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蝶的信。
不是凌亦凝,是冰蝶。
对于金炫澈而言,入目皆是简体,有着说不出来的畅快,仿佛久别重逢的故友站在面前,感慨万千。
“这个小女人……呵呵……”金炫澈呵笑,摇了摇头,攒着信,另一手轻挥而已,周边众人立退。
只落他一人了,往那大椅里坐下,半靠,金炫澈舒适的一叹,撕信,抽纸。
凌亦凝写的信,不用古人走法,她寻了牛皮纸手工做的信封,用柔饭粒儿碾粘封口,再烙上火印,金炫澈拆信时有瞬间错觉――似乎身在现代,而非古元。
展信,厚厚七八页,金炫澈拈量着,失笑,竟满心温暖。
入目首端三字:金炫澈,落字竟漂亮柔韧,令金炫澈眼前一亮。
满意的点点头,金炫澈认真的看起来……
‘金炫澈,见信如晤。
自打几次交手至今,你几斤几两,我几厘几钱,彼此都很清楚,也不需多说。对于你针对皇太后提出的要求,我并不苟同,但你那人吧,性子在那里摆着,买凶杀你的人快要组团建旅了,足见倔强,九牛无效。
几个月过来,发现你一门心思只想着称霸天下,唯你独尊,对世目中无人,将身边所有活物尽情利用、使唤。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这三个字本身,何尝不是利用?若我不是轩辕公主,你还会这么直言吗?’
目光停顿数秒,金炫澈心里隐隐不爽,可惜眼前只有信,没有人,而且……他也不是一个喜欢用嘴皮子处事的人。那个女人,可恶到了顶点,他还能怎样?
已经喜欢上了,那多女人。只有她,他愿意接受,愿意接近,愿意为她退让……叫他去说。他做不到。叫他去做?要怎么做?
他不知道。
吐了口气,金炫澈冷呵,继续看信。
‘我很疑惑,金炫澈,你想要的最终结果到底是什么?是这天下,还是一个安宁快乐的生活?
你想要的是什么,我不知道,我只想说……若你想要的是这天下,恕我难以妥协,必将与你抗争到底。为护皇兄所有。失我命,在所不惜。
若你想的,只是安宁快乐自由的生活,以你实力,再轻松简单不过。我想像不出来,对你能有什么难度。可显然,你最终的目的是前者,宁可伤尽天下,只为达成目的。那么,我又怎会傻到相信你说的,你想娶我。只是因为喜欢我?
金炫澈,太矛盾了。你自知聪明,有时候,也傻的令人无言以对。’
金炫澈一愣,突然紧眉,怎么这样近距离的感受冰蝶内心深处的东西。会叫他生出一股冲动?
天下,还是她吗?她是不是这意思?要天下,就不是真的喜欢她;喜欢她,就应该不要天下……
这是什么逻辑?
女人就是麻烦。
金炫澈嗤笑一声,唇角一挑――这古元。天下,他要定了;冰蝶,他亦要定了。他的东西,注定只能是他的,难度?可笑。
这女人也太低估他了。
‘要不是皇兄劝我给你写封信,最后一次恳劝,望你走正道,别坠入地狱成魔,你可能懂我,我不会多此一举。既然答应了他写,我不会敷衍,一定竭力而为。
金炫澈,你想要得天下,做古元的主人,你想过没有?你这般的屠杀,肆无忌惮,万一哪天,人给你杀光了,你还称什么霸?统治什么天下?你都30岁的人了,没想过成家吗?立业对你来说,早该是过眼云烟了吧?金氏财团富可敌国,怎样的荣华富贵你没享受够?古元这么美,纯天然的世界,老天如此眷恋你,让你穿越来这原始的大自然,你不虚心享受,为何徒添战火?将它烧的千疮百孔?
你不想回去现代了,我倒觉着,你只适合回去现代,而非这古代。
皇兄说,但凡金炫澈有丁点安逸之心,愿悬崖勒马,都不算晚。他称你是天才,我道你是鬼才,哪配他如此仁念。
呵呵,金炫澈,你真能做到弃了夺天下的野心,安安分分的去过自由自在的生活吗?
我试着想了一下,突然感觉好笑。
不可能的了,是吗?
