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法渡进来,rex的表情反而稍微平静了点,他飞快的倒退一步,显然是试图遮挡身后的东西:“你已经猜到是我了?”
“单论演技,你已经演得滴水不漏。如果我还是以前那个单纯的法渡,估计早就被你感动了吧。只可惜我早已经看破了,你身为化生寺宗主继承人,又怎么会是一个感情用事鲁莽冲动的普通少年呢?”法渡微微一笑,“你不顾一切的保护我甚至不惜与归溯反目必然有所图谋,甚至就连被罗迦带到这里,都在你的算计之内。”
rex笑了笑:“我也是逼不得已,起码我所做的并没有伤害到你。”
“罗迦到现在还没找过来,肯定是被什么拖住了吧……能拖住罗迦的至少也是同等级的神灵……”法渡并没有去接话,脸上带着悠闲的笑意,“你向归溯求救说你被罗迦抓住了,然后筹划这场爆炸,给他一个可以进入的缺口来救你,对吗?”
“无论我用了什么手段,只不过是想逃出去而已。”rex护着背后的东西,试图显得更加从容淡定,“我既不想成为生孩子的工具,也不想陪那个疯丫头过上一辈子。”
“如果你老老实实等着归溯来救你,那我就信了你的说辞。”法渡答道,“你所做的谋划太过冒险,这根本就不是你的风格。你知不知道虞天教你的做法,原本就是死路一条?”
rex猛然打了个冷颤。
他的反应更加证实了法渡的猜测,推理的脉络就变得更加清晰:“连通蓬莱的道路已经消失,虞天也就永远被困在蓬莱仙境里。我想,你背后藏的应该就是可以重新修复崩塌的通道,把虞天带回来的异宝。”
rex默默的点了点头。
“你之前这么迷恋虞天,甚至连命都能给他,后来却在短短月余之内就能忘得一干二净。换成你,你会相信吗?虞天找上我的时候那股灵力已经非常微弱,我一直觉得他的怨恨绝不该是这么微弱,后来仔细一想,在找到我之前他应该是先去找过你。”法渡说道,“按虞天的老谋深算,他应该早就看穿了邓川的身份。他让你继续呆在邓川身边却又不告诉你邓川的真实身份,一是怕你露馅,二是怕归溯提前腻了这个猫逗老鼠的游戏。你以为自己是帮着虞天在算计归溯,实际上虞天是在算计着所有人。”
rex摇摇头:“不管你怎么说,我都要重新打开异界通道,把虞天带回来。”
“你凭什么这么相信他?”法渡觉得有些好笑,“归溯是神,虞天与血舍利同化之后也堪入神境,归溯冰冷残酷,虞天心机深沉,无论哪个你都玩不过。”
“我有选择吗?我已经得罪了归溯,无论如何他都会杀了我。在虞天这里,我起码还有条活路。”rex脸上带着苦笑,“即使虞天真的骗了我,我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那就只好抱歉了。”法渡站在那里,周身却充斥着似乎能够撕裂一切的锋芒。
“你不该阻拦我的……我以为你是不会阻拦我的……”法渡还以为rex被逼急了会疯狂反扑,然而他却还站在原地,喉咙里压抑着彻骨的怆痛,“我吃了从蓬莱仙境里带出来的蟠桃……它真的缓解了身体衰竭的速度。虞天懂得培育那些异界生物的办法,我只要打开通道,他就会把蟠桃树带过来。只要一直能吃到蟠桃,我也可以长命的。”
“你吃了蟠桃?”法渡微微皱眉,“你难道不知道它会把你变成怪物?”
rex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度:“或许不会呢?也许蟠桃对半妖来说正好可以治疗短命又可以不被副作用干扰呢?”
法渡叹了口气:“rex,你这是在自欺欺人。”
“你也看见了,唐少磊死得那么惨。”rex摇着头,“我不想和他一样,我要活下去……什么神力什么化形都见鬼去吧,我只要活下去,我要活下去!”
rex的手猛然攥紧的时候,他背后忽然发出了一道白光,头顶上的星图就像是从中间被撕成了两半,裂口相互拖曳撕扯着,就像一道渗血的伤,支棱着的獠牙。
“原来是你们!你们都背叛了我!”罗迦的身形从半空里闪现出来的时候几乎浑身都是血,真和之前刀美兰七孔流血的模样相差无几。神之间的争斗用不着动粗,精神被撕裂,*又算得了什么?
rex没料到罗迦竟然会在归溯和虞天之前出现,快速退后一步:“我没有背叛你!我什么都不知道!”
