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毕竟年少,从小困居此地,从未和外界有过任何接触,虽然自负自傲,可是所接受的教导一直是以他自我为核心的,更未受过任何的顶撞和委屈。
其实他仅仅比沈离小上顶多一两岁的样子,可是哪有沈离从小在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之中痛苦挣扎的经历,也没有沈离那样经历生死波泽的历练闯荡,一切的一切,从根源上说,他只不过是个未经世事的孩子。
沈离一句话让他十分的意外,竟然不知该如何处理了。
从小到大,少年一直以为世界都是他的,他可以随意的决定别人的生死,可以随便分配世界上的财富,可以任意践踏别人的尊严,所以刚才他才对沈离口出狂言。
他觉得这个人类的少年哪怕提出天大的要求他都一定可以满足,以为他拥有着绝对的一切。
而沈离的要求居然一下子触到了他的绝对死穴,只有这件事他决定不了!唯一的一件!
或许是遇到了从未遇到的难题,少年眼神犹疑了一下,看向身边的美妇们,沈离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少年的举动,沿着他的视线,看到少年右手边的妇人中有一个素服纱巾的女子微微点了一下头。
紧接着少年又很奇怪的看向左手边,沈离这才发现原来少年左右两边坐着的妇人居然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虽然这差距很微小,寻常人很难判断出来。因为女人这种生物说到底对于自身的修饰总是很在意很特立独行,绝对不肯和别的女子做一样的打扮。
但是沈离却分辨出来其中那十分细微的差异,这让沈离出乎意料的好奇。
原本以为那群妇人必然都是少年长辈,是上一代帝王留下来的后宫女眷,在少年选妃的重大时刻才有机会抛头露面的出来做参考意见。
可是现在看上去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只怕这次选妃有着更大的秘密。
少年右手边大概有二十余位妇人,这些女子虽然素服,但是衣着上必然有着各种各样十分不起眼的小装饰,这些装饰奢华典雅,带着莹然的古意,就好像一群婉约而端庄的贵妇,但是却不失刻意的妩媚。
这才是真正的寡妇模样,那种幽居寂寞好像标志一样刻在他们的身上,好像恨不得把所有能够展现出来的最完美的一面都要在这种场合呈现出来,否则便没有了机会一样。
而少年道左手一边却只有十一二个女子,那些女人似乎年纪要更大一些,但是衣着之朴素便是沈离看起来也觉得过分的素净了。
全是丝麻绢薯的衣料也很普通,没有任何的装饰,甚至安静的坐在那里,如同一群没有任何生气的样子。
那种样子不像是心死,而是什么都不值得在乎。
对,就是这种感觉,好像她们出来只是在观看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在例行公事走一个过场,对任何结果都漠不关心。
没有任何相邻的两个人会交头接耳,眼观比比关心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那种安静的感觉甚至让人有些害怕!
少年的眼光看过去,左手坐在第一位的女子整个身体都被严实的遮盖,只能从体态和衣着上看出她是个女人,但是当少年的眼光扫过,她明明没有回头,却好像完全知道少年的一举一动一般,轻微的点了一下头。
这是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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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事情,沈离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即便是以他现在的实力,也绝无可能做到这一点,除非在启动那种奇怪的天赋,用散发出去的神念传递给灵台一幅幅画面才可能观察到类似于这种情形。
须知如果不在视线之内,一个人轻轻转头用眼神传递信息这种事怎么可能被感知?
然后少年好像终于有了底气,对沈离道:“好!我便答应你的条件,你选一个吧,无论你要谁都可以,只要你做出了选择,从今以后他就算你的人,但是你给我记住了,三日后便是你的死期,无论是你身边有谁都要一起死。你可要想好了,你的决定就是在决定那几个女子的生死。”
沈离并未被这句好像说惯了的大话吓住,但是听到这句话,那是个身子妖娆的女子却都簌簌抖动起来,显然他们非常害怕沈离选择自己。
哪怕不怕也是要抖的,女子天生有表演的欲.望,在这种时候表现出柔弱恐惧,无疑是一种极好的自我保护。
沈离苦笑,因为他已经发现了这一点,那四个女子虽然抖若筛糠,可是脚下的裙裾在地面上却是纹丝不动,显然全都站得稳稳的。
毕竟都太小了一些,表演有点做作。
此刻全场的目光都盯在沈离的身上,所有人都很好奇为何在刚才那种强大的威压之下,沈离依然敢于挑衅少年的权威。
沈离却是对那素服纱巾的妇人道:“前辈,我有一事不解,可否向您请教?”
