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微思忖几秒,虽不知他为何这么问,我还是回头对他说道:
“青岚,我现在谁都不相信,谁都不敢相信了,我只信命,信自己。”
他的目光饶有意思。
“这样……啊。”
“嗯。我走了,四王爷你好生喝茶吧。”
一把推开门,明芝出现在门口,一只手拉着明墨儿乖乖的在一旁等着我出来。
看到我开门出来,忙问着:
“姑娘,没事儿吧。”
奉七看了我一眼,安然无恙,将手中紧握的剑缓缓放下了。
我微笑,“没事儿的。”
明芝忙牵了小墨儿跟在我身后,“那我们回铺子吗?”
“恩。”
走了两步,我顿了一下,“不了,我们还是先去一趟木言堂吧。”
江边木言堂,作为整个南魏的流言中心,这么多年不知道在沈丛宣的默许下,悄悄地散布了多少流言。若是单纯地作为一个说书先生的聚集地,它必算是一个集众长的好地方,从另一角度来说,号称集齐了四国各种小道消息和八卦传闻的木言堂书屋,虽说没有食谱大全,但是可能会有我现在想要找到的东西。
关于林氏和长孙下山后的十年。
这十年里,发生了些什么。
我到木言堂的时候正值杜松子杜先生的场子言书完毕,散场人群迎面而来。
这位杜先生好每日上工完毕便去小酌一杯,他顺着人群从大门出来,我的马车刚停好,还没等我转从后门进入堂内,向来快人快语的杜先生,步伐也极大,先我一步过来给我打招呼。
“楚姑娘,那四国言书比试的榜单你可看了?”
我一脸无奈,“当然当然,多亏了那安庆小王爷举荐。”
“那楚姑娘可想好要说些什么?去年在北周这比试是定题的,听说今年南魏不定试题了。”
不定题目?挺好的啊,我还真是要感谢南魏人民给我留一条活路。
我不知自己会怎么发挥,所以现下也没定下个题目,限定说我在比试的时候非得讲什么,我笑着反问他:
“杜先生呢?杜先生胸有成竹的模样应是已有了打算罢。”
他耍弄着手里买酒的银子,“还不是我的专长,除了这个其他的我也不会讲的呀!”
我点点头,“先生说到了点子上,我也不会些其他的什么东西,就会个流言八卦,志怪小说。”
杜松子啧啧啧地摇摇头,否定我的说法。
“楚姑娘你谦虚了。”
他突然一拍自己的脑瓜,“今日应是没有姑娘的场子的,怎么来了木言堂?难道也是来借着堂内极高的地势,来看那对岸皇城点灯盛景的?”
也?
不会。
我就算无聊至极也鲜有这个兴趣。
我摇摇头,“不是的,杜先生这次可猜错了,我是来顶层书屋找点关于南魏的流言小记,或者史书之类的记载的。”
他眉头一挑,“难不成楚姑娘有意要抢杜某的生意了?我可要好好防着你呐,不能把这史书中的个中精华告予姑娘相知。”
一旁老实听着我们大人说话的明墨儿,率直的一拉杜松子垂下的衣袖。
“这位哥哥胡说,我家姐姐人可好了,不会做这种事情!”
众人听罢均是一笑。
杜松子从兜子里掏掏,掏出一枚琉璃糖来,塞给明墨,摸摸他的脑袋,
“哥哥说笑的,你楚姐姐人好着呢。”
复又看着我,拉拉衣袖在我面前指了个东南西北,“楚姑娘,你要找的东西应是在西北角的鎏金大柜中,在下就不耽误姑娘你啦,去晚了,长庆酒楼新出的‘离歌笑’可就没啦!”
说罢,帅气的对着我们一行人,挥了挥衣袖走掉了。
等到我在顶层书屋一个遍布灰尘的角落将那个杜松子口中的大柜子拖出来,我和明芝已经累的气喘吁吁,奉七实在看不下去过来帮忙,劲儿大的可以,一拉就出来了。
明芝小姑娘嫌弃的吐槽,奉七力气明明这么大,为何早不帮忙,真是小气。
我在书柜里翻翻找找,这些大多是经过某些文人雅士修正过的书面记载,关于林氏和长孙的小道消息一个都没有。不禁心下感叹,沈丛宣在皇家的文字口述方面真的是不开放,都说皇家奇闻逸事多,宫庭争斗步步惊心,每一个姑娘和太监都有无数说不清的秘密,这番严守,是以真是可惜了好多值得一讲的话本子不能成型了。
正独自感叹着,明芝从一堆书里面挑出一本破破烂烂的东西,可能因为被闲置得久,保护不周,书的封皮被虫蛀得很厉害。依稀只能看出“四国杂记”四个字,下方应该还有著书人的名字,但模模糊糊却已看不大清。
书籍按国分,南魏这个是第一册。
我随意的翻了翻,这书说到皇家礼事记载一概没有,有的全是各种精彩的骇人听闻的小道八卦。
一个兴起,真是翻到好东西了。
目录翻到林氏一案,标题就“安皇民间遗子”六个字。详看,其间内容却是和青岚同我讲的一模一样,毫无差别。
要么就是青岚照着这个背下来的,要么就是事实就是如此,他未曾说谎半分。
只是这书多了一句作结。
“后以命相要,欲留此子,私灭其恨。”
私灭其恨?
谁的恨?
我不太清楚。
同青岚的身世不太一样,明明是一本关于皇家秘史如此清楚的一本书,对现在这位南魏大皇却三缄其口。
书页上说的不多,这些资料写的不详尽,但是我却是不知道的。
这描述里面,最正经的话是这么说的:“……承帝于十一复归皇族,出于四清替子万众,后以皇孙之名接帝位,众皇子之乱毕,其父皇太子旧因刺受丧司明,母随自刎,帝八岁乃孤,终受仁敬皇后庇,垂帘听政,勿有军政实权,私以为后帝暗夺之始也……”
在四清山,我还会几个字词的时候,沈丛宣闲暇偷懒时间曾用树枝不停的在地上写写画画,我曾有意抄写了一两句问师兄弟那是什么,那其中,他写了一句
“天涯独自可为家”
就算有我这个朋友,但是作为一个被亲人抛弃了的孩子,大概也是太孤寂了。
虽然这文里也没说个所以然,其意大概就是沈丛宣他老爸被人刺杀死了,老娘受不了了也自杀了,他从那个时候明明是个皇族却受尽欺压,等到先帝挂了,才被太皇太后接回来当个类似于傀儡的皇帝,后来开始就是两个人抢军政大权的故事了……
活得太惊险,什么事情都遇到过,各种事件在我面前看起来进行的就像是话本子里面的套路。
活久见。
带着这有趣的皇族秘书下楼,夜已渐黑,今日无月,但有微弱的明星闪烁,走过那亭台三楼,对岸全无灯火。
有一人从楼台雕栏乘凉处,带着风缓行到我面前,我才恍然。
他伸出一只手轻将我拉过他那方去,柔和的目光看着我:
“阿四,我本去找你,他们说你去见了四哥。”
咦?
我的行踪传这么快?
我微颔首,“同他说了说陈年旧恨”
并伸出另外一只未被他拉住的手戳了戳他的胸口,“怎么,小十三你也有兴趣想听听我的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