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暖暖端着盆水走进屋里,把盆子放在床边的凳子上,然后走到床边看着床上的人,皱着眉头伸手摸了下床上人的额头。
“还好热度退了,看来二师兄的药丸还是有作用的。”
周暖暖自言自语着,拿起水盆里的帕子开始给床上人擦身。
床上躺着的人是谁?当然是三皇子王克己。
那天夜里周暖暖找到了救兵,然后苏榭不负众望与杨靖业大战一场,杨靖业果然不是他的对手,丢下王克己逃命而去。
苏榭没有追杀杨靖业,只是把周暖暖和王克己都带回了洞府。
当时王克己一直昏迷着,苏榭说是杨靖业给他吃了什么东西导致的。
苏榭不通医术,只能大概判断出王克己没有性命之忧,想来杨靖业要抓王克己也不是为了弄死他而是控制他。
只不过,当天夜里王克己忽然发起了高烧,身体温度都能煮鸡蛋了。苏榭死马当活马医给他喂了一堆药丸,暖暖只会土法子,用冷水给他擦身降温。
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暖暖想着若是王克己还继续烧下去估计就算不死也要变傻子了。
还好,今天终于退烧了。
暖暖给王克己擦完身体,便出去找苏榭。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这是周暖暖此刻能想出的最贴切形容苏榭的词句。
繁花似锦水中央,水榭楼台明几亮,公子如玉斜倚薇阑,玉手弄箫何处起惆怅。
这片美丽的天地与鬼哭林格格不入,而这里正是千年竹妖墨凌云的府邸,一件堪比寂燃神灯的至宝形成的独立空间。
苏榭闭着眼睛躺在假山石上,手执玉箫放在唇边。
暖暖都能看到他的嘴唇在动,却听不到箫声,因为此刻她没有抱着随缘。
起初暖暖不懂,明明那天晚上听到了,现在却为何听不到了,于是她问了苏榭。
苏榭说,他不会吹箫,只会弹琴而已。
随缘已经回到了苏榭的手中,苏榭说随缘的琴弦是特制的,世上再也没有适合随缘的琴弦,所以随缘无法在鸣唱了。
望着这样安宁的苏榭,暖暖有些不忍心,不想在此刻打扰他,可是又怕耽误了王克己的治疗,只得狠心唤醒他。
“二师兄,醒醒了,三皇子烧退了,你过去看一看他罢。”
苏榭并未入睡,一个深呼吸便睁开了眼睛。
明眸微澜,似繁星点点。周暖暖有一瞬间都看呆了。
“烧退了?人还没醒?看来还得再多喂些药。”
苏榭说这话时,嘴角噙着一抹笑,让人感觉又温暖又调皮。
暖暖轻轻嗯了一声低下头去,不太敢直视此刻的苏榭。
苏榭似乎并未注意到暖暖的反常,从假山上跳下来就往屋子走去。
暖暖跟在后面,望着苏榭的背影,心里喟叹。
这样温润的一个人,自堕入魔,那一刻他的心该是有多痛。
苏榭手抵王克己后心输入灵力探视他体内,收功后道,“这小子竟是得了造化,此番他若能不死,醒来必能功力大增境界连升,说不定能一举突破自醒境界直接悟道。”
苏榭抓起一把各色药丸,一口气全塞进王克己嘴里,运功助其吞食。
周暖暖站在一旁看着,心里却是有些担忧。
她知道王克己是故意压制了自己的修为,为的是降低太子那些人对他的戒心,如今他糊里糊涂升了境界,还是越级连升,等回了京城不知会有怎么的麻烦在等着他了。
苏榭忙完便出去了,王克己还是没有醒,周暖暖坐在一旁望着他发呆。
这几天暖暖找苏榭问过其他人的境况,苏榭说自己不知道。暖暖有些担心周二想求苏榭出去寻找,苏榭又说‘个人有个人的缘法’让她不必担心。
暖暖看得出来苏榭其实知道周二等人的情况,只是身为修士总要遵守什么缘法啊因果啊之类莫名其妙的道法。
起码知道周二是安全的,暖暖也就没再纠结,心思多半放在了王克己身上。
周暖暖却不知此刻周二也处于昏迷之中,她的身边也有人相伴,而这个人却是不灭和尚。
那一日在沼泽地,众人因遭遇沼泽毒蚊分散,周暖暖和王克己并未受到太多阻挠,而其他的遭遇可比他们惨多了。
正如王克己与杨靖业对阵时猜测的那样,那只引起沼泽幻境的蜃兽是杨靖业那伙人控制的,他们的目的正是要让王克己一行人分散开。
杨靖业为的是捕获王克己,至于其他人则是杀人灭口。
于是,除了王克己和周暖暖,其他人不但要应付异兽还要对付人类修士的追杀。
周二一开始也跟其他队友在一起,当浓雾出现后,同样不能幸免地跟其他人失散了。
周二运气很不好,她独自行了一段路后便遭遇了两个敌人,若不是她修为高一些,恐怕一照面便被对方偷袭杀死了。
修为与对方旗鼓相当,可惜与人斗法经验不足,周二应付地颇为勉强,只能一边逃一边打。