素服纱巾的妇人却是笑了,虽然看的不大清楚,但是沈离知道她一定在笑。
“公子请说。”这一次没有任何的威压施展,但是沈离知道刚才那位绝世强者一定是她。
“前辈明明神纹人类,为何要和这妖族搅合在一起?”沈离最不解的便是这一点,同时他十分笃定这女子绝非妖族。
那种强大的力量绝无可能是天赋,因为沈离亲眼见过,即便是江芷柔施展出来的水之真意下的术法,都绝无可能达到这样的程度。
只有真正的通过不断的修炼提升进阶,才会把这种调度天地之间水之灵元的术法运用到如此妙境。
那妇人忽然叹息一声道:“什么是人,什么是妖?孩子,我看你体质异常,可否想过自己是人还是妖?”
沈离一下子愣住了,怎么也想不通明明是十分浅显的非此即彼的辩证关系,怎么就会扯到自己身上。
什么是人?什么是妖?自己是人还是妖?
那一瞬间的迷茫,让沈离几乎忘我了,妇人又悠悠道:“仙佛神魔圣王妖人……说到底有区别么?有区别的只有心。”
另外一边坐在首位的那个蒙面女子忽然拍手击节道:“邬祺,想不到你在此二十年,竟然顿悟到了如此境界,想我当年还妄自庆幸,以为你和邬葭落得如此下场必然十分凄惨,看来是我的眼光太短浅了。”
原来这妇人叫做邬祺,便在这时,那种铺天盖地的威压再度澎湃汹涌起来,少年右手边另外一个女子道:“卜骊,你少在哪里假惺惺,谁不知道当年你为了谋夺来此的机会,害死了多少姐妹性命,今日却这么说,真当我们不知道么。”
沈离骇然,原来这才是之前说话的强者,沈离竟然判断错了!
这个妇人显然便是卜骊口中的邬葭,而她竟然还不能真正的做主,做主的邬祺却没有露出半丝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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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依然位居邬葭之上了。
莫非这便是返真境界的神妙?
其实沈离根本判断不出这些强者的高度了,此刻无论她们达到了什么境界,显然是不准备在这里对沈离出手的,所以笃定了这一点,沈离心下安定所有脑筋转动得飞快。
左手首位的卜骊道:“邬葭,随便你说罢,总之邬祺已远超你我,便是因为我们的心性不足,天赋太差,当年我还不肯承认这一点,现在确是不得不服了。”
邬祺忽然道:“姐姐,你何必言不由衷,姥姥们不肯放你来到这里是因为心疼你,否则为何放手让你来主事,你总觉得心头不满不过是因为不曾得到罢了,可是得到了又如何,你可知我们姐妹这些年的苦楚?就好像人妖之别,得失不过也是如此罢了。”
卜骊忽然站起,向邬祺合手以礼道:“妹妹,受教了。”说罢端然下坐再不出声。
邬祺则坦然而受,却是转头对沈离道:“公子,我那孩儿说了,今日无论你选择哪一个孩子跟你走,都要担负上属于你的责任,那个女子的生死就在你一念之间,你可曾准备好了么?”
这一句似有所指,沈离凝视着邬祺,好像要透过纱巾看透她的用意。
“如果我现在放弃呢?”沈离道。
“我孩儿说过的话,绝无更改,云崖大帝的血脉不容亵渎。少年,你给我记住,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做神诣,无论你觉得是非对错,都仅仅是你在以为,而不能影响神的意志!”邬祺十分耐心的回答。
“你说他是神?”沈离指着少年几乎被气笑了。
“神的血脉就是神的代言,你可以无知,但是不要用无知去质疑。否则总有一天会付出代价。”邬祺道。
“我字知道云崖大帝不过是残暴不仁的暴君,就凭他也敢称神?”沈离毫不退缩。
“你杀过人没有?你杀过凶手没有?你吃不吃肉?你每天要剥夺多少生命?”邬祺问。
沈离默然。
“对于比人类弱小的生灵,人就是暴君,但是人同样是高不可攀的神!”
沈离深吸了一口气,却是强道:“我不信,他说我三日后必须死,如果我不死怎么算?”
邬祺不再说话,邬葭也没有出声,便是那少年也仅仅是冷眼看着沈离冷笑,好像在看一个无知的白痴在表演笑话。
卜骊下手有个素服的女子忽然冷冷道:“选好你的人赶紧走。”
沈离的心终于狂跳了起来,他知道了为何没人说话。
现在的乾清宫里,像是邬葭那样的强者不知道有多少,如果这些人里随便走出来一个,沈离都绝对不是对手,甚至很可能连逃跑的机会都找不到。
所以如果他真的付那三日之约,还想不死同样是笑话。
沈离压制住自己的一下子纷杂的思绪,转头看着旁边的四个女子,目光梭巡却是举棋不定。
其实仅仅凭借肉眼来看,哪里能够知道那一样苗条的身材有什么不同。
沈离忽然有些后悔,自己为何要去挑战少年的底线,现在这个难题却退给了他自己。
因为无论他选择谁,都如同在决定一个人的命运和生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