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优昙嘴角笑意淡淡似三月春水,拂开一池涟漪,柔和得令人沉醉,如此一笑,倾国倾城,既而便放下了手里撩起的帘子,径自出去,师映川见他离开了,便闭上眼,似乎是有些倦,这时却听宁天谕道:“此人对你……倒是有几分真心。”师映川闭目淡淡道:“他对我没有二心,这一点,我很清楚。”宁天谕不知想到了什么,沉默片刻,才道:“左优昙丽色绝伦,在你有过肌肤之亲的人当中,也算是一等一的了……你待他,可曾有过一丝真情?”
师映川闻言,便道:“我和他二十多年前就已经认识,相处这些年,我纵然是凉薄之人,又岂能真的没有半分情意。”说着,坐起身来,唤人送水进来,一时沐浴洗身,从里到外都换了干净衣裳,这时炕上已经重新摆上了公文,师映川重新坐回原位,一头黑色长发披散着,表面反射出仿佛镜面一般的华丽瑰奇光泽,丰美之极,这时桌角置着一尊香炉,焚香提神,师映川瞥了一眼,伸出雪白的手指,指尖轻抚着香炉上精美的纹路,他微眯着双眼,感受着从指尖传来的灼热,这对普通人来说有点烫人人的温度,对他而言却颇为舒服,过了片刻,师映川才对宁天谕道:“前时操纵肉身自爆,对你造成了一定影响,现在已经完全没问题了么?”
宁天谕道:“已经没有妨碍,当年八大宗师之战,我操纵肉身自爆,受伤不轻,但你我本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随着你的力量日益增强,我也越发强大,前时肉身自爆,对我而言已不算是很大的冲击。”师映川缓缓缩回手,血红鲜嫩的舌尖轻舔了一下被香炉熨得滚热的指尖,道:“那就好。”说完,这就开始仔细地批阅着公文,又盘算了一下近期的各项事务。
不知不觉间,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侍女进来掌灯,师映川便命人摆饭,他简单吃了一些,就在灯光下看着自己臂上缠着的北斗七剑,轻轻刺破指尖依次滴血于其上,七柄神兵得他鲜血年复一年地喂养,越发与他心神相通,极有灵性,轻轻自师映川臂上脱出,围着主人欢快飞旋,师映川盘膝而坐,见状呵呵一笑,忽然间人剑合一,瞬时就消失在原地,不知道过去多久之后,一道身影出现在九天之上,师映川站在北斗七剑上,身周不时有丝丝缕缕的云气被他打散,他静静望着周围无穷无尽的云海,足下的北斗七剑带着他在云层上方快速移动,在这样的高度,普通人早已被严酷的自然环境生生冻死或者早已窒息而死,若非师映川是大宗师之身,也是承受不住,他操纵北斗七剑呼啸而下,破开云层,只见夜晚的星空下,点点星光洒照一望无垠的大地,此情此景,何其壮阔,令人无法不产生自身极度渺小的感觉,但同时也令心中一切的不快和郁结都统统散去,师映川心中一松,心情莫名地平静许多,只觉得身心都放松了不少,一时间他御剑而下,来到了皇皇碧鸟的住处。
师映川收起北斗七剑,走了过去,穿过垂花门时,却见远处廊间挂着大红灯笼,照得一片明亮,一个窈窕的身影斜靠着朱门,仿佛正在等候着什么人归来,师映川见此一幕,就有片刻的失神,这时对方也已经看见了他,清丽的容颜上顿时泛起欣喜的笑容,师映川走了过去,女子凝视着他,就见一天一地的银白之中,一个高大身影走过来,广袖与长发在风中飘舞,仿佛凌虚御空一般,只看身形,便有一种好似绝代美人凌波而来的微妙感觉,那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风姿,甚至已经令人忽略了性别,等到男子来到面前,她目光温柔如水,静静看他,师映川摸了摸她被风吹得冰凉的脸蛋,道:“……是在等我?”
