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极目白云远,碧峰闲峦转南荡……
连绵绿塞醉风流,时鸣春涧听溪声。
又见飘零蛟螭过,临水一花寸尺仙……
憩时犹若无言语,唯有空山绿幽多。
月国天险天下闻名,其景怡人,旷心静神,是这如海山峦的功劳。
便是这大山深处密林之间,黑衣卫们零星潜伏,一动不动……却只抬目亦可远见,那月星城周边方圆。
簇簇声响,有一黑卫低身窜行,极快速度冲至另一黑卫身侧,立低身蹲下,小声禀告。
“百里将军,月星城撤外哨了。”
“撤了?”反问,被称为百里将军的黑卫与普通黑卫毫无差别,只从称谓上可见其不同。
“嗬。听说是城里偷珍宝的人给抓住了,所以撤了外哨。”
“内哨呢?”
“和平常一样,内哨恢复成外哨了。”
陷入沉默,百里将军思索半晌,开口:“很好,传令下去,入夜行动。”
“嗬――!”
*
血残香。极其少见的珍品奇毒。
普通剧毒见血封喉,均必须大面积渗入,涂抹箭头或是剑刃之上都须刺进目标身体内,或是划开皮肉才能生效。血残香却不用,哪怕只是沾及丁点,都可渗透血液,沁入内脏,若量足,可快速令目标全身麻木,心脏停止工作,当场死亡;若量弱,亦可达到目的,致人死地,只是过程慢些。
炙炎彬虽只皮肤浅破,却已沾毒,少量血残香可令人首先失明,血糊视网膜,进而麻弊神精,令人手脚瘫软失力。到这一步时,毒已扩散,沁入内脏,腐蚀肉身。待彻底浸入心脏时,人便死亡。
按理来说,炙炎彬必死无疑,先中血残香奇毒,后又被一剑刺穿……
凌亦凝在门外以背相对,面朝远庭,眉心紧拧,双臂对绞。
她在想事情。
士兵来报,说炙炎彬树林遇袭,危在旦夕。急求救援……那家伙说那话时吞吞吐吐,犹豫不决,最后逼问之下说出真话,只是炙炎彬树林遇袭。
凌亦凝二话没说,调了中队人马冲向出事地点……然后呢?
一路策马。心跳疯乱,总感觉有大事发生,所以……所以她心急如焚,促马快奔,甚至将其它人都远远甩在了后面……
冲进树林,远远看见人影,刚冲近。便看见炙炎彬真正处于危在旦夕逆境,她想也没想便出手救他。
怎会变成这样?
炙炎彬不弱,而且不傻……应该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血残香奇毒,中毒不久就该有所觉悟,炙炎彬为何不撤?是不撤。还是撤不了?还是因为其它原因?
深想不得,凌亦凝轻合双眼,心乱如麻。
她当机立断找出冷星辰给她的解毒丸喂给炙炎彬服下,有用没用不知道,只知道当时的炙炎彬奄奄一息。只一线残气游丝,害她之后再不敢探他鼻息,唯恐绝望结局。
冷星辰总共给她两粒中级解毒丸,她全部喂给炙炎彬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些剑客的剑都是没抹毒的,想来若不是血残香奇毒极其珍贵,千金难求,再不就是因为剑不比箭,常在人手,很容易伤到自己人。若不然,那些剑上要是抹了毒,炙炎彬必死无疑。
不……准确来说,炙炎彬本就必死无疑的,中了血残香的毒,如何能活?
血残香其毒无解,世人皆知啊!
幽幽睁开双眼去看远庭景色,凌亦凝仍能听见自己疯狂的心跳声。
炙炎彬被抬回来,一路上她根本没敢碰他……至此,官医进去了四五个了,结果如何尚未出来,凌亦凝不想说话,不想思考,只想知道炙炎彬能不能活下来。
谁要杀他?
这摆明是陷阱――最重要的是,此次计杀完全是针对炙炎彬的,目的就只有一个:要他死!!!
一直以来,杀手目标都是她凌亦凝,这次的杀手目标突换,凌亦凝倍感不适。
而且,活下来的将士们包括一名副将一致肯定,杀手全是黑衣卫。
金炫澈的黑衣卫?
金炫澈的黑衣卫个个骁勇,杀炙炎彬的黑衣卫们也是个个厉害;金炫澈的黑衣卫们多喜欢用剑,杀炙炎彬的黑衣卫们最后四名高手亦是用剑,而且金炫澈的黑衣卫亦同时多为厉害的弓箭手;最后……除了金炫澈有动机要杀炙炎彬,还有谁会如此处心积虑只针对炙炎彬而痛下杀手?
