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跪在我身前哆嗦不已,早已泣不成声:“方方先生,无论如何,你要救我啊!我的儿子初中还没毕业,家里就靠我一个人,方先生,你要救我!我不想被这女鬼勾了命去!我是该死,我不该事后潜逃,那女子本还有救,可我,我他妈当时真不知道是如何想的……”
这又哪里是什么“鬼索命”、“阴魂不散”?这仅仅是“为人莫做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的又一天理昭昭的铁证。我们只须记住:别以为没人知道,总有一些东西知道你干过什么。
我扶起他道:“老张,你也不要如此害怕,破你身陷的这‘三七劫’很简单,你想不想活命也仅仅在你这一念之间。因为你撞死了人却又不肯认账因而逃走,阴德大损,只要弥补回你所损的阴德,你这三七之劫自然化解。”
“那、那、那要怎么弥补我干的缺德事?”老张紧紧盯着我。
“很简单,在‘三七’即这最后一个七天结束之前,你马上向公安局投案自首――你必须承担此事的一切责任,该赔偿人家的一分不能欠。只有这样,你才洗清你的孽债、弥补你的阴德。也只有这样,你才能逃过三七之劫的索命。”我耸耸肩。
“不、不!方先生,我不、不能去坐牢!”老张连连挥手摇头,“我上有一八十老母,下有一个正在读书的儿子,我女人早已下岗在家,全家就靠我一个人开车挣点生计,我不能去投案自首!方先生,你是高人,你是神仙,你是救苦救难的菩萨!还请你一定要救我,不要让我去坐牢……”
我攸地一笑:“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你只道你可怜,你又可曾想到你撞死人家,人家就不可怜?那女子家里没有高堂、没有儿女?我不是高人,也不是神仙,更不是菩萨――即便我是菩萨,救苦救难我又岂能只救你一家,我就不救那女子家中的苦难?!你好好想想,你这是投案自首,只要能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赔偿那女子家中的损失,我想,你也断不至于会坐牢。老张,我话就到说到这里,你身陷三七之劫,只有五天的寿命!你想不想活下去,你自己看着办!”说到这里,我就要上我的车。
老张忙抓住我的手道:“这我也知道,可是,方先生,我这毕竟是撞死了人家,这赔偿可不是个小数目啊!没几十万我怎么能脱身?我一个开出租车的,卖光了家产也拿不出个几万块,我若投案自首了,赔不起人家,不只有坐牢一条路吗……”
我好好一想,综合这前前后后的一切希奇古怪,说道:“这样吧,老张,我告诉你,你撞死了这女子,以至有这起冥币怪案,起因虽在于你,但我想,事情还远不止这么简单,还有更复杂、更玄奇的因素搀杂其里!这女子本已死去,尸体就停在太平间里,何故又能走出医院大摇大摆地乘车?更怪的是,何故只有你能看见她而我们都看不见?再则,她又是如何将那些冥币变换为人民币的?最让我匪夷所思的是,这女尸何故会乘车到上海衡山路、屡屡和一些警察的行动保持同一步调?老张,这里面估计还有更不为人知的秘密。而现在,那女尸外出的身影只有你能看见,而她也好像只乘坐你的车子,我还需要你的协助!你只有五天的生命,我要在这五天之内,查清这其间的一切前因后果,然后你去公安局投案自首,我会支付你五十万人民币的报酬,我相信,这笔钱足够你赔偿人家的损失了。我的要求便是,这五天之内你必须听从我的安排和调遣。怎么样?能做到么?”
“能!能做到!方先生,你真是救苦救难的菩萨!我给你磕头――”老张说罢就要跪下去,我赶忙扶住他,说道:“我可承受不起!老张,切记切记,人生一世,不可造孽,亏心事不能做。好了,当前,还有一事,你明天白天去买些冥币,随便撒在这医院后门附近。”
“冥币?怎么?”老张大惑不解。
我一笑道:“我将太平间里那女尸身下的冥币全部拿走烧光,她若再出来乘车,又哪来钱付车费?这只是为打消医院的担忧。为了能继续查清那女尸的行动,所以,必须再让她接触到冥币――如此她才有‘钱’乘车。”
听得老张牙关直打战:“方先生,你是高人,依你之见,那尸体真能活过来再走出医院?这是不是她的鬼魂在作祟?她被我撞死,阴魂不散,因而不能安心……”
我摇摇头道:“我可以告诉你一点的是,这绝不是‘鬼’在作祟,但其间只怕有着比鬼更为可怕的内幕,这也就是我必须查清它的原因。好了,天快亮了,我得赶回叶家休息了。明天再联系!”
