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上有惊无险,在太阳下山之前忠义叔这一队已经安全的到达了会合地点。
那段手机铃声自然是让法渡吓得魂飞天外,可那音乐不过响了十几秒就停了,其他人根本没把它当回事,到底也只有法渡知道,那音乐声并不是来自于某人的包里,而是来自于白蛇的肚皮。
法渡全身心的戒备起来,还以为立马就要上演真人版《狂蟒之灾》,没想到就在那音乐声后一切归于沉寂,白蛇非但没有现身,甚至连准备过来拜访的迹象都没有。
营地里点起了篝火,小唐独自坐在火堆边上一边吃干粮一边研究膝盖上那块地图。
法渡在那杵着看了一会儿,终于开口了:“你不是说你进去过吗,还研究这个有什么用?”
“情况随时都在变化,既然带着大家来了,我就得对大家负责。”小唐连头都不抬,只管埋头啃压缩饼干。
“都到现在了,你还不愿意对我说实话?”法渡有些恼了,“这一趟大家是不是会有生命危险?”
小唐抬起头来,一副少见多怪的表情:“哪一趟没有生命危险?”
法渡:==
法渡顺过他的手握紧在手心里:“小唐,如果我现在后悔了,你愿意就此放弃带大家出去吗?”
小唐警觉的放下了方便面碗:“你是不是看到什么异象了?”
法渡苦笑一声:“白蛇来了,它就跟在我们后面。”
他还以为小唐听到这个答案一定会改变计划,没想到他居然松了一口气:“不用理会,当它不存在就行了。”
“为什么?你就不怕……”
“有什么好怕的,既然没有主动出击就说明它有所忌惮,它喜欢跟就让它跟着呗。”
“万一它看我们人多势众不好下手,一路跟着想要等到大家遇险再趁虚而入怎么办?”
“你真是太小看它了,身为大妖,哪里会怕这么区区三四十个人。”小唐冷了脸,不耐烦的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要走你就一个人走,反正白蛇认定了你,你走也是死,不走也是死。如果你死后有灵,千万不要来找我,老唐家管死不管埋,我不会去给你收尸的。”
法渡气得七窍生烟:“真没义气!”
“我说过我能保护你。你信我就什么都别管放心的跟我走,你不信我,随你什么时候离开都行,我们就当没认识过,协议就此作废。”
这一晚上法渡生了满肚子的气,随便啃几口干粮就睡了。他们跋山涉水折腾了那么久才能到达这里,要是真让他一个人离开,哪怕不被白蛇吃掉,估计也会莫名在这山林里送命。就算他真的侥幸出了林子,难道真要靠一双脚走回去?
山林里的夜远比在村子里更加令人恐惧,营地中央的火堆虽然可以吓阻野兽,却给不了人多少温暖。夜里深寒,露水在帐篷顶上结了厚厚的一层,即使裹着睡袋都觉得浑身骨头针扎似的疼。为了防止意外,晚上有人轮换着站岗值班,营地里总有人走动说话的声音,这倒是并不奇怪,法渡睡得迷迷糊糊,忽然觉得好像有人在扯他的睡袋。
为了赌一口气,他并没有和小唐睡在一起。这一天实在累得够呛,连噩梦都没给他吓醒,反倒是半夜里被这拉扯给弄醒了。他抬眼只看见对方穿了件普通的冲锋衣,那人也只是看了一眼就离开了,法渡就当是那人走错了帐篷,也没多心,翻个身继续睡了。
清晨的时候,营地里忽然乱起来,法渡听到那些杂乱的呼喊就知道出事了,连忙挣脱睡袋钻了出来。
堆放物资的那块空地上散落着杂乱的包装,用来防潮的塑料布被扯得稀巴烂,食水和应急食品散落一地,各种药品碎得七零八落,绷带脏兮兮的缠在周遭的灌木上,补给品起码损失了一半以上。
“地上没有留下脚印,可能是野兽干的。”说话的是麻子,昨天法渡闹脾气去和六顺住,麻子就和小唐住在一个帐篷里。
“如果真的有野兽,马匹绝不会这么安静。野兽的嗅觉灵敏得很,只会翻动食物,为什么要去动医疗药品?哪怕是被误撞,也不会全部都翻过一遍,更不会故意破坏最重要的药剂。这是人为破坏之后再布置成这样的,目的就是想让我们觉得这是野兽干的。”
“是谁要阻拦我们?”忠义叔冷着脸问。
“不知道。”小唐摇摇头:“昨天我们已经在周遭看过,能隐藏的地方不多,而且晚上点火驱逐野兽一定会有火光。对方既然能做得滴水不漏就证明他们不好对付,无论他们是什么目的,我们都一定要加倍小心。”
六顺担忧的问:“损失了那么多补给品,咱们还能走吗?”
