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亮,酒宴仍在继续,算来,已进入第三天,也是最后一天,狂欢不在,只剩醉鬼满殿。
其实,清醒的人还是有,而且很多,有的是喝醉了,休息够了,醒来的;有的是压根就没醉过的;有的是半醉半醒的。
朝阳明辉如剑,直射大殿,开始有太监宫女灭灯,大殿里人影晃动。
黑衣卫突然冲进大殿时,殿内侍卫惊警,立拦,却根本不敌,他们如劲浪冲进大殿,转眼便将整个大殿淹没、占领。
所有人惊诧于黑衣卫的出现,只见他们冷着脸,动作迅捷的径直朝王座冲去,中途所经之道,见人赶人,有物扔物,立时清理,中道很快空旷。
葛范恩正准备离开――他很会算时间,是等萧王离开后许久才准备脱身的,因为萧王那人,喜欢开玩笑,喜欢动不动杀回马枪,有时候玩笑会开的比较过分,甚至有人因‘玩笑’而被斩,所以不止是他,其它人亦人人自危。
可惜,不等他起座离开,黑衣卫便如天降奇兵,突然大量涌入,所有在殿中欢庆的官员都只带了两贴身侍从,有的官级小,连侍从都没带的,所以,当葛范恩的两侍从惊警欲敌时,黑衣卫冲过来,立时缴了他们武器,将他们打晕,扔去了一旁。
现场混乱不堪,宫女侍从惊吓尖叫,恐慌逃窜……黑衣卫们冲入,将一个个官员扭臂拿下,押跪各座,唯独到葛范恩时,两黑衣卫只看他一眼,便往他身后左右一立。
葛范恩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立时甩头瞪大双眼的朝殿门口望去……
这样的架式、这样的气势、这样的时机、这样的霸道、这样的排场,只有一个人,绝断而干脆,可那人……想到那人不是已死了吗?葛范恩目瞪口呆的探头张望。
嗒。嗒,嗒……
“安静。”还有在叫嚷的人,立被黑衣卫一掌掴嘴,立时止声。
大殿。瞬息寂静,独脚步声,声声传来……
所有人都在看,包括那些被押制着的文臣武将们,那长道源头,一人走来。
气势如流,充斥满殿,如海风袭卷,满大殿顿时一阵清冷,有最近的人看清。发出一声惊嚎。
“金炫澈――?”
“啊……是,是他……”
“他……他不是……”
“啊……是金炫澈,他没死……”
任人们发出惊悚的呻喃,他――金炫澈,如树荫散步。一脸闲情逸致,随步而来,他身旁,白虎走过,快他一步,径直朝宽道尽头的王府走去,一边走。一边不爽的低唬。
离的近人再不敢抬头张望,多被白虎吓的赶紧低下头去,等金炫澈终于走到葛范恩所在位置时,白虎已经迈上王座台,于王椅旁卷腿一卧,喷口鼻息。
略走眼轻描淡写滑过葛范恩。金炫澈只一眼而过,唇角邪溢浅勾,看的他本就目瞪口呆的脸顿时惨白。
上了王座,甩身而已,潇洒坐下。金炫澈略一轻叹,轻靠身后同时,滑眸抬眼,望向殿下……那模样,慵懒而华气绽放。
所有人都已经惊呆了,除黑衣卫外,几乎每个人都在喘气,呼吸困难。
都传国师金炫澈是天降之子,神灵庇佑,可上天入地,神出鬼没。乍传他葬身火海,死于岱河时,好多人哗然,甚至嘲笑所传太虚,如今亲眼所见,再无人敢儿戏,个个都在心里惶恐。
这样一个人,以区区20万兵力灭了启国,且已兵几乎不废,为萧国打下广上城的金炫澈,接着又杀入轩辕,做了历代萧国王室从未做过的大事,现如今又死而复生,任谁都会害怕、敬畏。
一黑衣卫拎着一粒人头大步走进,所见之人无不惶恐惊叫――那人头……那人头……竟是萧王萧兀义的项上人头!!!
“啊――!王上――!”