皇皇碧鸟柔声道:“是啊,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你会来。”师映川轻轻敲了一下她洁白如玉的额头:“胡闹,若我不来,难道你还要一直等下去不成?”皇皇碧鸟眼睛看着他,笑得澄澈如水,轻轻抓住师映川的手,轻声道:“等一等又有什么关系,我曾经等过你许多年的,所以我很有耐心。”皇皇碧鸟的话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也完全没有抱怨的意思,仿佛只是在说着微不足道的小事,但仔细琢磨之余,其中的有些东西就会让人觉得淡淡怅惘,师映川听着,一时间也说不清是什么感受,或许当一个人拥有的太多,可供选择的也太多时,就往往容易眼花缭乱,不知道究竟应该珍惜什么了罢,这样想着,索性话锋一转,问道:“……那孩子现在怎样了?”皇皇碧鸟道:“很乖的,刚才吃过饭之后,我让人给他洗了澡,现在已经睡下了,一路旅途劳顿,那样一个小孩子,真是很累了,况且生着病,还没有好利索呢。”
“他就交给你了,把他照顾好,你多费心。”师映川点点头,一面和皇皇碧鸟进入室内,对此,皇皇碧鸟完全不觉得麻烦,甚至有几分欢喜,她这个年纪的女子,有几个没有母性?一个小孩子被送到她身边,交给她照顾,对她而言,不但不是麻烦的差事,反而是一种慰藉。
这夜师映川便在此留宿,翌日一早,师映川陪皇皇碧鸟用过饭,便去了软禁宝相脱不花与季青仙二人的地方,此处环境清幽,进到里面,地龙和火炉都有,使得室内温度十分怡人。
暖阁里,一个身材瘦削的男子端正跪坐在炕上,身下铺着锦垫,正在喝茶,热气腾腾的茶水冒着白气,将男子精致如画的面容衬托得生动了几分,季青仙眼下看起来不过二十七八岁模样,肌肤有若雨后新瓷,气质清冷而不失锋锐,黑发玉容,一瞬间,令师映川下意识地就想到了季玄婴,仿佛眼前坐着的就是那人,而在季青仙对面, 宝相脱不花面容端正,并不出众,看上去与宝相龙树没有多少区别,两人见了师映川进来,神色微动,但又并不开口,季青仙拿过杯子倒了茶,默不作声地将茶杯缓缓推到师映川面前。
碧色的茶水如同一块翠玉,师映川拿起轻轻一抿,动作说不出地优雅舒缓,既而一双勾魂夺魄的鲜红凤眸便看向宝相脱不花,道:“……两位住得可还习惯么?我已将剪水交给碧鸟照料,两位不必担心。”宝相脱不花与他对视,淡淡道:“我二人如今已是阶下囚,绕圈子的话就不必说了。”师映川不以为意,只凝视着宝相脱不花,淡淡而笑,严格来说,宝相脱不花与宝相龙树一样,谈不上是非常英俊出众的男人,但即使是现在身处这样的境地,依旧是笔直挺拔,那种英武威严之气不能掩盖,令人一见为之心折,师映川道:“姑父说得是,如今局势不稳,风雨飘摇,眼下的情况也不允许我们浪费时间,这次蓬莱之事,想必姑父也很清楚,这并非我所愿,若一开始就能和平解决,我自然不会兵行险着,走这一步棋。”
师映川顿了顿,目光在两人脸上一一扫过:“强者一向都拥有被尊重的权利,所以两位若是肯助我,那么现在我就可以解开两位身上的禁制,恢复修为。”
到了双方这种层次,已经没有必要做什么虚与委蛇的事情,若是真的达成协议,也就不必再怀疑真假,看起来好象近乎儿戏,但事实上这是强者的自信与尊严,当然,这也是因为此事没有反悔的余地和必要,就见宝相脱不花一手罩在茶杯杯口,微眯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不过此时室中的气氛显然已是不轻松了,师映川淡淡道:“如此大争之世,龙蛇并起,这样的大环境下,两位想要独善其身是不可能的,弱肉强食,这是自然规律,天下事归根结底就在于实力,别的无话可说……”目光微微一闪,看向季青仙:“季先生,你若应承下来,那么我便在此答应你,日后万剑山可以传承不绝,你意下如何?”
季青仙一双眼睛漆黑明利,如同宝剑出鞘带起的一抹冷光,纵使容貌再精致柔美,也难掩他一身冽然清锐之气,淡淡道:“……与虎谋皮之事,我向来不做。”这话一出,师映川脸上的一丝笑容就消失了,不过转眼就恢复过来,转化成一丝冷峻的笑色,他点一点头,血红的眸子里泛着幽幽的光,道:“我明白了。”又转向宝相脱不花道:“那么姑父的意思……”
话音未落,师映川却忽然轻哂道:“季先生的脾气我很清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即便我用至亲至爱之人作为要挟的筹码,季先生也必然不会屈服,不过姑父么,想必就不是这种人了。”说到这里,他双眼幽深起来,如同深渊一般,形成两口可怕的漩涡,仿佛能够吞噬人的魂魄,他低声笑着,对一旁宝相脱不花说道:“世人皆谓我为魔,姑父可知什么是魔?魔就是不择手段,就是随心所欲……季先生乃姑父挚爱,如此,姑父若不应我,那么今夜季先生就要被送到我房中,自此成为我的禁脔,包括……为我生儿育女!”
