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妖魅,连她呼吸之气都溢满香味,快要疯掉,炙炎彬在客栈厢房里急的团团转。也不知广上城是怎么了,突然全城戒严,甚至禁宵,各处门市私宅统统合门,整城突然便肃刹了,若无夜灯摇曳,若无巡兵嗒嗒踏步声,整个广上城犹如死城。
不能离开客栈,亦无法去寻郎中,更不知凌亦凝到底是怎么了,为何一直喘息哼吟,炙炎彬只好一趟一趟的拿湿布拧个半潮半干的去为她减热。
坐在床畔,心急如焚,看凌亦凝躺着,满头大汗,一脸虚弱,眉心忧皱,双眼欲睁却合,炙炎彬呼吸凌乱,彻底没了分寸――这样的凌亦凝,他第一次遇见。
怎么办?
她到底是怎么了?
“我去给你寻郎中……”盯着凌亦凝,炙炎彬坚定下心念,再也无法忍受这般眼睁睁的看着她痛苦。
手指被拽,炙炎彬一愣,一脸惊诧的望向凌亦凝,却撞进她淡淡温柔的笑容里。
笑如酒般香醇,温如春至暖风,甜甜醉人……炙炎彬看傻了眼,此刻的凌亦凝落他眼中便像个孩子一般,小手拽着他一根粗指,微抿着朱唇,略带一丝委屈……傻了,炙炎彬眨眨眼,仿佛瞬间错觉,又见十三年前老爱跟他后面,粘他缠他的8岁平阳?
“不用了……”凌亦凝声音温柔,如夕阳下泉水,软进人心里:“没事的。”
炙炎彬懵的,坐在床边,只知道眨眼。既忘了身份问题,该立时抽回自己的手;亦忘了男女有别,该赶紧站起远离……他就那样坐着一动不动,任手指在那柔软的小手手心里感受炙热。
“可你身子发烫……”纠结半天。炙炎彬就挤出这么一句毫无营养的‘废话’。
凌亦凝一笑,笑的迷人,她想了想,不太好意思的目光一滑……看在炙炎彬眼里,无限风景。她本就满面通红,全身滚烫。再添一抹娇羞怯意,看的炙炎彬心跳加速,彻底崩溃。
炙炎彬所不知的是,凌亦凝中毒太深,只两朵白花未净全毒,余毒惊体,她还未脱离安全。偏这时候的凌亦凝已经彻底迷乱了……在确定自己被炙炎彬救下之后,她彻底放松了警惕,懈了心房,为紫毒所控。
“看见你那瞬间。我还怀疑你,以为是你……”斜看它处,凌亦凝噘起小嘴,一脸幽幽委屈,小声嘀咕:“想要害我……”
“凝儿!”惊呼,炙炎彬急急一吼。猛的反应过来,一掌拍向凌亦凝额头,顿时双眉煞紧,瞪眼怒吼:“你烧的太厉害了,不行,我一定得去给你找郎中。”
一卸凌亦凝紧紧拽着自己手指的小手,炙炎彬心急燎燎,顾不了自己身体夸张的反应,任自己心跳狂速,呼吸凌乱的跳起便冲向门口……
“炎彬……”只一唤。且声轻如喃,凌亦凝床上一唤便轻哼嘤咛,硬生生将已经冲到门前的炙炎彬唤的甩身望来……目光娇羞,凌亦凝看着一脸不知所措的炙炎彬,轻轻一叹:“……过来。”
只两字。炙炎彬的心狠狠一抽,他想也不想的便赶紧冲回床边,急切切就势坐下,伸手持起凌亦凝小手,满面急忧。
“就这般陪我……”凌亦凝目光迷离,唇角笑意未减……此刻她眼中的炙炎彬,恍惚摇晃,时而模糊,时而清晰……清晰时所显的,却另是他人……
忘了所有,现代、轩辕帝国、锁梦、明星集团、大白虎、任务、广上城、金氏财团大厦、皇太后、盈月宫……所有所有的一切,都忘了,只看见他身后璀璨艳紫的朦胧,只看见他时而清晰,时而溶进那遍朦胧里……只是在他清晰时,他在温柔的对她微笑,笑的那般宠溺,那般迷人。
金炫澈。
“就这般的陪着我……就好……”睡意袭人,身体温度太高,烧麻了脑神精,凌亦凝错乱了思维,什么都不知道了的,沉沉睡去。
看着凌亦凝呢喃着,缓缓合上双眼,甜甜睡去,炙炎彬呆呆的眨眨眼,不敢动弹……这一瞬间,他从未有过后害怕。颤抖着手臂伸过去,心底无边的恐惧令他胆怯……他的手,终于探及凌亦凝鼻息前……
感知到呼吸的一瞬间,炙炎彬的心,咚的一声,砸下。
双眼一合,深呼吸,炙炎彬双眉一皱,幽叹:“凝儿,我迟早会给你吓死……”
辛苦的睁开眼去看那床上恬静入睡的美人儿,凝望而已……炙炎彬心里纠结,却最终做出决定――不管凌亦凝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此时起,他都不能落她一人独处,他决定老老实实留在她身边,如她所愿,陪她就好。
万般不舍的松开凌亦凝滚烫小手,炙炎彬冷静下来,起身冲向水盆……
*
一夜。
金炫澈干脆,他比凌亦凝相对好很多。凌亦凝离开花谷后,白虎几乎将谷中稀少白花尽数咬了给金炫澈。金炫澈身上紫毒尽除,相反可能还倒中了些许白毒。
