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置身于一场梦境,苻乐和项天鸽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自己正在下坠,他们的身体是处在下坠过程中,仿佛在掉下一个深渊。
如同童年做过的无数次高空坠落又惊醒的梦一样,只是比不得现在这般真实。
由于速度过快,苻乐的耳边响彻着呼呼的风声,厉风刮的他的脸颊无比生疼。他能感觉到从下面向上吹来的彻骨的阴森与冰凉,仿佛能够冻结人的灵魂。
他的耳边好像还听到了模糊的歌声,似乎下面通往的是某个奢华的宴会。
苻乐在空中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他也无法判断项天鸽的位置,他张开嘴试图呼喊项天鸽,却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他们还在下坠中,苻乐不仅有些自嘲的想到,如此深的深渊,恐怕是要直接通向地狱了。
慢慢的,周围的视野不再那么黑暗,他们似乎真的置身在深渊里,两边似乎是峭壁,并且正是峭壁上散发出了一点羸弱的光芒。
苻乐向那峭壁上看去,却发现那上面似乎画着什么东西,似乎像是壁画,好像这里曾发生过庄严、庞大的祭祀。
怎奈何这下落速度太快,苻乐还没看清那图案,只一刹那便过去了。
不过所幸这壁画似乎连绵不绝,按照苻乐的推算,他又下降了几百米,却还能在下面的峭壁上看到壁画的部分。
苻乐屏息凝神,将视线集中于一点,在下落的一瞬间他终于看清了一幅画面。
那是一株树,看上去是棵巨大且十分茂盛的古树,树干十分的粗大,枝干上还垂下来许多根须。
他还没多加思考,就看到了下面有些昏黄的光亮,好像快到底了,这下落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的万丈深渊似乎终于见底了。
苻乐定睛看去,已经可以依稀看到下面的光景了。
这么高的距离摔下去,他们两个肉体凡胎,肯定会粉身碎骨。苻乐内心一紧,心底开始恐惧起来。
未给他太长的思考时间,他们两个少年坠向地面。
没有想象中的声响发出,两个少年直接身体陷入这地面之中。
苻乐吃惊的站起来,他的脚却还在这地面里陷着,他检查着自己的身体,毫发无伤。
苻乐这才注意到这地面,地面的颜色呈现一种深黄色,更像是踩在一种软塌塌的泥潭里,却又比泥潭更软,抬起脚后上面也没有沾染任何东西,再踩下去则脚又陷了进去。
苻乐环视四周,这才发现,不仅地面是深黄色,这里周围的一切都是深黄色,仿佛置身于一片朦胧的黄色大雾中,视野的可见度非常低,除了朦胧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唯有前方的一条像是石板路的道路非常清晰,这条路置身于这片黄雾的空间里,一眼望不到头。
苻乐一脚一个深陷的走过去,还真是普通的石板路,就像是随便一个普通田园里的小路一样,突兀的铺在这里。
这整个深黄色的世界,什么都没有,只有眼前的这一条石板路。
苻乐看到石板路的一边的地上,有几个陷下去的字,像是用脚尖在这棉花一般松软的地面上随意划出来的,字迹很潦草,甚至可以说是难看。
苻乐俯下身子,定睛看去,居然还有错别字,他无奈的仔细辨认,终于看出来了七八分。
――黄泉路
苻乐无奈的笑了笑,这种名字,还真是够直接的。
他站起身来,张望四周,黄茫茫一片,看不到项天鸽的身影。
他张开嘴试图大声呼喊项天鸽,却发现嗓子里没有任何声音传出,苻乐突然失去了五感中的一感,顿时慌乱起来。
他仔细感觉自己喉咙的震动,感觉自己的喉咙并没有丧失功能,不是自己的问题。
苻乐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他抬起头,惊讶的重新环视这片空间,刚才他还一直没有发现,现在仔细感受,这个黄茫茫的世界,寂静的可怕。
这片空间,似乎是不传递声音的。
苻乐越来越确信自己的猜想,他开始警惕认真的打量着这个诡异的世界。
黄雾也是静止不动的,没有时间的流逝感,无论你往前走多少步,都是一片黄茫茫,没有空间的距离感,没有声音,没有视野,失去五感,没有一丝流动和变化的东西,这是一个死了的世界。
没有多么可怕的场景,没有恐怖的毒虫和巨兽,没有滔天的火海,有的只是寂静,甚至可以称为安详,但苻乐就是觉得毛骨悚然。
不像是民间传说中的冥间,但只有身在其中也可以感受到,这才是应该是真正的黄泉路,寂静的黄泉,一个人的路。
