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一行人到了喀什之后就各自分道扬镳,老古罗佳一行继续去走他们的观光之旅,法渡和小白则跟着成泉和老王叔住进了喀什一家青年旅社。
青年旅舍确实和旅馆酒店比不了,年青的背包客来来往往,每人就那么大点地方,人朝上一躺就是家,人走了就是床。幸亏住进来的人多半也都好相处,彼此之间也没什么摩擦。
身边坐着小白,椅子下面藏着糊糊,法渡一路上都紧绷着神经,这会儿实在是太累了,挨着枕头几乎立刻就睡过去了。
等他被一阵吵闹声唤醒已经是夜里了,墙上的挂钟指向十点,有几个年青人正在门口大声的冲着店主质问:“大晚上居然停水了,让我们怎么洗漱休息!”
店主倒是很淡定:“我又不是供水的,我哪知道今天会停水?一天不洗脸也不会咋滴,随便对付一晚上算了。”
住客们议论纷纷,牢骚四起。
成泉低声道:“停水算什么,要是停电了才真不好过呢。”
话音才落,屋子里的灯全部熄灭,瞬间伸手不见五指。
法渡感叹不已,说什么中什么,难道成泉就是传说中的乌鸦嘴?
一个女孩子追问:“你们店里就没有备用的发电机吗?”
店主答道:“就算是有了电也没水,有什么用?”
“有电了,起码可以给手机充电啊!”“就是,哪是能用ipad看看电影也好!”“相机电池没电了,明天还怎么旅游啊?”这话一说,周围的年青人纷纷附和。
店主无奈回答:“第一,停电并不是经常出现的事情,所以小店没有准备备用发电机这种东西。第二,我年青的时候也是背包客,你要出门就别讲究那么多,想讲究啊,要么别出门,要么就花钱住大宾馆去啊。”
年青人血气方刚,哪里受得了他得讥讽:“嗨,你什么态度你?你应急设施不全,还有理了是不是?我们那么多人全挤在这呢,收了钱你就啥都不管了?”
店主也不是个好惹的人:“嗨,想打架是不是?以为人多我就怕你啊?来啊,来啊!”
眼看着就要打起来,老王叔忽然从旁边床上起来,两手一分把当头的人分开:“谁出门在外都有遇上麻烦的时候,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啊。停水停电确实不好过,可是打架也打不出电来,大家就暂时对付一晚,明早醒过来兴许就好了。”
“可现在还早,睡又睡不着,怎么熬过去啊?”
老王叔古道热肠,有种很特别的江湖豪气,法渡说不出怎的就打从心里欣赏他,这会儿忍不住又出来帮腔:“反正有蜡烛,打打牌聊聊天也挺好。”
他这么一说,一个靠窗的床铺上忽然传出女孩子的声音:“好呀,大家既然都醒着,那就讲故事吧。”
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赞同,打头的立马开口:“行,那我先讲讲在川北遇上的怪事吧。那时候我和七八个驴友一起顺着高速公路骑行,本来打算穿过映秀进卧龙自然保护区,然后走巴郎山进丹巴。那天天气晴好,谁知走着走着就下雨了,前面白雾茫茫,彼此只隔着三四米远都看不见。大家怕被车撞,就打着灯一个挨一个朝前挪。按理说这样总不能走丢了吧,可等咱们出了雾区,就真有一个驴友不见了。大家等了半天不见人,于是转回去找,可找来找去也没见着人,打电话也无法接通。就在我们打算报警的时候,那人却从前边骑回来了,一看见我们就差点从车上摔下来,脸色煞白的直喊自己见鬼了。”
他说得活灵活现,光是个开头已经把大家镇住了,整间屋子鸦雀无声,就等着他朝下说呢。
这人就跟故意卖关子似的停了停:“后来他才说,他明明是跟着咱们的队伍走的,前边后边都能模模糊糊见着车子,也就没大注意。中间有一会儿雾气太浓,他怕走丢就故意加速靠近了前边的人,大喊了一声‘哥们儿,等等我!’。那人明明就在近前,偏跟聋子似的理都不理他。他那个来气啊,连蹬了好几脚赶到前边,这会儿才发现那人的体格衣服都陌生,似乎不是队里的人。他凑到面前,顺手拍拍那个人的肩头,‘哥们,你不是咱们队里的吧?什么时候混进来的’?那人终于歪头看了他一眼,就那一眼,这个驴友差点给吓死,头盔里面空空荡荡,竟然什么都没有!他反应过来,立刻沿着路拼命朝前骑,连头也不敢回,生怕被那无面人追上,一直骑到了太阳地里才敢下来歇口气。他自己感觉不过是前后半小时的事情,却哪知道大家已经找了他一天。”
“啧啧,这算什么?来听听咱们在加油站遇见鬼车的事……”这些人经常在外面跑,肚子里有的是故事,一旦有人打开了话匣子,一帮子人全都上去凑热闹了。
法渡苦着脸坐在黑暗里,心里还是有那么点发怵。
哪怕是其他人讲鬼故事,可他若是全心想着一件事,五感六识便会自动前去探究,很容易招来麻烦,这真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忽然间,微凉的手指攀上了法渡的手。他先是吃了一惊,随即才意识到是小白。
“你安心睡,不会有事。”小白在黑暗里淡然道,“我曾应承过,只要你能替我找回金身,我便会一世护你周全,决不食言。”
法渡心里微微一暖,有小白在身边,起码能保证他不再被杂七杂八的游魂野鬼小妖小怪纠缠啊。
大家的故事有不少都是以讹传讹,只不过是版本稍微变化而已,法渡亲身经历过了那么多,多数的故事对他来说都已经不再带着令人恐惧的色彩。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却忽然听到有人招呼道:“老王叔,你们搞地质的总在外面跑,难道就没有什么稀奇见闻吗?”