因为清醒,因为冷静下来……金炫澈除全身酥软以外再无大碍。他深知那已不叫冰蝶,改名换姓变身轩辕国国公主的凌亦凝定会回来广上城,于是下令,全城禁宵,见人即捕。
为何还是执意缉拿?金炫澈自己心里最清楚,他无法解惑自己所作所为,纵使理由充分――他中了毒。
可是……
深泡巨池水中,任身体彻底放松,毛孔尽开,虚毒渗出,金炫澈垂合双眼,眉心紧拧,无法释怀。
4月17日生辰,眼看就快满30岁。整整30年,从出生到如今,他。金炫澈,奇生怪癖――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脏的东西。甚至儿时因不小心掉进乡村池塘里而差点窒息身亡。
明明,他泳技超赞。
只是因为池塘里肮脏的浮萍与零散翻肚白的死鱼。
――这是金炫澈的死穴吧!金炫澈一直如此认为。
因为这怪癖。他鄙夷肮脏的任何事物,甚至包括他的那位‘亲’弟弟;包括一些所谓的‘亲戚’;甚至,还包括了所有想要接近他的女人。
任何女人,不管洗到多干净,涉及他的范围,最多只能站在离他一米距离外。除非特殊情况,他会因心情而自主靠近,可除此之外,再无其它可能更为亲近。
也就是说,亲吻啊,更深入的那些事啊,他都倍觉恶心,从未碰及。
多有意思。
那个女人……那个一心想要杀死他,亦是他一心想要杀死的女人,居然……
池中水清。温气徐徐,幽幽睁开眼,金炫澈鼻息一叹。
不是被别的女人吻到了他……而是他……去吻了别的女人。
内心深处的惨嚎声啊,如狼凄啸。
――他,金炫澈,生平第一次全身暴脏。处处被刺扎,全身是刺眼……全托那女杀手的福泽恩赐。
――他,金炫澈,疯了一般的狂吻了一个女人,如垂死的鱼突然碰到了水……饥渴的大肆乞求,索取,若不是力气虚软,现在回想一下,那瞬间,他真的就差‘恶狼扑食’了。问题是。真正的吻降临了,完全不是如他所想像那样啊……毫无恶心感觉不说,如同坠入天堂梦幻之中,无法自拨……
一切,都甜蜜的令人无法忘怀。留恋不已。
疯了吗?
说什么是因为中毒,说什么是因毒侵蚀才不受控制的疯狂胡来……全是鬼话。
盯着水面荡荡晃晃的各种各样东西发呆……金炫澈满脑子是花谷里纵情的瞬间。
他有感觉的好不好?他是因为有感觉而疯狂的好不好?他清清楚楚的记得自己干了些什么事,好不好!!!
谁来跟他解释一下啊,啊?为何那吻甜的胜过任何甘蜜?为何那触感令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迷恋不舍?只求再次再次再次,最好能永远品尝?
怎会这样?
是因为幻毒?
广上城原是启国王都,原属制下王室御医非常了得,医术高明。从他那里得知,花名‘紫毒’,又叫情花。分为两种,紫毒情花被称‘有情花’,白毒情花被称‘无情花’。两种花毒不同,一正一反,却可彼此做解。
明明就是中了‘情花’毒,为何人那般清醒?又或是说,他根本不清醒,只是感觉太过清晰?
应该是了……那感觉,回味无穷。
合上双眼,金炫澈燥烦的一吼,双眉怒紧。
池中尽是各种奇奇怪怪的药草干花,全是原御医配的方儿,说是只要浸泡一夜,金炫澈的身子便能恢复八成体力。
足矣。
天亮了。
一夜过去。
金炫澈幽幽一叹,径顾的轻喃:“竟回想了一夜……”
是的,金炫澈,浸泡一夜药浴,便就如此傻傻的,回忆了一整夜。这样的事情……他,有生之年,首次遭遇。
――竟喜欢上了中毒的感觉!!!
――竟喜欢上了那一心想要杀死自己的女人的唇!!!
睁开眼,任睫毛上水珠晶莹,金炫澈迷惑的略一歪头,进而唇角微扬,笑的干涩……
“那……便是初吻了吧……”呆呆的自言自语,金炫澈眨眨眼,突然想到甲午之前传话――今日日落前将锁梦放到城外寒霜塔的顶上?
呵,她保守他的秘密……他把她的兵器还给她……
呵,他有什么秘密见不得人的?反是她吧……相比之下,金炫澈还是金炫澈,反是冰蝶已不再是冰蝶,那凌亦凝,恐怕真魂不知所踪了。应该说……凌亦凝,不是真正的凌亦凝了吧!
嘿……真正拥有不可告人秘密的人,不应该是那个冰蝶吗?
笑了,笑的明显开心,金炫澈猛吸一口足气,缓缓吁出,手臂撑向池岸,自水中,抽身站起……
哗的一声水响,金炫澈抬起手臂查看……
全身刺眼尽闭,御医药灵,叹为观止,金炫澈非常满意,便就目光一抬,望向远处摇曳灯火……天早亮了,约定的事,那女人,会来吧……
金炫澈想着,唇角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