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良马起步便可达到最高速度,耳畔轻柔话音犹在,距离校军场却足有几十丈了。
神秘人没有跟来,马上只白绮歌和玉澈二人,那马好像是知道要去哪里一般径直驮二人一路往东行去,不过一会功夫便到了皇宫侧门。
“当真灵性的良驹。”玉澈翻身下马,爱惜地抚着马身,片刻前惊心动魄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看看我身上可还有什么痕迹。”白绮歌可没有玉澈那样好兴致,凝眉掸去衣上灰尘,眼角疑惑比离开皇宫时更多,“趁还没人发现赶紧回去,现在还不能让易宸璟知道我们来找过云钟缙。”
“云钟缙又不是哑巴,就算我们不说他也会向殿下告状啊,再说那个神秘人还不知道什么来头,弄不好正是殿下派来保护小姐的呢。”
玉澈颇有些小聪明,但是面对这些错综复杂的局势心谋就有些吃力了。白绮歌整理好衣衫长长出口气,望向敛尘轩方向的目光写满肯定:“云钟缙不敢随便乱说,他刚才亲口承认对红绡公主下杀手的人是他,就算我真的是幕后主使他也难逃杀人之罪。这样的身份摆在面前,你觉得他会推翻之前的言之凿凿对易宸璟说另有真相吗?从举报有功的副将到杀害易宸璟至爱的真凶,天壤之别足够让他日夜担惊受怕,别说是他亲口承认,我猜想他现在必然盼着我们不要说出今天的事,以免牵扯出真相连累到他。“
云钟缙的问题暂无后顾之忧,白绮歌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个神秘人,讨论话题当然也就无法离开:“刚才出手相救的肯定不是易宸璟的人。他的为人多少我还了解一些,想要得到他的信任并不容易,可是一旦被他信任那便是生死相托,就如战廷那样。战廷这种人只要一个就够了,易宸璟不会再有战廷之外第二个心腹。”
“可是昭国曾经欺压遥国多年,这宫中的人对我们两个恨都来不及,除了殿下外还有谁会派那么厉害的人保护小姐?”玉澈百思不得其解,稍不留神,那匹千里良马一声嘶鸣从身边跑走。
再喜欢的东西,不归自己所有终要离去。
不去看骏马疾驰消失的身影,白绮歌显得毫不留恋,一心想着越来越多的谜团。
以前易宸璟几次保她性命是为了让她活下去好有机会折磨报复,而后是因为看上了她卓识远见与才学谋略,派战廷跟踪也是出于防止她逃跑或者与易宸暄接触,绝非以救她脱离危险为目标。这样说来,人生地不熟的大遥皇宫里时常监视她又待她不错的人就只有一个了。
易宸暄。
“难道是他?”白绮歌喃喃自语后忽地转向玉澈,“玉澈,你可曾听人说起过五皇子手下门客苏瑾琰相貌如何?”
偏过头沉吟片刻,玉澈仍找不到任何有用答案:“只听人说绝美胜过女子,就像是那天上来的谪仙,妖娆美丽却不失高雅。小姐怀疑是五皇子在派人保护吗?这倒说得过去,五皇子一直对小姐——”
“好了玉澈,别再提那些有的没的,我跟五皇子之间什么事都没有。找机会你去遥阖殿走动走动,亲眼看看苏瑾琰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不管刚才那人是不是他,多了解些总是好的。”白绮歌打断玉澈话头,同时也打断了重又萌生的细微感情。
不可信,不可托,无论是易宸璟还是易宸暄,在人人面带笑容却暗中互捅刀子的深宫里,没有人值得信任。
那之后过了很久都相安无事,果然如白绮歌推测,吃了大亏身受重伤的云钟缙不敢对易宸璟实话实说,易宸璟问起他因何受伤,云钟缙也只是谎称惹了哪家泼辣姑娘被找上门痛打而已,对白绮歌的名字只字不提。
出征日期日益临近,易宸璟在敛尘轩休息的时间越来越少,战廷忠心耿耿暗中护卫也不常出现,难得敬妃说想儿子了把易宸璟从御书房叫回来,同行归来的战廷立刻被玉澈捉住,连撒娇带耍赖硬是推到了徽禧居。
“祈安公主要问什么事情的话还是另找他人吧,我再乱说话殿下真的会动怒。”满脸为难的战廷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看着平静微笑的白绮歌总觉得汗毛耸立。
“上次让你帮我保守秘密害你被殿下骂,这次我再厚的脸皮也不会提过分要求,放心好了。”白绮歌本想假装严肃一些的,可是见了战廷老实憨厚的表情说什么也绷不住脸色,笑容自然而然露了出来,“我只是想拜你为师罢了,并且绝对没有逼迫之意。”
“拜师?”战廷一头雾水。
白绮歌点点头,转身从墙上摘下装饰用佩剑丢给战廷:“教我武功。”
三番五次因为体弱被人欺辱,白绮歌早意识到这具孱弱身体无法承担她的新生,这次险些被云钟缙掐死终于让她下定决心彻底改变——不只是心智性格,体魄也要跟得上才行。
敛尘轩会武功的人少之又少,素鄢素娆都是大家闺秀出身,功夫拳脚自是不懂;易宸璟忙忙碌碌连影子都见不到,更别提找他教习;放眼周围熟识之人,也只有不算太忙也不算太闲、性格又平易近人的战廷能够帮这个忙了。
“殿下所率部将中你的功夫最好,与殿下关系又是最亲近的,若要保护敬妃或者两位夫人也只有你才能信任交托。可你毕竟是一个人,不能同时分身保护很多人,所以我想如果跟你学了功夫能够自保,这样就能帮你分担些任务,也能让殿下安心不少,你觉得呢?”