这就是无声之中显雷霆,宝相脱不花与季青仙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顿时只觉得一股无可抵御的寒意罩上全身,宝相脱不花瞬间大震,手中的精致茶杯‘啪’一声猛地被攥裂开来,锋利的边缘茬口割破了掌心,有鲜血丝丝流出,季青仙亦是同时脸色剧变,两人都万万没有想到师映川居然会如此丧心病狂,要知道季青仙乃是连江楼的兄长,季玄婴的生父,更是师映川两个儿子的嫡亲祖父,师映川居然会以此事要挟,这已不是单纯的‘丧心病狂’四字可以形容了,一时间宝相脱不花的表情阴冷之极,与师映川对视着,仿佛下一刻就有爆发流血冲突的可能,而师映川脸上泛出一丝冷峻之色,似笑不笑,只等待着,然而,就在局面一触即发之际,宝相脱不花却突然闭上了双眼,缓缓道:“……你赢了。”
师映川猛地大笑而起,道:“那么,就这样说定了,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会在季先生身上留下一点后手,除我之外,无人可解,不过不必担心,只要姑父没有二心,季先生自会安然无恙,分毫无损。”此时宝相脱不花已经恢复了平静,他张眼望着师映川,微微皱眉,冷然说道:“你莫非就不担心我在恢复修为之后,一旦有机会,便以你看重之人的性命来要挟你?”师映川注目于他,微笑道:“姑父可以试一试,不过对于我而言,这世间已经无人可以成为我的软肋,我师映川不会为了任何人而低头,更不会妥协,姑父若是不信的话……尽管一试。”
一时事毕,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师映川便离开此地,他到了暖阁,写信给宝相龙树,将宝相脱不花的态度告知,命人即刻将信送出,此时外面雪花飘飘,师映川坐在炕上又看了一会儿下面呈上来的公文,便开始打坐,午间花浅眉打发人送来几样师映川爱吃的菜肴,师映川正洗手准备用饭,晏勾辰却来了,师映川见他穿着窄袖劲装,便道:“你这是去打猎了?”
晏勾辰笑道:“是啊,这不,刚刚回来,就到你这里打算蹭饭。”师映川就命人添了一副碗筷,让晏勾辰过来和自己一起洗手吃饭,随口问道:“都打到什么东西了?”晏勾辰心情很不错的样子,笑吟吟地道:“收获还可以,其中有一张熊皮不错,可以让人给你做一条褥子。”
两人说着话,一时用过午膳,外面的雪不但没停,反而越发地大了起来,晏勾辰看看窗外,便笑道:“这天气,看来是在留我了。”师映川擦拭着北斗七剑,道:“你去睡一会儿罢,这炕烧得很热,躺着倒也舒坦。”晏勾辰一手搭在男子肩头,然后从身后用两手轻轻捧住师映川的脑袋,嘴唇凑近了轻吻对方如玉的耳垂,带来阵阵酥麻入骨的触感,让人不免有些微微沉迷之意:“……我一个人又有什么意思,映川与我一起才好。”
皇帝身上的龙涎香味道幽幽钻进鼻孔,若无若无地刺激着某个隐秘的角落,师映川知他意思,就轻嗤一声,道:“你这哪里是一国之君,分明是个妖精,当年才认识时,人前明明总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正经无比,现在么,整日里却只想着如何榨干了我。”
晏勾辰低低一笑,右手已滑入男子的领口,抚摩着那结实的胸膛,另一只手则轻轻抓起师映川的手,放在自己已经微微抬头的胯间,低声笑道:“映川这等绝色美人,岂可辜负了?自当多多亲近才好,如此,才不浪费这般天赐美貌……”
接下来自然是一番温存癫狂,一时云收雨散,师映川看了看被弄得手脚酥软的晏勾辰,随手扯过一条柔软的毯子盖住情人的身体,自己披衣而起,出去了,晏勾辰疲惫之极,浑身又是软麻又是快意,极度的畅快发泄之后,就是从里到外的酸软无力,卧在烧热的炕上昏昏欲睡,一时室内安静得犹如一潭死水,只偶尔听见窗外大雪压断枯枝的声响。
未几,有人进到室中,手里端着一盘洗好的果子,女子身材窈窕,面目秀丽,将盘子轻轻放下之后,便走到炕前将晏勾辰枕边的小香炉揭开盖子,往里面添了些香料,这时晏勾辰睡容平静,室内隐隐有一股情事过后的暧昧味道,这秀丽侍女添完香料,拿起香炉盖子就要重新盖好,然而就在这时,这侍女却突然间五指呈兰花状一般倏然散开,面色猛地一下狰狞起来,五指成爪,全力一爪就朝着晏勾辰的天灵盖抓去!
这一爪强悍无比,而且快得不可思议,眼看着就要一下抓碎了大周皇帝的天灵盖,若在往常,换了任何一个时间,任何一个地点,势必就会有暗中保护的影卫及时出手,但偏偏眼下是在师映川这里,方才又正值两人亲热,怎会让人在暗中看着两人*缠绵?那些暗中负责皇帝安全之人自然都已悄悄地尽数离开,不得不说,这女人实在是把握住了最好的时机!
然而就在如勾的五指即将碰到目标的前一刻,大周皇帝的眼睛却突然睁了开来!说时迟那时快,晏勾辰并指如刀,刹那间已狠狠迎向那一爪!两手碰撞的一瞬,晏勾辰顿时全身气血翻涌,呼吸亦是一窒,心中暗道不好,此女的力量,犹在自己之上!
此情此景,这女子却也是心下一惊,这大周皇帝无论是感知还是反应速度,包括力量,竟是与预计中的有明显不同!以其资质,根本不该如此的!她哪里知道,晏勾辰在得到了凝华芝之后,在师映川的帮助下已经尽数吸收药力,改变了自身的天赋,突破了屏障,此事乃是机密,除了当时参与此事之人以外,就连太子晏长河也是不知情的,又何况此女?
