跨下的那骑战马,竟毫不犹豫地纵身跃下,如同一匹天外飞马,从四五十米高的雪峰上一跃而下,马蹄在落地的一霎那,四下里溅出了无数的碎冰屑,整个马身根本受不住如此大的下冲力道,向前一栽,便是重重地砸在了冰面之上。
那道身影却是借着那股凶猛的力道,双腿一弹,踢在马背上,它一跃而起,随后整个身体犹如一颗高速而下的弹丸,轰地一声,出现在了夏侯霸的面前。
二人本来相距甚远,前一时刻还有着百十米的距离,下一时刻就已经面对着面,若是那名鬼卒首领愿意,二人甚至有可能肩并着肩立在一起。
夏侯霸未曾注意到那远处的战马如同鬼卒一般,只是晕厥了片刻,又是兀自站了起来。
“嗒嗒”的马蹄声再度响起,而且越行越近。
鬼卒首领座下的战马与蛮人草原上奔驰的骏马一般无二。
唯一不同的是战马一侧的马唇至前蹄胸脯前的皮肉都裸露出来,马皮与马肉被撕扯的太过厉害,其中内侧的肌肉盘纵错节,如一道道老树根部的粗壮根络,叠落起来,层次分明,让人一见之下竟生出某种恐怖的美感,甚是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