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王母在传说当中原本就是掌管瘟疫、疾病、死亡和刑杀之神,还拥有着能使人长生不老的灵药。
这一切线索串起来,已经足以解释现在所遭遇到的一切。
真相太过于震撼,法渡拼命试图平息自己的情绪,身体却不住的打着颤,先前那一股把他唤醒的诡异热流再一次出现了。
那股妖气沸反盈天,仿佛野火瞬间烧遍了他的四肢百骸。
法渡顺着裂谷两端不住的张望。
这股力量和西王母凭借的净化力正好相反,强大程度却还凌驾于西王母之上。正因为如此,刚才西王母才没有下到裂谷当中来捡回猎物。也幸亏是这样,法渡才没有跟着变成西王母口中的开胃菜。
这裂谷中必然有着令西王母忌惮的东西。
法渡站起来试图感应那力量的来源,然而那力量好像有灵性,根本不用他感应,就那么直白的牵引着他一直来到了裂谷尽头。
那里有一个焦黑的坑洞,显然就是陨石最后停驻的地方。
法渡远远的看着只觉得是个陨石坑,没想到走过去之后才发现中心坑口竟然是从里面封死了的。他小心的站在上面跳了两下,砰砰的响声证明下面确实另有玄机。按照以往的经历,他绕着周围转来转去找了大半个小时,结果却没有找到任何缝隙和可以扳动的位置,只好重新回到最初的地方。
法渡把手放在坑口石板上,开始考虑要不要找个东西砸几下试试,心念才动,脚下的石板却忽然间朝旁边挪开了。
封闭多年的洞口豁然洞开,那一瞬间沉寂的空气忽然流动起来,搅动了一阵灰尘,恍惚之间就像一只灰色的怪影朝自己扑过来。法渡下意识的想退开,身体却不由自主的迎着它走了下去。
在法渡踏足的瞬间,那漆黑寂静的空间里忽然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烛光,顺着阶梯一直铺向看不见尽头的彼方。
法渡猛然打了个寒颤。
他对这个地方莫名的熟悉,就好像他曾经来过一样。
他又朝前迈了一步,右边墙壁后面发出机簧牵动的咔嚓声,却再没有箭射出来。扭头再看左边,果然有一堵被射成刺猬的墙壁和一整片早已经锈蚀得看不清本色的箭。
左三步,右一步,转向东南。
一条细细的火苗顺着墙壁细槽里连通的灯油快速前行,很快把整条甬道都照得犹如白昼。甬道左右的石壁上雕刻着诸般神灵的造像,形体全都古怪非常,表情或是威严或是惊惧,他居然一个都不认识。
明晃晃的石壁上映着他的影子,迈步的时候孤单却笃定。
法渡更加觉得恐惧。
他从来没来过这里,更不懂任何阴阳八卦奇门遁甲,但身体却像是有意识一样,飞快的顺着那条甬道前进。机关机簧不时的咔擦作响,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有没有引动机关,可这一路走来却没有遭遇到任何危险。
前面并没有层层嵌套的墓穴棺椁,而是简简单单的一间石室。一具枯骨盘腿坐着,身形明显已经与常人不同,双手之间护着一块鸡蛋大小的红色石块。
看那尸骨上的衣服正和壁画上徐福的尸骨相同,胸骨之间还卡着一柄青铜匕首。
法渡仔细审视那骨骸,上面多处都有相同的伤痕,几乎每一刀都竭尽全力,而最后的致命伤却在喉咙,从前面切过去,已经把颈骨都切断了。壁画上并没有提及有其他人随徐福一同进入了石穴,所以这只能是他自己所为。血舍利能够令人长生,想必也提高了人体的耐受能力。虽然不至于真的不死,却能够很大程度上强化了人体,以至于徐福做到这个份上才能真正的了结一切。其他人受着层层隔绝依旧变异到了这种程度,徐福与血舍利如此接近,和其他人的变异程度相比却不值一提,如果不是他先了结了自己的生命,继续下去究竟能到什么程度,实在是不可想象。
法渡又凑近了一些去看那颈骨上的伤痕,那一刀如此决绝,想必那时候脑袋就已经掉下来了,却又被后人拼接复原了。徐福的后人必然不敢侵扰圣地,等到他们的思维理智跟随变异退化之后就更没有本事能进来了。
能做这件事的,到底就剩下了易国师一个人。
法渡不由的心生敬佩,易国师虽然杀伐决断手段狠辣,到底也还留着和善温情的一面。
直到这时他才想起仔细去看那被世人传颂千百年的异宝血舍利。那东西就放在徐福手心里,不过鸡蛋大小,表面坑坑洼洼并不惹眼,其中光焰明灭,看上去像是心脏搏动一般,莫名的诡怪。
法渡盯着看了片刻,终于伸出手去碰了碰血舍利。在指尖接触的瞬间,血舍利陡然亮起来,搏动的速度也加快了。那股诡异的热流再也不是一种感应,而是顺着指尖直接流进了体内。
法渡猛然退开一步:“原来是你在呼唤我……你……在等我?”