此事本应该一击成功,然而天意弄人,只因这一点计算失误,就已大局落定,功败垂成!几乎就在两人第二次即将交手的同时,一声尖锐破空之声转瞬即至,血花四溅中,女子闷哼一声,右手掌心已被整个贯穿,一柄紫色小剑轻巧地一转,飞向门口一名高大男子,自动缠在对方臂间,男子凤目如刀,下一刻,谁也看不清他是如何移动的,整个人已出现在女子面前,一手扼住了这刺客雪白的脖子,然而却见此女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紧接着脸色迅速变为紫黑,一股黑色污血从嘴角缓缓溢出,竟是当场气绝身亡,连一点点救治的可能和机会都没有留下,想必是在对晏勾辰动手之前就已经服下了毒药之类的东西,无论是否得手,事后都必死无疑,不给对方留下任何审讯的余地。
“是死士……”师映川微微皱眉,立刻松开手,却发现那女子的身体开始迅速腐烂,而师映川洁白如玉的手上也染了一片紫黑之色,显然此毒霸道之极,不过对此,师映川倒是神态自若,以他的身体状况,岂是这么容易中招的,况且他当年曾经服过左优昙的鲛珠,百毒辟易,即使是十分罕见的奇毒,也有削弱的功效,当下师映川将手伸进装有清水的盆子里,就见一股紫黑色自手上弥漫出来,毒素被生生逼出,这时室中的动静自然早已惊动了其他人,师映川看着一盆污水,取了帕子擦手,他瞟了一眼不远处一大群跪倒在地的人,淡淡道:“把这里收拾一下。”此时那女子已经化为一滩污水,只剩下衣物簪环,听着吩咐,立刻就上来几个人将现场迅速清理起来,师映川擦完了手,目光转到晏勾辰身上,问道:“你可曾受了伤?”
晏勾辰这时裹着毯子倚在炕上,闻言摇头道:“这倒没有,只是内腑稍微受了些震荡,好在你及时赶来,不然再晚半步,我至少也要重伤。”师映川眼下赤着上身,只穿了一条裤子,长发披垂,刚才他沐浴出来,衣裳还没穿完,就突然感觉到了这边的异常,这才立刻赶了过来。
一柱香之后,穿戴整齐的师映川站在阶上,双手笼在袖里,看着广场上黑压压的人群,空气中湿冷的味道若有若无,这些都是此处伺候他起居的侍女和下人,足有三百余人,在他身边,则是面色微冷的晏勾辰,师映川淡淡道:“今日有刺客意图行刺皇帝,根据核实,此女在本座这里做事已有四年之久,现在看来,隐藏得很深,如此推断,本座身边早已有人渗透,眼下若是有人肯主动站出来,并且将身后受何人指使等等一概之事全盘托出,则本座饶其不死,且赠予一笔钱财,可以令其隐姓埋名做个富家翁,安然一世,本座说到做到,决不食言。”
广场上一片死寂,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师映川见状,摆了摆手,立刻数十名腰佩长刀的锦袍人鱼贯而出,呈扇形围住这三百多人,师映川看了一眼有些微微骚动的人群,道:“都不承认么?不过没关系,本座没有时间去一一甄别调查,那么,为了不留后患,索性重新换一批可靠之人就是了。”说着,菱红的唇轻轻一动,冷漠地吐出一个字:“……杀。”
话音方落,顿时血光闪现,只因一点可能,三百多人立刻一个不留,师映川完全无视身后传来的阵阵惨叫,他与晏勾辰沿着青石路向前走去,一面说道:“此次这幕后之人用心可谓险恶之极,那女人不知练了什么法门,将自身气息收敛得如同普通人一般,要不是她突然暴起动手,我平时也不会刻意去留意一个侍女,哪里察觉得到,你今日若是死在我这里,我便是百口莫辩,大周与青元教之间立刻就是一片混乱的局面,即便不分崩离析,也会受到极大的冲击,眼下好不容易才开创的大好局势只怕转眼就要委顿,这是要挑起内斗,陷你我于险境。”
这时一股冷风扑面而来,空气中夹杂着血腥气,令脑子清醒了许多,师映川说到这里,不免眼中也多了一丝凝重,晏勾辰叹道:“好在我服用凝华芝之后,如今也算是修为大进,这才堪堪抵挡一二,若非如此,我眼下必然已是死于非命,看来也是我命不该绝……只是,却不知这刺客究竟是出于哪一方,受何人指使。”师映川嘴角挂起一丝淡淡的冷笑,道:“这已经无关紧要了,因为有太多人都想这么做,他们都有这个想法,各大宗派,甚至一些大大小小的组织,包括各国,哪一个没有嫌疑?既然如此,究竟是哪一方做的,又有什么区别。”
一时两人回到暖阁,里面已经被人彻底收拾过,熏了香,再没有半点血腥气,师映川盘膝坐在炕上,微眯了眼睛,似在沉思,晏勾辰探身过来,伸手将他鬓角的青丝掖好,师映川缓缓抓住男子的手,道:“……今日我若再晚来半步,你只怕就有大麻烦,很可能毙命于此,想到这里,我不免就有些后怕。”晏勾辰看着他,忽然就微微一笑,不知怎的,就脱口而出:“那么,映川究竟是因为我死之后对局势影响而后怕的多呢,还是仅仅出于关心我而后怕的多?”
