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立人学院(10)
一行人来到柯家酒楼,这西市中最奢华的去处时,早有侍者候在楼下,将众人引上最上层的四楼雅间。
此前宋江差书童小准,已先一步到此告知,订下了席位。此刻,不但酒水冷盘业已上桌,热菜也在炉上备着,只等众人坐下便可端上台面。
二十来人,坐下一大一小两个厢房。两房中间的木扇隔板已经移去,摆好了三张圆台面。宋江端着一杯酒,站到空处,团揖一圈,朗声道:“今天大伙给我宋江面子,齐聚于此,宋江不胜感激。在座的都是好朋友、好兄弟,不多说,我们该吃吃,该喝喝,不用客气,饮胜!”
众人举杯齐道:“饮胜!”
宋江一口将杯中之酒全部倒入喉咙,吃得有些急,酒气上冲,脸上立刻有些泛红。他翻手将杯口向下,示意这杯烈酒是一口干了,然后回到中间的台面,坐到了张思昌和祁杰的中间。
这是印州这边的规矩,东道请客,先自干一杯,喝得越爽快,越表示请客的诚意。北地天寒,冬日常需烈酒驱寒,故而无论男女老幼都能喝上几口。
这里一开吃,那边酒楼里的侍者便陆续将热菜流水送上。柯家酒楼的掌柜柯鹊,稍后更亲自到场,与宋江碰了一杯。
宋江见柯鹊来了,忙站起寒暄,与他碰了杯,各自饮尽,随后道:“柯叔今天可要让老鲁露露手艺,那道佛跳墙还有几份?我今天全包了!嗯,还有飞龙汤,每桌都上一碗!”
柯鹊笑道:“三郎你许久不来,一来就要掏空你柯叔的家底啊!这个月才收了三只飞龙,就这么被你一顿报销了。小心你老子过两日过来打牙祭,吃不到飞龙汤回去揍你。”
宋、柯两家的关系相当亲近。
柯家酒楼原是开在京城的,迁到这万岁城还不到二十年。也就是说,是宋碧空一脉从京城迁回印州时,因为两家亲近的关系,柯家酒楼才在这万岁城开了一家分店。
柯鹊与宋江之父宋知鉴,乃是总角之交,曾互相登堂拜母,不是兄弟,胜似兄弟,因此宋江在他面前可不敢拿大,得要恭恭敬敬喊一声柯叔。
柯鹊是开酒楼的生意人,手腕圆滑,八面玲珑,平素笑谑惯了,宋知鉴当然不会因为吃不到最爱的飞龙汤而找宋江的麻烦,不过宋江闻言,还是讨饶道:“唉呀,这可不好,柯叔,到时候老爹若是打我,你可要帮我说情啊!”
柯鹊呵呵一笑,拍拍宋江的肩膀道:“你小子今趟倒是嘴油了许多,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啊?整个人精气神好像都有些不一样了。是不是家里帮你订了亲,到时候可要将新妇拉到这里,让柯叔帮你把把关呢。”
宋江没想到他来了这么一句,脸登时红了,摆手道:“柯叔,这哪里跟哪里啊!”
柯鹊摸了摸下巴道:“原来不是订亲啊,那就是你小子跟李家姑娘有进展了,是不?对她告白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宋江的脸羞红得似乎要沁出血来,连忙道:“柯叔你别乱猜了。是我的武功终于入级了。”
柯鹊一愣,脸色微变,随后堆起笑容,狠狠一掌拍在宋江背上,有些感慨地道:“你小子不容易啊!好!你这顿算柯叔送你的!”
宋江挨了这一下,苦笑道:“柯叔,你手太黑了吧。哎哟。”待听到柯鹊要给他今天这顿免单,急忙说道,“别,柯叔你别这样,你要是不收我钱,我爹才会打我呢!”
柯鹊哈哈一笑,放过了宋江,说道:“我自和他说去。你且好好吃,我去忙了。”
宋江忽然念及一事,对柯鹊道:“柯叔,我日前曾许了守北门老卒火烧云,你遣人送一坛过去,嗯,奚二哥那里也送一坛吧,都记在我账上。”
柯鹊道:“你小子倒是会做人情。奚二和他的手下是吧,我记得了。”
宋江这群人,一直都是喧嚣惯的,更兼喝了酒,行令猜拳时声音不免就大了起来,弄得雅间直如闹市。
在座的人人都练过些武艺,其中更有数人都是入了人级的武者,食量远较一般人为大,满席的菜品,全摆满了都不够吃,全靠侍者不停地撤盘上菜,才能尽兴。
吃到一半,宋江突然发觉,筷子伸出,居然盘中已空,再看边上,也几乎都是空盘,他站起身看看旁边两桌,也是类似的情况,不虞地嚷道:“小二,小二,都上哪里去了?菜怎么停了?”
宋江这还是后知后觉的,旁边早有人发现侍者们端去空盘后就没有回来,只不过是宋江请客,不好发话,况且酒水尚足,于是就没有提醒。
没有人回答宋江,宋江这才发觉,就连专门侍候的领班都不知去向,他心中奇怪,回头道:“酒还有,你们先喝着,我下去看看出了什么问题?”
宋江问话时,大伙的声音都息了,不再说话,一下子安静下来,待他走到雅间门口,推开门后,才发觉楼下似乎出了些事情,尖叫声不绝于耳,紧接着一声声沉闷的重响传了上来。
出事了!
宋江立刻做出判断,冲出门外,向楼梯奔去。
祁杰刷地站起,推开椅子,挥手道:“愣什么!跟上去看着!”他率先奔出雅间,身法灵活得完全让人看不出他是个圆滚滚的大胖子。
宋江冲下底楼的时候,祁杰和张思昌连蹦带跳,几乎也同时到了大堂。
大堂中此时已经没有方才他们进来时的热闹,相反整个楼面一片狼藉,到处都是被砸毁的桌椅,以及横七竖八在废墟中哀号的酒馆伙计。
楼梯口仰面躺倒着一个大块头,宋江看着他红肿的脸,失声道:“老鲁!”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柯家酒楼的大厨鲁塘,他们先前所吃的佛跳墙、飞龙汤,均出自这位手艺高超的大厨之首。
宋江将目光移向大堂正中,唯一尚称干净的一块地方上,站立的一群人,然后又看到了被两个人死死按在地上不能动弹的柯鹊。
宋江目眦欲裂,冲着这伙人中一个穿白衣的青年男子吼道:“钱有亮,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