战廷是个没什么心机的人,听白绮歌解释觉得合情合理,出于更好保护易宸璟身边重要之人的目的,尽管最近时间比较紧还是一口答应下来。
“今天殿下一整日都要陪敬妃娘娘,趁这时间我就教祈安公主一些简单剑法好了,勤加练习的话不但能强身,遇上敌人即便不能击退也能保护自己。”一提到武功拳脚,战廷整个人变得神采奕奕。提着佩剑走到院中,战廷敛息提气,身姿潇洒:“祈安公主看好,这套剑法是我幼时所学入门功夫,一招一式不难掌握但威力十足,若能抓住其中技巧,用不了三日便可初见效果。”
矫健身影在徽禧居院落中忽上忽下,时而惊鸿一跃,时而游龙飞舞,剑光起起落落,铿吟不绝。
战廷教的耐心,白绮歌学的用心,加上有一定经验底子,下午的时候白绮歌已经能够连贯地使出一整套剑法,赢得战廷连连称奇。玉澈只是看着大感无聊,索性折了根树枝也照着战廷所授挥来挥去,无奈与身手利落的白绮歌相比根本就是一只小猴子,手舞足蹈引人发笑不说,还动不动就抽在自己脸上一个劲儿喊疼。
“哪有你这么舞剑的?伤不到敌人倒先把自己戳出百十个洞了。”白绮歌和战廷笑得前仰后合时,身后传来忍俊不禁的轻笑。玉澈脸一红,刚想骂两句出气,蓦地反应过来这是易宸璟的声音,回过身,果然是遥国七皇子在门口负手而立。
“光记住招式没有用,招式是死的,人是活的,必须心中有剑、剑随心动,方可随心所欲控制力道方向,毙敌于一击。给我——”易宸璟走到玉澈身边伸手接过树枝,一手负在背后一手平举,看架势竟是在向白绮歌邀战,“试着来刺我。”
“这是你说的,伤到与我无关。”白绮歌长眉高挑,丝毫没有怯意,手腕一转,漂亮剑花流利舞动,直奔易宸璟胸口袭去。
论近身搏击白绮歌是当年班里数一数二的高手,长拳刀剑也曾学过些皮毛,然而那些课堂上她从未像现在这样认真过,好像面前的就是生死仇敌,一剑不中,结果定是一败涂地。
瘦削身躯扑来的速度超出意料,易宸璟不动声色向后微微侧身,手中树枝略一扬起,白绮歌用力过猛扑了个空,反被树枝在背上重重抽了一记。
“再来。”白绮歌不服,回身再度出剑。
易宸璟仍是不急不慢挪动身形,往往只是一小步之差却让白绮歌屡屡扑空,玉澈看不懂,旁边观战的战廷却看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易宸璟不是在向白绮歌炫耀或者挑衅,而是通过实战的方式引导白绮歌学会如何用剑,如何抓住出手的最佳时机。
几次剑刃擦肩而过后,清俊面庞隐隐露出一丝笑意,毫无预兆,易宸璟猛然闪身快速贴近,树枝斜斜刺出。
一瞬寒光冲天,白绮歌讶然地看着手中佩剑被小小树枝挑飞到房檐之上,而手执树枝的男人行动不停,咔嚓一声脆响,早已失去水分变得枯萎的树枝抵在白绮歌胸口,从中折断。
“如果我拿的是剑,你早就没命了。”易宸璟淡淡道。
白绮歌不慌不忙推开枯枝,以浅淡笑容迎向对方深邃眉眼:“如果我拿着匕首,你也早没命了。”
易宸璟一愣,低头看了看摁在自己胸口的白皙手掌,旋即自嘲苦笑。
毫无防备,像上次一样,白绮歌在不经意间进入了足以取他性命的危险范围,而他根本没有丝毫警觉。不同的是,上次他是出于意外未加小心,而这次……
只因他下意识把她当做了亲近之人,而非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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