晏勾辰的声音低缓而富有磁性,这样在师映川面前说出来,非但没有那种认真严肃之感,反倒有一丝丝的呢喃意味,师映川看着皇帝漆黑深邃的眼眸,心里忽然就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摇头哂道:“我也不知道。”晏勾辰一笑,并不纠缠此事,只给自己倒了杯茶,说道:“你我之间从一开始,只觉得互相之间无非是利益联合,等到后来没有利益,自然也就散了,当时谁能想到,现在会是这个样子。”师映川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这一次不仅仅是师映川身边的下人被清洗,紧接着,青元教总部之中展开了大范围的排查行动,一时间给冬日里的摇光城带来了一抹挥之不去的血色和刀光。
……
“噗!”一根修长洁白的手指戳进了老者的眉心,坚硬的头骨仿佛嫩豆腐一般,被轻而易举地戳出了窟窿,大半张脸孔被银色面具覆盖的男子眉毛轻扬,红眸幽深,面前怒目圆睁的尸体顿时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干瘪下来,转眼间就变成了一具干枯腐朽的尸体,男子眼角泛出一抹红晕,一副餍足之态,他从怀中摸出一块雪白的锦帕擦了擦手,随手将帕子一丢,举目环视,四下里尸横遍地,只是这些尸体大多惨不忍睹,其中又有许多被抽取了生机,包括马匹也是如此,空气中一片浓浓的血腥气,就连带着寒意的风也一时间吹之不散。
男子全身上下一尘不染,淡蓝印花的交领锦袍,一顶精致的银冠束着青丝,令其看上去就如同一个独自出来游山玩水的寻常富家公子一般,但男子手上的一枚戒指正中却镶着一颗指甲大的红翡,水汪汪地殷红欲滴,懂行之人一看就知是产自南部洲的最上等血翠,只这么大的一块,就价值万两黄金不止,岂是寻常富贵人家能够拥有之物,这时男子穿着黑靴的双足踏在被鲜血浸润的地面上,漫不经心地迈步向前,仿佛就算是置身于尸山血海,也无法让他的步履稍有停顿,更不会有丝毫的怜悯与不忍之心。
师映川从腰间取下一只精致的扁平小银壶,打开盖子,喝了一口里面的烈酒,道:“浅眉的消息一向十分可靠,天涯海阁近期货物流动,发现有人暗中搜集阴冥水,她查过之后,探明乃是弑仙山所为,看来我的连郎还真的是百折不挠呢,我那便宜爹对他死心塌地,自然什么都愿意帮忙,只不过,我爹想必还不知道连江楼要这阴冥水是做什么的罢,他帮这个忙倒是一往情深了,却分明是帮别人来取自己儿子的性命。”
宁天谕道:“你这次去弑仙山,是准备亲自对纪妖师挑明此事?”师映川显然不想谈及这些,道:“到时候再说罢。”他忽又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轻声道:“纪桃现在就在弑仙山,我……这次要看看她。”宁天谕有些少见地沉默,片刻,才道:“你确定那是‘她’?”师映川释然一笑:“这种事无所谓罢,我也不是太执着于此,随缘而已。”说话间,师映川却是皱了皱眉,眼中泛着幽幽血光:“我现在是不是太嗜杀了些,不过是路上偶然经过,听到这队伍里有人说了些与我有关的胡言乱语,就直接出手杀光整个车队的人,我记得自己从前并没有这么暴戾。”
宁天谕冷冷道:“这有什么,一群蝼蚁罢了,你是何等人物,岂容这些卑微之人言语污蔑,随手杀了也就杀了,有什么要紧?”师映川默然,他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但是当他想要去仔细寻究时,却又一无所获,这种感觉让他有些沉默,既而忽然语气异常平静地道:“这样的我……你说,我是不是已经越来越像当初的泰元帝了,是不是?视他人为蝼蚁尘埃,视万物为刍狗,不知不觉间,原来我竟已走到这样的地步,我的改变,已经太大了。”
师映川的声音之中带着一丝说不出的迷茫与惆怅,宁天谕淡淡说道:“你本就是泰元帝,你要时刻记得这一点,等到你恢复所有记忆的时候,你就是泰元帝宁天谕,这没有什么不好。”师映川眼中忽然精芒微闪,沉声道:“我不希望这些东西对我本身有任何影响,尤其不能影响我的心智,你可明白?”宁天谕一副不以为然的语气:“你放心。”
师映川的脚程极快,从摇光城到弑仙山,只花费了很短的工夫,此时已是接近三月,冰雪未化,师映川如今身份太过微妙,与弑仙山之间的关系也早已错综复杂,他此次孤身一人前来,顿时令巡山弟子大惊,连忙将其恭恭敬敬迎入,一面着人飞速通报。
未几,师映川被引入一间暖阁,由弑仙山青卫大统领聂药龙在旁陪侍,师映川慢慢呷着侍女送来的香茶,实际上却在不动声色地感应着附近的情况,一旦发现有变,就会立刻离开,他如今根本不会彻底信任任何人,即使纪妖师是他生父,也是一样,之所以敢于孤身前来不止有一位宗师坐镇的弑仙山,不是出于信任,而是因为有北斗七剑在手,再加上自己如今的修为,他有自信只要自己谨慎些,就足以在任何突发情况下安然脱身。
