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黄莺一身惊呼,声似哀求,“爸,三叔,别这样逼他们,他们会、会、会死的!”
“你个死丫头,还不快给老子滚!一个女娃子家,从来就不正经,莫不是看上这两个男人了?!”黄二爷一声怒骂,“他们不死就我们死,你莫非也想要死?”
“不论怎样,就算他们杀了人,也要等警察来抓,你们这样逼死他们,你们自己不也犯法?”黄莺仍然恳求着父亲和三叔。
我轻叹一声,摇摇头道:“黄四小姐,你的心意我领了,一切都是机缘造化,且待之后慢慢分解。而现在,你的父亲与三叔,又岂止是在犯法?简直是伤天害理,天地不容!”说罢,我转身望向黄二爷黄三爷,继续说道:“黄二爷黄三爷,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天池地缝,深不测底,人若跳下,绝不会生还,是也不是?”
“你若死在下面,我黄二每年还会给你烧些纸钱!”黄二爷瞪着我,“而且,在下面一死百了,连棺材都不用买了!”
“那好!”我心思一转,盯着黄二爷,“你先将老杨放下来,我跳便是。”如果他们将杨天骢一放下来,那时岂还有他们耍横的资本?
“不行!”就听黄三爷喝道,“将他放下来,依你的手段,我们还能动你?你若跳下,我就会将他放下来!”
我还没应声,就听伍乡长在我身后破口大骂:“你个狗日的黄老二黄老三,你们果然是吃了豹子胆,长了几个脑壳!你连我们几个领导都敢乱来,你们等着,看我出去如何治理你们!”
黄二爷一阵冷笑道:“出去?你们还想出去,等这姓方的跳下去,再看我们如何料理你俩!
听黄二爷如此一说。那伍乡长、段书记赶紧望着我,牙关格格作响。
这黄二爷黄三爷此刻以杨天骢性命威胁我,乃是先要我死,再让杨天骢死,最后再让这两位官老爷死,总之他俩打的算盘就是绝不会让任何一个外人走出这罗盘大院,我岂能相信他俩的话,我若先跳,那地底深渊不知几何之深,即便我能自保。杨天骢又岂能平安无虞?
但他俩坚持一定要让我先跳下去,我又稍一思忖,计上心头,当即说道:“这样,黄二爷,你也算玄门中人,深知我们这一行,对生死之事看的颇为重要,即便死无葬身之地。也最好取个良位吉壤,你看这天池深渊围成一个圆环,你们既要我死在这里,那也就烦你帮我看看穴向方位。我该从哪个方向跳,跳下去才会死得其所。”
只要黄二爷肯踏前一步,我便自有办法钳制他从而反制,到那时。还怕黄三爷不肯放人?
却听杨天骢在上面喊道:“方先生,你真要跳?这天池地缝,估计好几十米深。跳下去连尸骨都找不到!你可别为了我杨天骢做傻事!”
“老杨,你我至交一场,虽然玄门中人不能义结金兰,但你我也情同手足,想你为我屡赴生死,多次挽救我于水火灾劫之中,现在,黄家人既然要我死,我不死则你也没命,你肯为我赴汤蹈火,我方隐为你一赴黄泉,又岂会眨一下眼?”我故作哀戚之状,只是不能让这两只老狐狸看出破绽。
却见杨天骢在木架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方先生,你命骨贵重,不是俗人,而我杨天骢只是一红尘俗世的蝇营狗苟之辈,不值得你这样为我掉头颅!就让这两只老狗把我丢进去算了!二十年后,我杨天骢又是一条好汉!”
我二人如此一来一往,就听黄二爷喊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二人下辈子再续兄弟缘分吧!姓方的,你既然要想死个良地吉位,我就帮你看看!”说罢,径直走过来,我见他走过来,便也起步走向那黑森森的天池深渊,却只在往天池内一望之际,深渊内一股阴邪之风携带一阵异味冲天而上,我连忙一闪退了回去,心下一阵骇然,立即转头盯着黄二爷道:“黄二爷,你老实告诉我,这天池地缝之下,有些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听我如此一说,我身后的段书记、伍乡长尽数一退避。
“哈哈哈哈!”黄二爷一阵狂笑,“果然是高人,有眼识!这地穴二十米深,黑不见底,下面养了几百条毒蛇,都能被你给瞧出来!”
“毒蛇?!”我一颤,其时,杨天骢也发出一阵惊叹,“你们在这中央天池的地缝里养了这么多毒蛇是何故?即便是毒蛇,也不可能有如此阴邪之兆,定然还有其他什么缘故!