苻乐深吸了一口气,望着眼前的这条石板路,抬起一只脚踏上去,眼前他除了走这条路,再也没别的法子,或许项天鸽在前面等着他。
苻乐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压下心头的恐惧与不安,抬起头咬着牙目视前方,沿着这条石板路,向看不到尽头的前方走去。
……
黄茫茫的辽阔世界里,只有苻乐一道瘦瘦的身影,走在这条狭窄的石板路上。
苻乐机械的走着,犹如一个上了发条的木偶一般闷着头往前走,他已经走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他一直在靠回忆来打发时间。
又过了很长时间,苻乐开始感到疲惫,他开始观察石板路的两旁。
他惊讶的发现,石板路的两旁居然还有一些黄色和红色的小花在生长,就是地球乡间很常见的那种野花,甚至上面还有蝴蝶和蜜蜂在嗡嗡的晃动。
苻乐居然觉得有些惬意,这倒真有些走在午后的乡间小路上的感觉。
苻乐哼着歌,迈大步子向前走,他惊讶的看到在石板路的前方,似乎有一个古庙的影子。
苻乐急忙奔跑起来,他跑近一看,居然真的是个破旧的古庙。
这座古庙的外观呈一种朱红色,上面落满了灰尘,窗户和门都已经破旧不堪。
苻乐犹豫了一下,抬起脚走了进去,苻乐捂住鼻子皱起眉头,这古庙里面则是更加肮脏和破旧了,灰尘积的几层厚,同时一股呛鼻的味道扑面而来。
在屋里正中心有一座供奉台,但上面所供奉的雕像已经没了,只空有一个供奉台,整个古庙内的物品摆放,给人一种悲凄的感觉。
突然苻乐感觉到一只手搭在自己身上,苻乐瞬间头皮发麻,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沉默了几秒后,后面传来一个声音:“是我。”
苻乐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露出狂喜的神色,猛地回过头来。
“天鸽?”
望着后面项天鸽熟悉的面孔,苻乐激动的叫出声来,同时他惊讶的发现,自己可以发声了。
项天鸽猛地抱住了苻乐,然后松开苻乐,点了点头,仿佛很老成的说道:“在这古庙里可以说话,这古庙在这个世界里就好像有特权一样。”
苻乐这才发现,这古庙的门和窗户都敞开着,但外面的黄色烟雾却一丝都没有渗透进来,只在古庙旁边分布着。
苻乐难以掩饰脸上的惊喜,在这寂寞的石板路上独自走了这么长时间,现在重新见到项天鸽,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兴奋和快乐。
项天鸽坐在一旁,看上去很疲惫,他回答道:“我只比你早到一会,听到有人进来便躲在了门后面。”
项天鸽站起来凝重的望着古庙供奉台后面的墙面说道:“似乎过了这个古庙,这石板路就到头了。”
苻乐有些疑惑,他挠了挠头,望着供奉台后的朱红色墙面,喃喃道:“怎么过,再出去绕过去这庙不就完了。”
项天鸽摇了摇头说道:“不可以,我刚才已经试过了,这个古庙已经把这条狭窄的石板路彻底堵死了,出去之后两边就没有路了。”
项天鸽突然蹲在那朱红色的墙面上,拍打着这堵墙面,自言自语的说道:“这堵墙应该有通道。”
这时苻乐看到在这供奉台的后面,放着很多陶瓷碎片,陶瓷碎片上面有些彩釉,而在这些陶瓷碎片的上面,供奉台的底座部位,放在一块铜镜。
苻乐在铜镜上看到自己的脸,经过了这么多天的经历,铜镜里的他显得有些憔悴,头发很凌乱。
苻乐望着自己满眼的血丝和肮脏的脸庞,叹了口气。
他又看到那供奉台底座的下面,有几块破碎的灰色陶片,苻乐随手捡起一块,在手中把玩着。
苻乐把目光从镜子上收回来,眼睛不经意的向旁边一瞥,那块铜镜的镜面边缘一小块,是项天鸽的背影。
此刻,项天鸽正在那块朱红色的墙上敲敲打打,一会拍拍这里,一会拍拍那里。
从铜镜里依稀可以看到项天鸽的侧脸,苻乐的动作突然顿住了。
“找到了!”
项天鸽突然发出惊喜的大叫,在这块朱红色墙壁的最下面,有一块砖的颜色较浅,项天鸽去敲打它,果然有一种空心的敲击感。
项天鸽站起身来,抹抹额头上的汗水,松了一口气,露出一个如释负重的笑容。
周围突然安静了一下,他没听到后面苻乐对他的回应声,项天鸽的笑容僵硬了一下,他扭过头,缓缓地转过身子看向苻乐。
苻乐站在古庙的门口,用一种以前从未有过的眼神看着他,苻乐低下了头,看不到表情。
他微微张了张嘴,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悲伤和颤抖:
“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