此番一对二充分发挥了她的天赋,她不仅修行天赋高,斗法的临场发挥也不错,一开始左支右拙但很快就适应了节奏,竟是慢慢跟对方两人拉开了距离。
周二不像王克己那般无章法的逃命,她一直朝着一个方向前进,这个沼泽地的范围并不大,只要朝着一个方向走总是能出去的。
当周二到达鬼哭林时也是夜里了,后面两个追兵不见了踪影,终于逃过一劫,她身上带了些轻伤,便找了一个地方设下阵法打坐疗伤。
不得不说周二的运气很背,她疗伤到一半就被杨靖业的人发现了,这次对方是三个人,里面并没有刚才追她的那两个人。
一对二,周二还有机会逃跑,一对三再加上法力不足,周二只能依靠阵法勉强支持了一会儿。
当阵法破碎,周二灵力空虚身体不支摔倒在地,三个人狞笑着向她靠近,对方刺来的剑却停在了距离周二头颅不足三寸的地方。
一股强大的威压陡然出现,三个杀手和周二都趴在了地上,那三个人心里是恐惧,周二却是欣喜,因为她熟悉这股威压。
不灭和尚从黑暗中漫步走了出来。
“阿弥陀佛,三位施主何苦逼迫一个女子至此,不如看在贫僧的面上放过她罢。”
和尚挥了挥衣袖,三个杀手的身体就这么被甩了出去飞向遥远的地方。
周二得救了,她心里既庆幸又不满,庆幸不灭及时出手,不满不灭竟然放那三个人离开。
这场斗法,周二受了内伤需要一些时日才能恢复,她便不敢一个人在林子里走动,默默跟在了不灭身边,而不灭也并未对此提出异议。
只是在第二天夜里发生了改变。
那是一群厉鬼,周二本来在打坐入定,厉鬼被阻隔在阵法之外。不灭有金身不惧厉鬼,他在阵法外吟诵超度厉鬼。
超度厉鬼的法咒很长,厉鬼们不情愿就这么去投胎,施展浑身解数干扰不灭,然不灭不动如山。
厉鬼们突发奇想,纷纷化作少男少女缠绕着不灭,亲吻抚摸妄图撼动不灭的色心,然不灭依旧没有停止吟诵。
可是周二看不下去了,她本来就因受了内伤而气血翻涌,阵法阻止了厉鬼靠近她,却无法阻止让她看到外面的画面,也阻挡不了****秽语,于是她越来越心浮气躁,莫名地瞪着眼睛看着不灭生气。
周二本来就是个直来直去的人,她生气于是动了手。
那些厉鬼被不灭的法咒虚弱了力量,同时被束缚着无法逃离,周二法诀熟练出手果断,眨眼间便把这些厉鬼灭了个魂飞魄散干干净净。
周二松了口气,心想着终于耳根清净了,可以安心打坐疗伤了。
不灭却是站了起来,对着周二伸了一指,同时责备道,“小小年纪出手竟然如此毒辣,实非妇人所为。”
周二心里一惊,发现自己竟然无法调动体内灵力,“大师这是何意?他们皆是厉鬼,本就不该出现在世间,我出手消灭他们有什么不对?你为何禁锢我的灵力?”
“他们虽为厉鬼,却不曾真正伤害你我,需知厉鬼能存于世皆有其前因后果。我本可送他们重入轮回,你却出手将他们打至魂飞魄散,这便是罪孽。
我禁你灵力是不希望看到你再造无妄杀孽,同时希望你能反思自我,以后行事不可再如此不讲是非。”
不能调动灵力,好像变成了普通人,周二非常恐慌,慌不择言指着不灭骂起来,“你这秃驴好不讲道理,跟那些厉鬼有什么是非可讲?没听说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吗?!
你快快解开我的禁制,这里可是鬼哭林,没能使用灵力,怎么对付厉鬼和异兽,你是想害死我吗?”
不灭脸色一沉,“冥顽不灵,天下万物皆出于始,厉鬼也好,异兽也好,在贫僧看来与人并无不同。
周施主,在林子里的这几****便与我同行罢,贫僧自会保护周施主不受外物侵扰,正好也教施主清心缓思多反省。杀孽造多了对你的修行没有好处,望你能在这几日里想通这一点,免得将来孽报缠身。”
不灭铁了心要教训周二,周二心里暗恨苦于无力翻身,两个人就这么别扭着迎来了又一天。
事实上,不灭却是做错了一件事,不应该放那三个杀手离开,他低估了对方杀人的决心。
于是,在第三天晚上,不灭和周二遇到了埋伏。十几名高手设下陷阱围困二人,没有留手只为杀人灭口。
对方针对他们而来,人又多,不灭双拳难敌众手,还有一个不能使用灵力的周二要照顾,两人只得选择逃离。
在逃跑的过程中,不灭终究还是疏忽了,周二没有被对方杀死,却被一只厉鬼上了身。
厉鬼侵入周二识海,与周二的本体神识展开较量,这便是厉鬼夺舍。
因为这场较量在周二的识海中,不灭不能插手,否则有可能导致周二识海受创。
不灭抱着昏迷的周二藏身在一处峭壁上,神情首次出现了恍然。
夺舍,便是两个魂魄互相吞噬,哪一个留到了最后,醒来的周二便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