“既然你们都已经知道我黄家制作蜡殍之事,说给你听便也无妨,免得你在下面做个不明不白的冤死鬼!”黄二爷一声冷笑,“一些准备制作蜡殍的人尸如果已经腐烂,或者买家看不上一些形貌丑陋的蜡殍,卖不掉的,我们都剁成碎块,丢近这天池地缝,下面几百条毒蛇自会美食饕餮之,这是处理尸体及蜡殍的最佳手段!”
听到这里,我浑身一阵鸡皮疙瘩,冷笑一声道:“所以,你们让我跳下去,便是去喂这些喜食人肉的毒蛇?”这两老狐狸为了置我于死地,使出的手段已经无所不用其极,这天池下的毒蛇,长期以人尸为食,周身阴邪之毒愈加强烈,俗人被咬一口,估计便会立时毙命。
“你若跳下去,二十来米的地渊,坠地则亡,毒蛇即便咬你,你也感觉不到,身后喂喂毒蛇,不也是好事一桩?”黄二爷眯缝着眼睛望着我。
我心下一横,说道:“总之是个死,好吧,那烦请黄二爷给我围绕着圆环地缝找个方向,我好跳下去。”
黄二爷便走上前,站在深渊弦上绕圈走动为我选个“起跳”方向,我则在思忖到底如何把握反制之机。只见黄二爷围着这天池慢慢走动着,走至那通向磁极台的独木桥时,蹲了下来,说道:“这木板之下,便是乾卦亥山。有天人合一之应,葬向有龙,大吉之位,姓方的,你便从这木板上跳下去吧。”
他乃是在以罗盘二十四山辨向定穴之法为我找葬向呢,我见他半蹲着身体,心想机会来了,我只要施展出九转束魂令,纵使阴邪之气将其从背后提起来,拎在天池边缘。便可反制黄三爷。我便稍一走近,刚要念动九转招魂令,却忽然听得“飕飕”一声自那天池深渊底部传来,我正在怪异,却猛见那独木桥之下,一个身影猛然窜出,霎时抱住了黄二爷,就听黄二爷“哦”一声撕心裂肺惊叫,倒在一边!
直到这时。所有人才看清,一个披头散发、浑然看不见脸的活物,死死抱住黄二爷,头部也紧紧贴住黄二爷的脖子。霎时,地上便是血液成滩,惨状不忍目睹!
这披头散发的活物,穿着破烂污秽。明显便是个人身,却看不见脸,双手抱住黄二爷的肩膀。阴森森的指甲足有半尺来长,骇人之至!很明显,此活物一口咬住了黄二爷的脖子,是故鲜血喷涌不止,只见黄二爷双眼暴凸,盯着天花板,发出的叫声似鬼哭狼嚎,双手犹自在空中挥舞,却丝毫挣脱不了。
如此变故,早让现场所有人不寒而栗,那黄莺阵阵尖叫,双手捂脸,不敢细看。我身后的段书记、伍乡长,更是几欲夺门奔逃。
即便是那心狠手辣、见多识广的黄三爷,此刻也早已身子发抖,双眼圆瞪的如一灯笼。
黄二爷发出的声音逐渐微弱,直到再无声息,双手双脚也停止了挣扎。
“何方孽障,是人是鬼?!”黄三爷半晌才从惊愕中恢复过来,一个箭步冲上前,捡起黄二爷乱中丢在一边的铜甲赶尸鞭,“打神鞭在此,收妖伏魔,孽障还不遁逃?”
其时,我也正处于万般惊异之中,这从天池深渊爬上来的活物,虽然周身阴毒之气笼罩,却非阴邪之气,看其身形,定然是个人一个活人,只不过从那遍是阴毒之物的天池深渊爬上来,十足便仿佛是从十八层地狱中爬出来一般,人鬼不辨,阴阳难分了。但这关头,黄三爷挥动着那条铜甲神鞭在地上甩的“噼里啪啦”作响,以为眼前这怪物乃是鬼邪妖魔,却未料到,这本是一个活人,驱邪破煞的打神鞭对人自然无用。
见打神鞭对这怪物毫无作用,黄三爷怪异莫名,刚叫出一声“是人是鬼,快快现身”,就见这怪物“嗖”一声自地上弹起,电光火石之间,已经拦腰将黄三爷抱住!