“啊……”
“怎么会这样……”
“天哪……王上……”
直到那黑衣卫将萧兀义的人头提到了葛范恩的横线位置,也就是王府台阶的正下方时,又两名黑衣卫快速上前,扯过一短桌,啪一下挥去上面所有东西,将空桌推到他身前,他便将那人头往上一放,人头的脸朝着殿下所有人。
葛范恩惊呆了,一波又一波的震惊令他心跳加速,呼吸成喘,从他这角度只能看到萧兀义人头的侧脸。他双眼惊瞪,饱充血丝,模样狰狞又恐怖;他的头发凌乱,显然是给人抓着拎来导致,颈项被横斩,削成平面,放桌面上,立时有血染桌,明显是刚杀不久。
殿内一遍唏嘘声,葛范恩突然想到什么,眼珠一滑,只略移而已,他望向与他对面被押制的另一人――已被萧兀义升职为大将军的,甲午。
此时的甲午,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双臂被两黑衣卫象征性的‘押制’着。他应该就属于那种压根没醉过的人吧!害死金炫澈,他是最关键的那人,若不是他借用了金炫澈对他的无比信任,他们不可能那么轻易的‘杀’死他。
可现在,一切风云怒变,世事难料,竟说变就变,变成眼前结果,甲午对‘命运’二人无话可说,坐在那里,于心了然。
他该猜到如此结果的――他一直知道,金炫澈有多厉害,被迫要杀他时,他就一直在想,这么厉害的人,居然被他这种小人奸计杀害,天神若有灵,会不会报应?可为了他一家几十口,他宁愿老天报应他,只要其它人好,什么都无所谓了。
目不斜视的在看萧兀义头颅,虽只能看见侧脸,却足够感受他当时恐惧,再见金炫澈,岂不如见鬼?甲午嘴角微扬,浅笑起来。
――他该猜到的,那么强大的金炫澈,怎么可能那么轻易便死掉?
要怪,只能怪萧兀义了,别的国家国王暗养死士,多是无家无亲之人,他跟别人不一样,他养的死士,必须是有家有满亲的人,就是必须有父母兄弟姐妹,家族成员必须超过30人以上的,只有符合标准的,才会被强制抓起来,变成死士。而对外所称的,萧国死士亦是如其它国家死士一样,是无牵无挂的。
早在最开始时,甲午跟了金炫澈活下来时,萧兀义就警告过他,必须尽全力服从金炫澈,让他逐渐信任他,依赖他,惯用他。
也就是说,打从一开始,他就是萧兀义埋在金炫澈身边的子。
杀子。
大殿安静极了,无人敢出声,连大气都不敢喘,更无人再敢脱口出声叫那头颅一声王了,在寂静的过程里,几乎所有人酒醒,且个个冷汗寒背,心中盘算――看来,这萧国的天下,立要易主了。
因太过安静,甲午双眉一紧,突然扭头,向他一直不敢去看的王座之人望去……
金炫澈,正在看他,四目相撞瞬间,甲午一惊,突然心口狠狠一抽,怒痛――金炫澈看他的眼神,竟是那般平静,毫无恨意。因那平静的眼神,甲午再也无法冷静的突然惊吼。
“啊――!”猛一挣左右黑衣卫,纵身跳起,甲午突然甩身就朝后方粗圆的大殿石柱狠狠撞去……
就近的几个黑衣卫同时反应,冲向甲午,强行将他或拦或拽,硬生生扑倒在地。
“放开我――!让我死――!”甲午红了眼,不知何时满面泪水,疯狂嘶吼,拼命挣扎。
宁静被破,金炫澈在那高处轻轻一叹,无视那边闹剧的望向满面文武。
“这萧字,我不喜欢。”
只他一开口,那边甲午突然一惊,仿佛被什么刺到一般突然止声,大殿便在瞬间恢复寂静。
所有人都听出来了,金炫澈的声音略显低沉沙哑,显然他当前身体状态不是极好,可看他样子,又轻松自在的很。
大殿内太过安静,就在金炫澈丝毫不急的只盯着座旁白虎在看时,葛范恩突然双手对拱,朝金炫澈一扬。
“王上,金字可好?”
六个字,如雷惊世,在场所有文臣武将,无不震惊哗然。
金炫澈听的清楚,冷呵一声,斜瞟向葛范恩。
“你叫我什么?”
“王上。”葛范恩朗声一喝,撑桌站起,再次以恭王之礼拱手低身,行君臣礼。
这时,所有黑衣卫松手,向后立退一步,单膝跪下,低头同喝。
“王上――!”
大殿气流一震,被放开的文臣武将们直到这时才反应过来,立时仓皇而动,转身朝内,快速跪下,磕头朗喝。
“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满殿中人,竟无一人不同,尽数臣服。他们一遍一遍又一遍的开始循环大呼,久久,久久。
世事浮云翩舞,华裳衣袂半动;暗涌红尘随日升,顶天藐瞰逐九洲。
任大殿内朗声传荡,唯金炫澈一人高高在上,直视那殿侧唯一没有随其大流,呆坐在地上,满面感慨万千,激动流泪的甲午……久久,久久之后,甲午突然哇的一声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双臂一掀,整个人朝地面趴去,一拜,二拜,三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