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动过去,才知道,寒洲的工作保不住了。
她是星期日自动去学校加班,没有人给她加班任务。
即便是去加班,按劳动法规定,在上下班途中,受到非本人主要责任的交通事故或者城市轨道交通、客运轮渡、火车事故伤害的,应当被认定为工伤。
而她,算是有责任的,因为她没走斑马线。她是在过马路的时候,被车撞的。但学校门口并没有斑马线,在相隔二十米的路口才有。
可是学校门口有缓行标志,来往车辆见到缓行标志应该速度放缓,而出事那天车子是超速的。
所以,案情复杂了。
好在,学校比较讲人情,给了她病假待遇。可是,持续一年岗位上没人,领导压力也很大,所以,在她清醒之前,在一次隆重的探望之后,她的病假待遇取消了。只说,康复了就可以去上班,至于安排什么岗位,就要看单位的需要了。
明显的,她的家庭收入减少了。
好在,撞她的那个人是个富二代,而且是个良心家庭出来的富二代。
此刻,富二代秦忆就站在她的床边,傻傻地看着大夫们做会诊。
“真是奇迹呀,很多人醒来思维没有这么连贯,表达也没有这么清晰,她就像睡醒了一样!”
“而且她只是消瘦,身体各方面的功能都呈现年轻的状态!”
“家属说原先有风湿,你们看现在血沉都是正常值!”
“神经系统的反应感知都不错,家属说原先神经根有过炎症,有后遗症的。”
“我看只是功能恢复的问题,连续做做康复就应该可以出院了。”
“给我个镜子!”大夫们的话语被突然打断。
老陈四下里找镜子。
“来吧,卫生间有!姐,我抱你去!”秦忆上手就要抱她。
老陈的脸刷地就黑下来了。
一个小大夫摇摇头,掏出手机说:“来吧,想照就照一照!”
寒洲打开手机里的照相机,仔细地看看自己。这是她!一直疲于奔命的她!
但是,她只是瘦,眼角的皱纹都是浅淡的,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真的显年轻啊!
扶苏看到的,应该就是她现在的样子。
“我相信我能走!”放下手机,她对所有人说。
主治大夫吃了一惊。她的腰受了严重的撞击,手术是成功的,但是会这么快吗?
“我能走!而且走得好!”她语气非常坚定。
说完,她转身下床,秦忆忙上手搀她,却被她举手制止。
她想,千难万险她都经历过了,有什么不能呢?那么多山路,那么多夯土路,还有宫院里长长的石板路……
“扑”,她一下子栽倒在地上。
老陈连忙去抱她。
“别抱我!我能走得好,只不过,很久没落地,有点晕!”
她定定神,坚定地阻止别人的帮助。扭过身扶住床架,她让自己站起来,试探着挪一步,到了墙边,她舒了口气,对着大家笑了。
“我肯定能走!我觉得自己是正常的。”
她扶着墙走了几步,回头一笑,“老陈,你的健康的媳妇回来了!”
老陈喜极而泣,冲过去就抱她。
“又抱!又抱!”寒洲气恼地打他。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
“我看配个拐杖吧,短期内支撑一下!”主治大夫爽朗地说。
老陈看向寒洲,哄小孩子似的说:“咱不配啊,咱是健康人,我天天陪你”!
“配!那多省事啊,你只管好好地到外面挣钱去!”
寒洲现在真的务实,拄个拐杖怎么啦?别人看她怎么啦?她都不在乎!她只是要健康地生活下去,好好地陪伴家人。
老陈舒了口气。媳妇的忌讳没有了!他的艳阳天真的回来了!
……
老陈出去挣钱了,陪伴的任务落在“护工”秦忆的身上。
“姐,我以前对你说的那些话,你听到了吗?”陪她锻炼的时候,秦忆小心地试探。
“你说了什么?”
“哦,没,没什么!就是随便陪你聊天。反正一个人陪着你怪闷的。”
“那你怎么不为我找个护工,非要自己来呢?”
“我――,反正我又不会做什么事,那就自己来呗。照顾人,我还是会的!”
“你妈不是说你有飞机执照和游艇执照吗?”