可是……
凌亦凝陷入犹豫――从各方面来看,无处不针对金炫澈,那么冷静的计划,那么冷血的手笔,那么精密的计算,那么精锐的暗杀部队。可是……那么聪明的金炫澈怎么会傻到去做‘此地无银’的蠢事?
他要杀炙炎彬,大可叫黑衣卫们换身行头啊!明目张胆启用黑衣卫装束,不摆明宣告天下,是他金炫澈在派人袭杀炙炎彬吗?
心脏疯跳,凌亦凝无法形容她此刻感受――她不想炙炎彬死!
不想。
她甚至无法做到去接受炙炎彬可能已经死了的假想。
从未有过这样的恐慌,从未对一个人的生死如此在乎。
什么时候起,她居然这么在乎炙炎彬了?
那个白痴的傻将司,那个从一开始就不待见她,第一次见面就调戏她的傻瓜……
怎会这样?
闭上双眼,凌亦凝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不管她拼尽全力去想其它任何事,总会在下一秒便不由自主的想起炙炎彬就在她身后的屋子里,正在抢救之中。
生死未卜。
‘别在我面前显示你在乎他,真让我知道你和他有什么,我一定杀他。’
猛一瞪眼,凌亦凝双眉一拧,脑海突然跳出的金炫澈曾威胁过她的话,一念闪现――金炫澈那老奸巨猾的家伙,他若真心要杀炙炎彬,有什么难度?不,没有……他完全有可能故意让黑衣卫直接出手,待事成之后,他亦可以面不改色的冲她冷笑,说他不会那么蠢,让自己的黑衣卫大摇大摆的出去杀人,不是摆明有人栽赃陷害吗?
不无可能,凌亦凝抬眸望远,越发感觉自己所想方向正确……否则,除了金炫澈,还有谁会如此铁着心的只针对炙炎彬而谋划?
想像不出第二人选,凌亦凝心里明白,除了金炫澈,真的再无其它可能。
金炫澈要杀炙炎彬,早不是一天二天的事了。而且……炙炎彬一死,对轩辕而言,再无人力撑神将之名,亦无人助凌皇胤领兵做帅。
可是……金炫澈早有机会那样做,他为何在南城门外时不杀炙炎彬,非要私下里偷偷摸摸的暗杀?
――太不像金炫澈的作风啊!
甩头,凌亦凝恶恨的低声一吼。
都这时候了,居然还帮着金炫澈说话,凌亦凝恨着自己,猛一甩身,瞪向身后房门……
有人刚推门而出,被猛的甩身瞪来的凌亦凝吓到,竟是一官医,他惊愣一下,赶紧反应过来,低头上前,冲凌亦凝行礼。
“公主,太将司大人毒性暂被控制,只是胸口剑伤严重,恐难脱险……”
“哼,那就简单了,进去告诉里面所有人,统统自裁陪葬吧!你们自己下不了手,本公主帮忙。”
听着那话森冷,毫无玩笑之意,那官医吓的半死,卟嗵一声跪下,趴地上浑身颤抖,连说话的声音都颤抖起来。
“公主饶命啊――!太将司大人所中奇毒乃稀世之物,且无解药之说,小的们尽了全力将药性抑制在心门外,但当真撑不了太久呀!而且太将司大人胸口一剑险迫心脏,岌岌可危,若不是重伤不愈便是毒攻心脏,终究难逃一死呀!公主饶命啊,不是小的们不治,实乃太将司所处之境险恶,纵神医现临也无济于事呀――!”
任那官医吓疯了的说个不停,凌亦凝倒是听明白了一二。
之前解毒药只是暂时强行留住他性命,并未化解其毒,后官医们将炙炎彬体内毒性控制在了心脏之外,但抵挡不了多久,在这段时间里根本没办法做其它任何事……那么,他所中剑伤就没法处理。
“确定没救了?”凌亦凝声音冰冷,毫无人气。
官医听着,人还趴在地上,头都不敢抬,只拼命喘气,大声叫嚷。
“若太将司大人能撑过今晚,明日亦未断气,胸口剑伤之险便避过,可再行一次抵毒之术,亦可再拖些时日,若未曾撑过……”
直视那跪趴在地上浑身在哆嗦的官医,凌亦凝面无表情,冷喝。
“不管他能不能撑过今晚,从现在起,你们所有人一个也别想离开这房间半步。他好了,自然都好了。他不好了,你们一个也别想好!来人哪――!”
凌亦凝怒啸一声,刘将军领着禁卫气势汹汹冲至,拱拳一喝。
“封锁前后,一个也不许放出去,连膳食饮水在内,你全权管理,这里的医生跑半个,你拿头来见。”
“喏――!”任凌亦凝气极的猛一甩身,冲出庭院,冲向远门,刘将军亦一甩身,瞪大双眼的冲众禁卫一喝:“都听见了,执令――!”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