老王叔笑笑:“我们是搞学术的人,一般不信这些。”
“搞学术又怎么了,这世界上还有那么多科学解释不了的事情呢。”窗户那边的女孩子又开口了。
“那是。”老王叔还是笑,“这些年风里来雨里去,你要说没点怪事也不可能,只是说出来玄乎,自己都觉得不靠谱。这样吧,我就不说自己的事,说个和楼兰有关的传说吧。”
女孩子又出来抢白:“楼兰?楼兰古尸还是罗布泊彭加木啊?那些故事咱们都听腻了。”
“不,那是跟海子有关的故事。”老王叔停了一会儿,似乎是在考虑应该从哪开始讲,“我们的研究课题和沙漠环境有关,三不五时就得进沙海,楼兰也去了不少次了。那次我们的车在库车附近抛锚,幸好遇到了过路的考察队把我们拖了回去。那个队长有一次无意中说起,曾经在沙海深处听见过歌声。”
“歌声?”这种说法立刻引来了讪笑,“沙海深处连个鬼影子都见不着,哪来的歌声?八成是在沙漠里被憋出幻觉来了。”
他这一说,四处都响起了附和的笑声。
老王叔好像并不介意这些嘲笑,而是继续一本正经的讲述:“他还说,那是沙海下面的人鱼。”
“噗!”“哇哈哈哈!”这回的笑声就更是肆无忌惮了。大家都知道人鱼只是幻想出来的生物,你要非得说它存在,那也得去大海里找,连大海里都找不到,这漫天黄沙的大漠里就更找不到了。
“人鱼到底有没有我也说不好,不过沙海里有盐湖,有泉水,也有会移动的海子。有的地方晚上还是沙丘,第二天却会变成一片规模惊人的海子。那种会移动的海子就跟变魔术一样来去无踪,没准里面真有我们没见过的生物呢。”
老王叔的推理大多数人都当做是胡扯,他倒也不计较,反正就是睡觉之前随便说几句,谁也都不会放在心上。
“人鱼?沙漠下面有人鱼?”别人过耳就算,法渡却听进去了,一直在床上思考这个问题。
小白低声问道:“这么晚了不睡觉,你还在想什么?”
“我在幻境里看见的陵墓是在水底下,那副金灿灿的九尾狐壁画……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法渡说道,“咸水海子不长水草,可是凡是沉在水下的东西,年代久远了之后都会锈蚀腐烂,但我所看见的却完好无损,或许……是有什么人在清理它。”
小白明白了他的意思:“你觉得……真有人鱼的存在?”
“也不一定是人鱼,现代科技那么发达,普通人背上潜水设备也可以在水下停留很久,也许就是有人在定期清理那里。”
“既是说,有人听命于虞天,一直负责守护它。”小白蹙眉,“若是如此,要想靠近它只怕难上加难。”
法渡质疑:“我还想问你呢,九尾狐再怎么说也是陆地上的生物,他躲藏在水底,难道就不用呼吸吗?”
“我也还没想明白,不过大妖与一般妖类总是不同,它若得了什么法宝修了避水之法也未可知。”
法渡顿时无语:“那么你怎么就能肯定那个躲藏在黑暗里红眼睛的生物就是虞天?”
“你所见之物是否庞大且无以名状?”
法渡点头。
“那便一定是虞天。”
法渡一脸黑线,这世上庞大且无以名状的东西又不止是虞天一个,你这论断也太草率了吧!
“我知你疑惑,但幻境不会平白而生,你那时靠近我才忽然看到了幻境,那些景致便一定与我有关。”小白冷冷道,“睡吧……哦,行李箱里可还有巧克力?”
法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