“走一线天过鬼眼峡需要六天,现在补给不足,只能走水碗子,这样只需要两天就能抵达鬼眼峡,在林子里大家尽量打猎不要消耗物资,那现在的补给应该能应付到那时候。”小唐在地图上重新规划着路线,“后面的事,等过了鬼眼峡再想办法。大家先分头准备,半小时后出发。”
法渡想起晚上发生的事,虽然肚子里气还没消,到底还是凑到小唐身边:“咱们当中会不会有内鬼?”
小唐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为什么这么说?”
法渡把晚上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挠挠自己亮光光的脑袋:“也许是我想太多了,但是……小心点总没坏处。”
“这次任务非同一般,我们带出来的都是信得过的人。”小唐眉头深锁,视线扫过整个营地,“如果我们当中有内鬼,那这个人一定潜伏了很久,也就更不容易对付。”
法渡提醒道:“你在前边开路小心点,别老往前冲。”
“该小心的是你。敌在暗我在明,我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搞不好他们的目标并不是干扰唐家,而是冲着你来的。”
“冲着我来?我孑然一身,浑身上下没有一件拿得出手的东西,□□余额只有四位数,唯一的小苹果还被白蛇吞了,冲着我来到底是图什么?”
小唐思考了片刻:“难道是……劫色?”
“滚!”
云南广西一带到处都是喀斯特地形,很多山内部都有被地下暗流冲蚀而成的钟乳石洞,地表上也有千奇百怪的石林,在那几万乃至几十万年之间,大自然打造出了最惊世绝伦鬼斧神工的作品。那些地下暗流四通八达,没有人知道它们到底从何而来又去向何处,多数暗流一直藏在地下,有的暗流在流经某些地方的时候会因为地质原因而出现在地面上形成泉水。这种泉水一般温度极低,有的甚至可以达到接近冰点,从远处看过去就是在郁郁葱葱之间亮汪汪的一点湛蓝,就像一只被放置在大地上的水碗。这种泉水在当地人口中就成为一碗水或者水碗子。
云山苍茫烟雾缭绕,这一块地区在地图上竟然还是一片盲区。很可笑的是,即使现在的科学技术如此发达,也只能用卫星测量出这一片无尽大山的范围,然后标注一个xx自然保护区的名头,在被广袤林木遮蔽之下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却根本无人知晓。在喀斯特地形地区水碗子不计其数,而且从进入密林开始指南针就跟发了疯一样胡乱摆动,显然情形和阿方索他们说的一样,这里确实存在磁场异常的情况。
法渡跟随大家一同前进,越是深入密林心里就越是没谱,前面是未知的旅程,后面有白蛇追赶,身边还藏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现的妨碍者,这到底算是个什么神设定啊!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即使在没有gps定位罗盘失灵补给也不足的情况下,小唐还是安全的把大家带到了水碗子的旁边。
这一路除了法渡以外并没有任何一个人怀疑过能不能抵达目的地,那帮人像是早已经习惯了小唐凡事只说三分话臭脾气,什么都不管不问,只顾埋头赶路。正因为这样,法渡从这群人那里得到的信息也少得可怜,唯一有效的信息还是他自己无意中试出来的。
露宿林间的第二天晚上,法渡忽然梦见了以前从未见过的场景。
那是一间非常宽阔的石室,不知道哪来的火忽然从地底烧起来,上百僧侣翻滚哭嚎,然后慢慢被火海吞没,只有一只断臂死死抠在石壁上,就像是和石壁长在了一起。随着火苗越来越猛,那只手臂就像有了生命似的,随着烈焰烘烤逐渐焦黑变形。
法渡惊醒的时候,发现自己习惯性的握着身边那个人的手。
躺在身边的是忠义叔,那时候他睡得正酣,连法渡死拽着他的手发抖都没能把他弄醒。
法渡坐在黑暗的帐篷里一身冷汗,喘息不定。
直到这时他才忽然明白,能够让他逃避噩梦干扰的并不是唐家人的血缘,而是小唐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