当即,司机载着我向上海风驰电掣而去。已是凌晨三点多,离天亮还有两三个小时,万籁俱寂,人伦为阴。天地之间,各种气息氤氲交加,瞬息万变。
回到叶家庄园时,虽已近凌晨五点,但主持叶氏世爵卫生连锁机构的叶启正早已恭候在客厅里等我。这位少爷公子哥虽然年轻,却也能为了家族事业而鞠躬尽瘁,这段时间冥币怪案引起了世爵各大平价医院一片风生水起,让这位年轻的董事长分外忧心。就在一个多小时之前,我为医院找到了冥币产生的根源的真相,医院负责人早已打电话向这位掌舵人汇报了一切。叶启正一高兴,便再也睡不着,一心等我回来。
但让我奇怪的是,凌晨五点还没到,天还没亮,陪同叶启正一起等我的,还有叶家老三叶梓聪、叶梓明的儿子叶启刚及叶启正的弟弟叶启敏,除此之外,沙发之上,还坐着一位极为惹眼的妙龄女郎,一袭睡衣,面有倦意,应该是刚刚爬起床,正是叶登爵的小女儿叶姣仪,年纪还没有叶登爵三位“启”字辈的孙子大,这三位叶家孙子却都称她为“姑姑”。
原来,这些年轻人都已得知我为医院找到了冥币怪案的真相,一时都颇为好奇,个个从被窝里爬起来等我回来好好为他们分解。而昨天刚刚从美国抵达上海的叶姣仪听说了医院冥币一事尤为好奇,她所学的本是考古专业,对一些希奇古怪之事向来有着几分探研之心,如此一来,也就起床等我。
一见到我,这些人当即面有喜色,个个迎了上来,纷纷向我打探具体情节。
很明显,在如此豪富之家,能引起他们好奇的事物太少,但在如此玄奇的怪事面前――女尸,冥币,鬼魂……这些怪事如吸铁石一般将他们吸了起来。
而叶姣仪注视我的表情尤为异样,这位身材火辣的美少女昨天下午刚刚到家,却和我有了一番唇枪舌剑的争辩交锋,并且出言多有不逊。以至我有时候不得不好好审视一下她。她虽然年轻,却已然是美国哥伦比亚大学考古系的博士生,博学多才,闻名全校。
我把这起冥币怪案的前前后后具体向这帮叶家子孙叙述了一遍。很自然,那具女尸引起了他们的极大兴趣,一时间,“女鬼”的讨论在他们之中热烈起来。
“怎么会这样?人都死了,又如何走出去散布冥币?”叶梓聪大惑不解。
“这年头,什么天下奇闻没听说过,偏偏一具女尸能外出走动,这倒是放之四海皆惊闻了!”叶启刚同样是满脸疑云。
“总之,方先生既然为我们找到了冥币怪案的根源,医院又能正常营业,我看,我们要适时地召开一场新闻发布会向全国百姓澄清辟谣一下……”叶启正说道。
我见他们的讨论方兴未艾,而我也忙了一天,一天一夜没合眼,此刻早已是浑身发酸,伸了一个懒腰,就要向自己的房间走去。却听一声:“方先生!”
叶姣仪翩然而来,她不如欧阳林娜英武曼倩,更没有杜冰婵的风华绰约,却依然有着她灼然四射的娇扬魅力,宛如一动人的原野精灵,让人刹然间有上前拥抱她的冲动。
我停下来,向她点头一笑。
“这冥币怪案一事,好玄妙,好不可思议!我敢保证,这件案子还没结束。我好感兴趣!”叶姣仪打了一个哈欠,突然向我涓然一笑,“昨天下午的事,还请你不要见怪,我是个只知道学习和研究的小丫头,我的导师都说,如果我的精力放在考古上,我的智商能达到200,而在个人生活中,我的智力可能还不如一个小孩――呵呵,生活中若没人陪伴,我可能找不着路回家,可能会摔跟斗,更可能会走进男厕所……所以,还请方先生谅解我的言行……”
我摇头一笑道:“四小姐,作为一位以科学为武器的考古学家,这些玄迷灵异的东西,不值得你感兴趣。呵呵,对了,男人不宜走进女厕所,因为,女厕所乃极阴之地,容易撞煞逢凶;但是,女人也不宜进男厕所,因为男厕所开阳破阴之地,女人进出易致晦气上身,连遇不顺。所以,以后注意点,不要再走进男厕所了。我去睡觉了,晚安――”一看时间,马上就要天亮,我耸肩一笑,“不,早安!”掉头而去。
其时,叶登爵在夫人的陪同下早已起床在外进行晨练,而叶家上下又开始忙作了一团,仆人忙碌着早餐,叶家子孙开始了新的一天的工作进程。而此刻的我,才刚刚上床睡觉。没办法啊,收了人家15亿人民币的报酬,我自己虽也能得到一部分,但绝大部分又能让多少贫寒病人看得起病、多少穷苦孩子上得起学?这点辛苦还是值得的。
然而,我刚脱下鞋子要跳上床时,手机响了,啐了一句,一接,竟是欧阳林娜!
这位警坛铿锵玫瑰乃是无事不等三宝殿,可现在才几点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