“父亲近来很忙?”师映川放下茶盏,突然开口,一旁聂药龙听他问起,便欠身道:“山主之事,不是我等可知。”师映川听了,淡淡道:“你倒是滴水不漏。”聂药龙垂手听着,并不接话,未几,师映川轻轻扬眉,却不起身,只道:“多时不见,父亲大人安好?”话音未落,就见帘子一掀,纪妖师自外面走进来,师映川却没有看对方,事实上,这时他的眼睛只看向了纪妖师怀中抱着的一个女童,师映川看着她,然而在他眼中,他看到的却是很多年前的那个女孩,喜欢像小鹿一般在花海中奔跑,发出清脆的笑声,那样的画面,直到今日,也还会撩起心底一点淡淡的涟漪……师映川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来,这个孩子,有着一张像梵劫心更像季平琰的面孔,但在看到她的第一眼起,他就知道她是谁,没有理由,不问缘由与因果。
师映川缓缓站起身来,他走过去,伸手去抱那孩子,女童好奇地看着他,纪妖师懒洋洋地说道:“这丫头认生,只肯给极熟的人抱,你……”话刚说到这里,却是戛然而止,就见女童忽然‘咯咯’笑了起来,伸出小胳膊,投身于师映川怀中,被男子抱了个满怀,纪妖师一愣,哑口无言,心下暗道莫非真是血脉联系,天生就知亲近不成?
师映川抱着纪桃香香软软的小身子,一时间百感交集,他低声道:“香雪海……”纪桃虽小,却也知道对方在叫自己的乳名,顿时笑靥如花,师映川定一定神,柔声道:“我是你的祖父,你可知道么?”已经一岁的纪桃自然会说话,就奶声奶气地道:“祖父……”师映川听着,心中百味杂陈,也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此时此刻,他感觉到的已不仅仅是灵魂中的熟悉,还有着深切的血脉相连,遥远淡忘的往事纷涌而来,一时间再也说不清是什么感受,他默默抱着女孩,然后就将其交到聂药龙手里,道:“带她出去罢,我和父亲有话要说。”
一时室中只剩父子二人,师映川也不罗嗦多言,索性单刀直入,问道:“……我听说,弑仙山现在正暗中搜集阴冥水?”纪妖师狭长的凤目微微一动,道:“那又如何?”师映川微微蹙起的精致眉头如同春山横波,优美得简直令人不敢正视,他两手笼在袖里,望着纪妖师,语气平平:“你是为了连江楼,可对?想来是他让你帮忙的罢,我说的应该没错。”
纪妖师眼中精芒一闪,不置可否,师映川却突然大笑起来,他一手抬起,煞有介事地指着纪妖师,笑道:“父亲大人,你可知道连江楼要这么多的阴冥水做什么?看你的样子,想必是不知道的,那么我就告诉你罢,他是要我的性命!虽然我不能详细告诉你这其中的龌龊,但你只需清楚一点就可以了,那就是你现在正帮他收集阴冥水的举动,实际上就是在帮他要我的性命,父亲,我是你的儿子,你真的要帮连江楼杀了我么?”
“……不可能!”纪妖师忽然站起身来,眼中幽芒连闪,他牢牢迫视着师映川,冷声如刀:“他怎会取你性命,就算你日后落在他手里,也至多是废去修为,他这个人,怎会伤你性命!”
师映川只是冷笑,并不分辩什么,他淡漠地道:“总之,事情就是这样,你如果还要给他收集阴冥水的话,那就随便你,不过我这次来,是有一个不错的提议,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纪妖师也非寻常之人,见师映川换过话题,便也不再去想刚才那番话的真假,暂时将其抛在脑后,道:“说来听听。”师映川嘴角挂起一丝异样的微笑,他洁白胜玉的两只手从袖中伸出,走到纪妖师面前,一手搭在对方肩头,略略用力,示意对方坐下,纪妖师不知他壶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重新坐下了,师映川亲密的拍一拍男子的肩,笑道:“父亲,我们做个交易罢,一个也许让你无法拒绝的交易……”他俯身,鲜红如地狱之火的眼睛与纪妖师平视,缓缓说道:“我想通了……所以,只要父亲大人答应加入青元教,与儿子处于同一个阵营,助我一臂之力,那么,待日后大事既成,我可以与父亲大人一起分享连江楼……是的,分享。”
男子唇中吐出的话语如同魔咒,师映川此人不但容貌极美,声音亦是极其富于磁性,十分动听,但是眼下在结合了他眼中那一抹非人般的冰冷以及他所说的内容之后,却只会令人觉得一股说不出的寒意从心底生出,纪妖师闻言大震,目光犹如利剑一般霍然刺向男子,显然是对此不可置信,他很清楚对方是什么人,也就是因为太清楚,所以才不信居然会有这样的提议,师映川却是低低笑着,他微颤的密长睫毛下,眼中如同长风拂过的湖水,荡起层层涟漪,平静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无法揣测的笑意,就像是阳光永远无法企及的幽暗角落,无视一切,道:“我不是在开玩笑……等到日后成就大业,连江楼逃不出我的掌心,那时我可以让父亲你得偿所愿,一亲芳泽,不过呢,这需要你愿意雌伏才好,想必父亲你不会介意罢?因为只有我才可以从身到心去彻底征服他,这个条件是不可能更改的……那么,对于这个提议,父亲大人感兴趣么?要知道如果凭你自己的话,永远也不可能得到他,不是么?”