那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金炫澈,我已经知道如何回去现代的办法,而且极其容易。
奉劝你一句,最好就此打住,见好就收,安安分分回去做你前途无可限量的萧国国师,又或者干脆白手起家,寻块无人之地,自立为王,别再嚣张过分的欲涂及轩辕,轩辕帝国之地,有我在一天,你就休想沾染。
别说我没提前警告你,要真到了无法回头的那一天,我只能强行将你送回现代去。你要真心喜爱这古元世界,就别再一意孤行,放肆乱来。’
停下,金炫澈目光一抬,有瞬息恍惚。
冰蝶已找到回去现代的方法?什么方法?为何即时不能用,非要等忍无可忍那天才会用?
有代价的吧……金炫澈突然呵笑,明白三分,看来,冰蝶寻到的方法,必要极端代价互换;又或者,一旦要回去现代,她也会跟他一起被强抽回去……那个女人,千不舍万不舍这古元时代的轩辕皇帝,为一份空虚的所谓亲情宁可牺牲自己。
在现代时的她,身为杀手,从未有过如此在乎的人吧……
金炫澈心里酸酸的,说不上来什么滋味,脑海闪现情花谷里两人彼此凝望时的美好,心,甜甜一荡。
微笑,金炫澈一叹,摇了摇头,轻抖信纸,继续往下看。
‘我承认,我喜欢这里,不管你决定留下的主要目的是什么,我不想回去的理由很简单。在这里,我能感受到爱,感受到被人重视与珍惜……在这里,我有活着的意义,我有活着的目的。回去现代,回去那个暗无天日的阴冷世界,我无法想像……金炫澈,你不是一样吗?
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希望,没有梦想,没有未来……
我是,你也是啊!
如果说,你不愿回去的理由和我一样,那么,金炫澈,你哪还有理由伤天害理?’
啧的一声,金炫澈皱眉,轻哼一声:“来来回回总那几个罪名,男人打天下,女人懂个什么?”
适时,殿门外传入一声喧禀。
“大人,国公主来了,在城门外发脾气,要进来……”是甲午的声音。
听着甲午说的,金炫澈一乐,突然笑出声来。――女人这种生物,当真是造物主故意捏做出来给男人添麻烦的。
“让她发,别再吵我。”
“啊?啊……嗬。”
脚步声走远,世界又安静了,金炫澈望向手中信,发现只剩下一页了,不知不觉的,竟一会便要看完了。
轻愣之余,金炫澈陷入疑惑――冰蝶这女人到底写了些什么?怎么瞅着一大堆的字,却毫无主题?她是有多讨厌他?知不知道在现代,金炫澈三个字代表着什么?多少女人恨不得趴到他脚下亲吻他的靴子?
他看中了她,她居然嫌弃他,嫌弃到了恨的地步?
呵,洋洋洒洒七八页纸,写了半天,就没一句让他心里舒服点的……
其实,只要她低个头,答应嫁给他,别那破太后什么的了,就连这蒲洲城他都能立时止战。
现代也罢,古元也罢,有谁能比她还要‘值钱’的?能叫他金炫澈让步,世间恐怕也就这么个冰蝶了吧!
偏她还不乐意,通篇下来,没半个字示弱的。
微笑摇头,金炫澈继续往下看。
‘我想过美好的未来,想过快意的生活,我有了希望与梦想,但我不会告诉你;你也不用告诉我了,反正你的好坏,都将与我无关。金炫澈,这里已经不是现代了,你也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金氏总裁,你只是金炫澈,萧国国师。如果你坚持,执意与我为敌,那么,金炫澈……咱们战场上见。’
连个落款都没有,日期也没有,止了。
通篇下来,但凡涉及敏感语句的,凌亦凝都用英文书写,这古元,怕只有他金炫澈能看懂。看完了,金炫澈吐了口气,微笑。
这个杀手,这个叫冰蝶的女人,但不是第一次见面时冷血无情的杀人机器了。
她懂得了爱,懂得了畅想未来,懂得了珍惜所有,懂得了捍卫自由。
居然恐吓他,威胁他……全篇下来,既无温柔的哄劝,也无有凭有证的说辞,除了她那小性子马力全开的凶悍,剩下的全是危言耸听的吓唬。
都开始怀疑冰蝶是不是真的找到了回去现代的方法,金炫澈折起信来,轻轻塞回信封里,突然想到什么,目的一抬。
最后一句:咱们战场上见。
唇角一扬,金炫澈莫名开心――看来,计谋得逞,拖着蒲洲城,果然引来了凌亦凝。
很好,就要再见了,金炫澈没来由的心花怒放。
他不想否认――他,真的想她了。
殿门外脚步声惊急,接着传来甲午急促的喘息声……
“大人,公主发飙了,拼命在踹城门……守城门的将士唯恐公主伤到自己,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收好信,金炫澈望向殿门,一哼。
“知道了。”
“啊?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