“啊!!”黄三爷同样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铜甲鞭掉落于地。
我早已目瞪口呆,这怪人的动作身形如此敏捷,早已超脱于凡人,能从那仿似阴曹地府的天池深渊爬上来,定然不是俗物!
我想做点什么加以阻止,却发现自己完全没有迈出脚步的意思,而且这关头,我根本也不知道我该怎么做,救黄三爷一命?还是驱走这怪人?想这怪人能从这天池地底爬出来,恶狠狠欲置黄二爷黄三爷于死地,定然和这两老狐狸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这关节上,我又能做什么呢?
却见怪人这次并未一口咬住黄三爷的脖子,而是死死抱住黄三爷往天池边推,黄三爷根本动弹不得,眨眼间,便来到了天池弦边!
我已然知道怪人要做什么,大喊一声:“且慢!黄三爷恶有恶报,自有上天惩罚!”
“老天爷不长眼,我来杀他!”这怪人竟然说话了,而且明显是女人之声,满屋之人尽数骇然,就听黄三爷大叫一声“方先生救救我”,我一个箭步冲上去,却来不及了这怪人两手一推,黄三爷尖叫一声,跌落天池,那绝命之声回荡在整个中央天池内,若厉鬼索命之怖,又似挖人眼鼻之痛,可悲这黄三爷强横一世,作恶多端,最后却是如此个死法,让人不由不相信: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怪女见黄二爷黄三爷都死在了自己手上,狂笑不已,阴森恐怖之声,让人不忍卒闻,“蜡殍何氏,遇人不善,杀我夫君,戕我生女,鸩酒毒我,大难不死,遁逃天池,食蛇啮尸,一十五载,终逢双贼,今得手刃,大仇得耻,上天开眼,我则去乎?我当去也!我便去也!哈哈哈哈哈哈!”
狂笑至此,怪女“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再不动弹。
“此乃何五之妻何氏!”我高喝一声,立即冲上前去将瘫倒在地的何氏扶起,“前辈醒醒,醒醒!你的丈夫何五目前尚有一缕生息,你一家三口还能短暂重圆!”
何氏长发披面,根本看不见她的面孔,我也不欲撩开其头发,霎时,只听这何氏发出极其微弱的声音:“何五还活着?巧儿还活着?”
我点点头:“何五已死,但他还有一息命数寄存在你的爱女巧儿之身,今日辰时,他就要遭遇天劫,永世不存,而你的女儿,巧儿尚好好地活着,前辈,你先挺住,且见你夫君和爱女一面!”
“哈哈哈哈!”何氏再次一阵大笑,声息却已无力,“小先生,多谢你传我这弥天喜讯!二贼既死,亲人尚在,便是双喜临门,可惜,我看不到他们了,我十五年来只剩下这一口气,便是亲手杀死二贼,而今夙愿已偿,气绝命数,气已消,命该绝了,我这一口气到头了,小先生,多谢你!代我向何五说一句:未得同日生,却得同日去,我二人夫妻缘分,来生再续!”
听到这里,我早已形神无端,这何氏只为了一口气而阴阳殊途,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般地活着,如今大仇得报,气绝一线,便也是天命,却听她言辞喜中有哀,哀中却有大解脱:“小先生,我那巧儿命苦,何文氏我既然有缘碰上你,便向你托孤,烦你对她多加照顾,我夫妻二人在天之灵,定然保佑你逢凶化吉,事事平安,好人长命……”
我眼眶早已发热酸胀,点点头道:“前辈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巧儿,待她若自己的亲妹妹一般。”
“多谢小先生,如此,我便去了,好人长命,好人长命……”何氏的声音逐渐消失,便此再无声息,她的眼泪早已打湿了我的衣襟,而我,也几乎要掉下泪来,想她何家人磨难多劫,命数悲苦如此,上天却依旧不给她三人一家团圆的机会,哪怕只是一刻,一分,一秒。他何家几代人都想走出这似天牢地狱一般的黄府罗盘大院,可命数,终究不给他何家人一个重见天日的机会。
却见一边躺在血泊中的黄二爷右脚有些晃动,嘴里似有微弱生息,我立即喊道:“黄二爷还没死,你们赶快给他止血!”
其时,黄三爷被何氏推下天池之际,黄莺便已摇动天池木抡机关,将高高夹在磁极上空的杨天骢放了下来,此刻,听我如此一喊,作为黄二爷的女儿,黄莺自然奔过来扶起了黄二爷,杨天骢懂些急救章法,赶紧为黄二爷紧急处理。
就听远处传来了鸡鸣之声,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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