“是你……原来是你?”罗迦连背都直不起来,泪水混着鲜血顺着脸颊潸然而下,看起来更加触目惊心。
rex推卸责任的手法太过拙劣,按罗迦的聪明原本不至于被蒙蔽。这次爆炸来得突然,姥姥和无真的干尸在一夕之间化为尘土,就像是瞬间让她失去了两个亲人,精神上已经遭受重创。强行抵抗了爆炸的力量之后紧接着归溯到来,这几项叠加在一起,已经把她推上了绝路,哪里还有心思去分辨真假。
在她心里法渡的位置远重于rex,法渡的背叛对她的打击自然也就更大。
rex把黑锅推给法渡自然是为了让罗迦受到更深的刺激,可他也没想到,法渡居然也没有否认,而是站在那里静静等待着罗迦的怒火。
“你们背叛我!我要你们死!你们全都去死吧!”罗迦尖叫着,周围的透明晶石就像破裂的冰面炸开无数冰花,在裂开的瞬间迸发出一阵绿幽幽的荧光,七零八落的崩塌下去,地面上渗出一层冰冷彻骨的水,很快就到了可以淹过小腿的高度。
法渡忽然醒悟过来,这些石块本身就是一种特殊的生命,而躺下灵湖下面的废墟,就是它们死亡之后的状态。这一层水并不是冰块融化造就的水,而是这种生命的血液,一种独特的鲜活着的血液。
罗迦的尖叫蕴含着一种可怕的精神穿透力,虽然不及神杀的强度,却影响得更加广泛。rex捂着耳朵想要减低声音对他的影响,实际上却完全是徒劳的,那一阵紧似一阵的尖叫就像是直接撕扯着脑细胞,他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来回颠倒,血液从所有可以流通的地方争先恐后的涌出来,他甚至不敢开口喘息,生怕这一开口,心脏就会跟着被挤出来。
这种叫声对于法渡的影响力并没有那么强,哪怕他已经可以躲避神杀,但是这种攻击方式对他来说也是陌生的,他只能被动的抵御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正在恍惚之间忽然被拽了一下,整个人就被拽出了高塔之外。
rex原本还指望法渡能稍微挡上一挡,没想到法渡的身形却忽然消失,惊骇之下忽然感觉到自己身边荡起一圈强大的力场,把周遭的水面全部压得凹陷下去,耳边忽然传来了陌生的声音。
“我是不是这段时间玩得太投入,让你误以为无论怎么胡闹我都会原谅你?”
“你还在发什么愣?”
“归溯的本体居然是那副模样,要是他早点以那副模样出现在rex面前,估计rex早就扑上去了。”法渡连头也没回,只是反手攥着那只箍在腰间的手:“你不用使那么大劲,我不会掉下去的。”
“归溯的人身就是在妖魔当中也是难得的好皮相,对他谄媚示好的女妖女魔数不胜数。越是得不到才越想要,rex要是一开始就对虞天的态度来对归溯,归溯大概早就把他杀了。”
法渡微微一笑:“我以为你不懂呢。”
小白立刻针锋相对:“你以为我不懂而已。”
法渡无声的笑着。
凉薄的体温被攥在手心里,心里却有一种被填满的错觉。
“你真是驽钝,竟然想要亲手了结化生寺的过往。”小白忍不住吐槽,“连个解释都没有就来了,谁给你的自信啊?”
法渡忍不住笑出声来,无论他再怎么强大,在小白眼里永远都是那个单纯隐忍愚仁驽钝的小和尚。
“你在笑什么?”
“我什么也不用说,反正你都懂。”法渡笑道,“即使我什么都不说,你不还是拐着归溯杀进来了吗。”
“你知不知道归溯差点要和我翻脸了?”
“归溯反复无常,所以是不是和你翻脸,并不取决于你做了什么,而是他的心情。”法渡答道,“你这样的脾气当年都没被归溯干掉,如今归溯就更不会对你动手。更何况rex还在向他求救,他也没空跟你计较。”
“你以为你真的什么都能算得准?”
“我只是没算到,修神宗居然只剩下罗迦一个人。”法渡答道。
“下不了手?”小白冷哼一声,“你就没想过,万一归溯没来,你要怎么面对那个修神宗的丫头?”
法渡跟着苦笑一声:“如果归溯没来,我就势必要亲手对付她。至于能不能下手,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所以我不想做这个假设。”
小白沉默了一阵之后忽然开口:“那你有没有设想过,万一我真的没来,你该怎么收场?”
“我信你。”法渡笑道,“我需要你的时候,你一定会出现在我身边。”
小白对他而言就是这样的存在,他们早已经脱离了情感和本身的欲念,喜欢不喜欢都显得肤浅,他们只是相互陪伴,只是岁月里不可或缺的那个唯一。
法渡忽然想起,在很久很久之前小白和他之间就有过这样的对话。
“你总是如此奋不顾身的管闲事,是不是算准了我一定会来救你?”
“正是因为你一次次救了我的性命,我才能继续奋不顾身的管闲事啊。”
“怪我喽?”
“我们俩互为因果,就像被同一条线拴着谁也离不开谁。小白,你有没有想过,或许这就是我们相遇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