如此冲击之下,纪妖师僵了片刻,心头流淌出丝丝寒意,突然间就笑了起来,他仿佛见到了这世间最可笑的事情,道:“我儿,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你这种不择手段的本事,让我这个当爹的也自愧不如。”师映川微笑道:“那么,父亲大人的答复又是什么呢?”
师映川说完,慢慢捏着自己的手指,面无表情地看着纪妖师,他没有催促,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渴望和期待的意思,仿佛无论对方作出什么样的决定,对他而言都不是那么地重要,只是等着对方作出一个决定而已,纪妖师面色变幻不定,忽然站起身来,一手勾起师映川的下巴,逼近了对方的面孔,两张精致之极的脸几乎贴在了一起,纪妖师缓缓道:“这个提议的确足够诱人,不得不说,你很会玩弄人心……但是,若你日后反悔,那又该当如何?到那时,你若食言,我似乎也没有什么可靠 办法,这样所谓的交易,就算是现在签字画押又能怎样?在实力面前,也无非是一纸空文罢了,你要我如何信你?说到底,这根本不是在做交易,而是在冒险去赌,先赌你日后到底能不能成功,再赌你成功之后,会不会实现承诺!”
师映川哈哈一笑,却是一把抓住了纪妖师勾住自己下巴的那只手,决不辩解,更没有赌咒发誓,只道:“那么,父亲愿不愿意来赌一把呢?若是赌了,至少还有不小的可能性,但如果不赌的话,那么就连一点可能也没有!”纪妖师一双泛着妖异之色的眼睛盯着师映川,仿佛想要看透对方的真实想法,对此,师映川只是淡然以对,嘴角带笑,不知过了多久,纪妖师突然向后一步,‘嗤’地一声笑,道:“……好,我便应了又何妨!”
师映川大笑,他知道纪妖师无法拒绝这个强有力的诱惑,的确,纪妖师深爱连江楼不假,不肯让连江楼受到来自他人的伤害,可是当一个可以得到心爱之人的机会摆在眼前之际,纪妖师的这些理智就会在极度的诱惑之下,很快被碾成毫无意义的尘土,因为这就是人性,会被七情六欲所操纵的人性啊!包括宝相脱不花,自己之所以或是打动或是说服这些强者,无非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抓住了他们最看重的东西,这世间的用人之道,本质不就是这样么!
弑仙山加入青元教的消息就如同长了翅膀一般,很快就传了开来,而弑仙山也成为继山海大狱之后,又一个加入青元教的老牌势力,这样新鲜血液的输入,使得青元教一夜之间再次壮大,但凡事有利则必有弊,师映川实力的迅速膨胀令多方大生警惕之心,这也促使不少势力由此迅速结盟,以断法宗,万剑山,瑶池仙地,晋陵神殿四方为首,包括各大小势力以及各国,于短时间内结成联盟,共同抗衡外敌,一时间形成两方对峙之势。
接下来的两年中,原本混乱的局势开始逐渐明朗,在大环境下,再没有弱小势力可以夹缝生存的余地,战争如同一只无形的手,推动着现实前进,将越来越多的人卷入到这个巨大的漩涡之中,再难以有人可以独善其身,而在这两年中,魏燕并入大周,曾经的女帝苏怀盈被封为燕王,左优昙封魏王,大周就此成为继泰元帝身死之后,千年以来最为强盛的庞大帝国,幅员辽阔,疆域宽广,在这段时期,以四大宗派为首的万绝盟与大周之间爆发过无数次大大小小的战役,双方互有得失,其中既有万绝盟一战失去数万精英弟子的惨败,也有师映川率众陷入包围,带残兵败部重伤逃脱的事例,这个世界开始变得越发残酷,充满了杀戮与死亡,原有的秩序在战争的笼罩下被打散,荡然无存,想要在这样的乱世中立足,弱肉强食便成为了唯一的法则,时光仿佛在回溯,回到了千年之前那个曾经黑暗无比也壮阔无比的时代,一切的一切,如同当初那场巨大而沉重的梦魇再次重现。
--在很久之前,是一切的结束也是开始,濒死的帝王低低而笑,他轻声道:“莲生,你毁了我的一切,但你要相信,这决不会是结局,我一定还会回来,从死走向生,终究会让一切都回归原点,你自以为这是结束,但,这其实仅仅只是另一个开始……”
……
月色清冷,巨大的宫殿如同一头蛰伏在黑夜之中的兽,风声瑟瑟。
男人强壮的身体如同海浪般起伏,黑色如华丽绸缎般的长发紧紧束在身后,丝毫不乱,男人身上华丽的袍服也是整整齐齐,只有那略泛红潮的面孔、不断起伏的身体以及他身下同样强壮的男人,才昭示着他此刻正在做的事情究竟是多么的旖旎糜乱。
下方躺在榻间的男人同样高大挺拔,也同样地衣冠整齐,英俊的面孔上亦是红潮涌现,跨坐在他身上的男子一手按住他的肩,两人结合的位置被华贵的衣袍完全遮盖住,从外观上来看,窥不到半点春光,只有男性低沉杂乱的喘息声充斥着整个空间。