还没等他嘟囔完,只觉得背后来了一阵寒风,身体立刻下意识的闪开了。那道黑影飞快的抢到前面,手一挥就把血舍利攥在了手里。
“你……你是大孟?!”法渡惊骇无比,眼前站着的正是第一次下海就失踪了的那个水手大孟!法渡最初上船的时候对那帮水手都不熟悉,这个人似乎非常阴郁内向,除了吃饭时间平常都呆在舱房里,法渡和他也就见过那么一两面,大概记得相貌而已。大孟下水之后就消失了,谁都觉得凶多吉少,所以后面在朱棺幻象中再见到他,才让水手们吓破了胆。
此刻面前的大孟显然是活着的,但脸上的皮都皲裂爆开,似乎都快融化了,怎么看都觉得惊悚。
“法渡。”大孟一开口,那声音就像是穿越了时光中的记忆,忽然来到了法渡面前。
法渡只觉得喉咙里一阵发干:“唐少磊,又是你。”
“唐少磊?”小唐三下两下撕掉了脸上的伪装面具,冲着他笑起来,“都认识多久的老朋友了,怎么这么见外?想不到你们还挺厉害,我把开启棺材的机钮都扔了,你们居然还能找回来。”
小唐还是那样,永远神采飞扬,永远肆意妄为,永远勇往直前不知疲倦。
“同船好几天,我居然也没能认出你来……唐少磊,我又被你利用了。”法渡看不见的时候心里总会时不时的想起他,心里像扎着刺一样难受,看见了,却又不知道究竟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他。
“说什么利用呢,这东西在你手里也没什么用,在我手里却能派上大用场。”小唐在手心里掂了掂,眯起眼睛笑的阳光灿烂,“你就当是送我的,没准我还会感激你。”
法渡心里又是狠狠一刺,小唐这么说,明摆着他并不知道自己寻找血舍利,其实就是为了让他能延长寿命。他狠狠咬了咬牙,冲着小唐伸出手:“还给我。”
小唐眨了眨眼睛,对于他强硬的态度显然非常意外:“你还不明白吗?这东西在你手里只会把你变成怪物,没有丝毫的用处。”
法渡冷冷答道:“在你手里,它就能让你彻底妖化,摆脱短命的宿命。”
小唐愣了愣,然后又笑起来:“原来你都知道啊,那你就更不该和我争抢。”
“你的死活与我何干?”法渡靠近了一步,“血舍利对你有用,对其他妖灵自然也有用。我花费了那么多心思才走到这里,绝不会让你捡了便宜。”
小唐冷笑一声:“你找血舍利,原来是为了白蛇?”
“对。”法渡干脆把心一横,“把血舍利还给我。”
“时隔那么久,为什么你还是那么天真。哪怕你得到了血舍利,就真能安全交到白蛇手上吗?”
法渡忽然醒过味来,从出发之前小唐就混进船队顶替了大孟的身份,唐家的消息这么灵通,肯定是有人透露了消息。能走漏风声的人很多,可知道血舍利能令半妖转化为妖的却只有一个人。
“虞天!是虞天故意把消息透露给唐家的!”
虞天表面上和法渡一行人合作,实际上却串通了唐家。难怪他总是悠闲淡定,实际上早已经做好了准备,哪怕那一船人全都折在海里,还有唐家的力量做后备。
小唐答道:“你总算想明白了。”
“我明白了,你却不一定明白。”法渡直盯着他,“你以为唐家是虞天的后备,实际上如果唐家一败涂地,我们就成了他保全自己的后备。对虞天来说,无论失败的是我们还是唐家,最后赢的人都是他。血舍利在我手上未必真能安全交给小白,血舍利在你手上,虞天要是不告诉你怎么施妖化之法,你又有什么办法?到最后还不是得乖乖的把血舍利交给虞天?”
小唐应道:“那是我的事,用不着你来操心。”
法渡的心猛然绞痛起来:“你宁可相信虞天,也不肯相信我?”
“我是商人,他给得起对等的报酬和承诺,我自然信他。”小唐并没有避开法渡的视线,依旧笑着,“法渡,我可是害过你两次了,我怎么敢信你?”
“是啊,我早就想找你报仇了。”法渡跟着笑起来,“既然你自己来了,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法渡扑上去的时候,小唐最初根本没有躲闪,直到胸口险些挨了一剑,才微微皱起眉头:“来真的?”
法渡攥着滴血莲花不住的进攻,只是喊着:“把血舍利还给我!”
小唐快速的躲避着他的攻击,居然还有空出言嘲讽:“别犯傻了,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全是我教的,你不是我的对手。住手,听到没有!我不想跟你无谓的消耗精力……住手!”
小唐一把攥住了法渡的手腕,猛的一捏,法渡只觉得腕骨剧痛,滴血莲花嘭一声落在地上,显然腕骨已经被捏碎了。
“行了,这点伤对你来说也不算什么,过几个小时就恢复了。”小唐依旧攥着他的手腕,捏着碎骨咯咯作响,“你没本事从我这拿走血舍利,别跟自己过不去。”
法渡强忍着疼痛抬起头:“你以为你赢了吗?”
小唐微微一愣,只觉得有一股力量顺着法渡的胳膊传了过来,就像被高压电击中一样,猛的被打得飞出去,狠狠撞在石壁上。
血舍利跟着脱手而出的瞬间,法渡赶忙就地滚了半圈想去接住它,没想到却又被撞了一下,猝不及防间被撞了一个趔趄,等他回过神,血舍利已经又落在别人手里了。
血舍利的光焰在那个人手中明灭不止,法渡只听到另一个熟悉的声音笑着说:“法渡,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