“这个――”,秦忆直挠头,他其实都没坐过飞机。谁知道那些执照是怎么回事。
“姐,反正我把你撞了,我就得照顾好你。家里也不缺钱,我做不做事他们也不管的。”
“哦!你这样的人,倒也是不多见的!”寒洲由衷感慨。“可是,你一个年轻人,照顾完我之后呢?我看我做一段康复就没事了,你总不能再找一个人照顾吧?哪怕出去旅游也好啊!”
“我――,姐,我现在不敢摸车子。每天来医院我坐两趟公交车。”事实是,他有很多搞不清的事情,眼面前的事情都得慢慢地摸索,出远门更胆怯。
“哦,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没事的,过一段你就好了。”她安慰他。心想,到底他年轻,不经事,出了事居然车都不敢摸了。
“姐,我对做豆腐感兴趣,等你好了,我就去经营个豆腐房。我妈说家里买的豆腐不好吃,不如在长治的时候,老王家的豆腐香。我想做给她吃!”
寒洲吃惊地望着他。这是个富二代的思维?
“姐,你怎么了?”
寒洲摇摇头,对他伸出大拇指。“好孩子,你真有孝心!”
秦忆摇头笑笑,说:“姐,走累了,咱们去歇会儿。”
两个找了个树荫儿坐下。
“姐,你会说话了,我当然替你高兴。可是,有些话就不能说了,真遗憾呢!”说着,他叹了口气。
“什么话呢?”寒洲好奇。
“姐,也不是什么特别的话。”想了想,他说:“女朋友吧!”
“哈哈哈……”,寒洲笑了,这富二代还害羞呢,这年代的初中生都不害羞了。
“你是想追她吗?告诉我吧,我教你怎么追女生!”
“不是,她――,我追不上了!她从我家里走了以后,我就很绝望。但后来,无论做什么事情时,都会想着她。有一次,有人说看到她了。我就跑出去大喊大叫,叫得我脑仁都疼了……”后来,他就叫得脑子发木,眼前发白。醒来以后,却是在一个富人家的床上,面临一个交通肇事的官司。
“在加拿大?还是在长治?北京?”寒洲开始同情他。没想到这富二代还是个专情的人。
“都不是,姐,你别问了。我只是想她,我觉得我遇不到比她更好的姑娘了。”
“那你跟我讲讲她的故事吧!”
“嗯,她么,是被驴踢了,躺在大街上。我把她带回了我家,算是我救了她。后来,知道她叫小寒,人不算勤快,有点娇气,但是她挺可爱的,我想和她过一辈子……”
寒洲吃惊地望着他。她此刻就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砸了一下。
“姐,你怎么了?你这样看着我,我都不知道怎么讲了。”
“那――,她走了以后呢?”她试探着问了一句。
“她走了以后,我也走了。一开始,我担心她受人欺侮,虽然我送了她一把菜刀让她防身……。后来,我不能在那个屋子呆了。她在墙壁上画了画儿,……我不能看那些画儿,一看就想她……,我现在都记得她唱歌的样子。……那时候,我们经常吃鱼,吃到鱼,她就很快乐。她还给我讲了一个海的女儿的故事,我跟她说,变成一条鱼我都要跟她在一起,她没理我……,但是,我真是这么想的,哪怕是泡沫,我都想跟她在一起……”
“然后呢?”寒洲禁不住揉了揉眼睛。
“然后,然后就是没有她的生活,咳,我不想说了!……我们回去吧,你该喝水了!”
寒洲慢慢地起来。心事重重。
这就是缘分!大枣哥,他来了!
他这么纯良的人,终于进了一个好人家,不用担心明天没吃的,不用发愁冬天没穿的。
只是,他适应这个时代的能力有点差。
但是,这都不是问题,她可以帮他。
“秦忆,你父亲不做煤矿以后,找到什么投资项目没有?”
“嗯……,他们买了几套门面,就在五棵松那儿,说是收租金也够以后花了。他们说,以前两个人都太累了,想享享福呢!”
“明天让你父母来一趟好吗?咱们商量个投资项目,你这么大个人总不好就这么晃着。”
“让我去干嘛?”他有些抗拒。
“没事的,你肯定行,而且你会做得好!”寒洲安慰他。
“真的?”
“真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