师映川微眯着幽深的红瞳,瞳内蛰伏的所有狠戾都被暂时压下,一双眼眸宛如无底深潭,又似将世间万物都尽收眼底,流云般柔亮的黑发被系在身后,随着他起伏的动作微微晃动,他低着头,深深地看着自己身下的连江楼,体味着私密之处传来的清晰饱涨感,这种事对他而言并无太多快乐,但面前这个人是连江楼,这就足够了……师映川看着眉宇间有着明显情`欲之色的男子,嘴角不由得浮起一丝志得意满的笑容,他一手抚上对方英俊的面庞,柔声说道:“弄得你很舒服,是么?连郎,你看起来好象已经快不行了,唔,是要`射了么……”
优美的男音说着黏腻而极其色`情的话语,配上那张无与伦比的丽容,所造成的刺激与冲击不是常人能够想象,连江楼眼眸深深,黑得如同最浓重的墨,这已不是他们第一次做这种事,在从前一开始的较量和搏斗之后,渐渐的,两人之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有了这样不可言说的默契,而且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不过尽管身上俊美如仙的男子默认了身体被进入的事实,但相对的,连江楼也每每被对方置于身下,就好比此刻,一切都由男子来掌握,如同帝王高高在上,一切看起来都是那样地公平。
师映川微喘着略眯凤目,此时此刻,心灵上的冷静与肉`体上的迷乱交织在一起,令一切都像是被水化开的墨滴,无限地迷离起来,他眼神平静如秋水,手指肆意撩拨着连江楼那漆黑的长发,轻声而笑,却又说不出地冰冷着,他凝视着这个与自己注定生生世世都命运相交、纠缠不清的男人,道:“我有漫长的时间可以用来等待,等待你从身到心的彻底臣服,你是我的,永永远远都会属于我,我会与你白头到老,哪怕这期间我们走了许多弯路,但结局终究还是一样的……因为你是我,不愿也不能割舍的前尘啊……”
终于,满室的欲`潮渐渐停歇,两具强健的男性躯体仍然保持着一开始的姿势,而不是像其他欢好过后的情人之间那样缠绵交叠在一起,甚至没有相拥,更没有温存爱抚,彼此只是各自平缓着心跳,让自己的状态稳定下来,师映川抬起腰,结束了两人之间的亲密连结,他下了床,面色平静地整理着下裳,道:“你真的不考虑我的提议?断法宗的传承我可以允许延续下去,这难道不是非常优厚的条件么。”连江楼这时也已经起身,闻言便道:“……无论你再问几次,我的回答也都还是一样,不会改变。”
对此,师映川没有太多的失望之意,这也在他的预料之中,反而如果连江楼答应了,他才会觉得奇怪,他望着已经整理好腰带的连江楼,道:“出去吹吹风罢,屋里闷得很。”连江楼不出声,只径自走了出去,两人站在廊下,师映川道:“这样的梦太过真实,你我明明已经数年不曾见过面了,彼此之间相隔千山万水,但是在这里,却能不时地相见,这种感觉说实话,其实也不错……连郎,我甚至还期盼着可以经常这样入梦,来与你见面。”
连江楼不说话,却抬手握住了师映川被风吹开的一缕柔顺长发,师映川微睨着男子,淡淡笑道:“知道么,比起白天,我更喜欢夜晚,而我之所以喜欢黑夜,是因为它足够隐蔽和安全,可以让我暂时放任自己去回想那些记忆里的画面……连郎,还记得我是什么时候出生的么?”
连江楼平静地道:“是在冬天。”师映川笑了起来,他眼波流转,静静地看着面前的连江楼,道:“冬的真意,是死亡,是残酷,是结束,但随之而来的就是春,万物复苏,是开始,是大劫之后才会有的新生,所以我想,大概就因为如此,老天才会让我出生在这个季节罢,预示着我将会给这个世间带来怎样的一番改变。”
连江楼静静地看着男子,他看着这个魔神一般的男子无比高傲无比自信地站在自己面前,与自己同样地高大、健美、强力,用清冷的眼神与灼热的语言来展示自己的野望,这样的男子,如同骄阳一般耀眼,又如同黑夜降临,给天地间带来渲染不去的暗色--这注定是一个在黑夜中独行的人,一如自己,一如从前。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并肩而立,很快,天边出现亮色,拂晓时分,随着第一缕霞光洒落,朝霞缓缓绽放,说不出地瑰丽雄奇,师映川遥望天际,轻叹道:“真美啊……”话音未落,却忽觉一只手被人握住,师映川扭头看去,就见连江楼面色平静,淡淡看着天边,道:“……纵使再美,又怎及你嫣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