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四个问题一出,苏云海就知道他远比他想象的要更加棘手,而且他那双仿佛已经洞察一切的双眼也压得他有些慌了手脚。他早知他不简单,但是没有想到他竟然知道这么多,而且逻辑清晰严密,一点都没有因为他刻意的误导而有所动摇。
这一席话不仅将苏云海拙略的小伎俩分明地曝光在众目睽睽之下,也让陈木槿几乎拍手叫好了。
想到这场见面是她一力促成,如今这副局面她也责无旁贷,于是她站到司马稷身边,满脸失望地看着苏云海:“我看在邬航与我有旧的情况下才央求了大当家见你们,不曾想苏先生毫无诚意。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看来我是看错了苏先生,既然大家不愿坦诚相待那就没什么可商量的了,二位还是回去休息吧。”
邬航凛冽的眼眸一闪,站起来道:“我原本就不欲来此,若不是为了救你,也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但是现在既然话已至此,我也不想再藏着掖着了,这件事原本就对我们两方都有好处,若是你们不愿,我们亦可下山。”
他一提起救人,陈木槿的气势就瞬时软了三分,正当她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司马稷轻轻握住了她的手,缓缓道:“那就请王子殿下详细说说吧,希望这一次你能比苏先生说的清楚明白。”
苏云海一脸愧疚地在邬航身后小声告罪:“王子殿下,都是我的错,我......”
邬航侧过脸,轻声道:“因扎,你不必说了,你也是为了我。”
苏云海还欲再说什么,却被邬航按坐在椅子上,他不好再开口,只得满眼担心地望着他。
邬航兀自站得笔直,眼睛在陈木槿面上一掠而过,落在了司马稷身上:“我不想说太多废话,所以就言简意赅吧。玉池国的大王子乌基格知道了我还活着的消息,所以想要杀了我,这样他就能毫无悬念的继承王位,至于为什么要挑起战争你是聪明人应该不用我多说。父王不知道我还活着,其实就算知道了也没什么意义,他想要的只是有能力的儿子,我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杀掉乌基格,重回玉池,这样才能保我们两方的太平。找上你是因为我知道你和青阳守军魏家交往过密,而且他们还欠你的人情,所以我想跟你合作,你只要告诉魏将军会有玉池来犯,他自然相信你,一定会出兵。到时候我去做诱,你们在三峰谷埋伏,一定可以大获全胜。到时候你获得军功和三峰谷的控制权,我获得我要的位置,还能保得大历玉池几十年的太平,对我们来说都是百利而无一害。我想说的就这些,你想想吧,明日一早我会再来。”
说完,他丝毫没有留恋地转身而去,苏云海见状也跟了上去,二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天鹰堂。
陈木槿完全没有想到他的身世竟然如此悲凉,虽然是王子但是除了这个名头,他一无所有,而且即便如此他还是要面临被杀的危险,所以他的个性一直是小心防备,从不轻易流露自己的感情。想来那个乌基格哪怕一直得势,但是依旧时时刻刻想要杀掉他,肯定是因为他在国王心中的分量不轻吧。
她忽然间就把他这么多年以来的种种行为在脑海中理顺了,顿时觉得他又可悲又可恨。
他一直苦练武功,研究奇门遁甲,都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出谷回国,她虽然不知道他如何沦落至大历,但是他被打下悬崖之时一定满心愤恨吧。所以他蛰伏着,等待着,一出去就利用身边所有能利用的来让自己强大。他私心太重,又太急切,所以犯下了大错!
陈木槿不知道元阳到底承诺了他什么,抑或他的解释有有多少真心,她不想去想,也不愿相信,因为家恨她可以报,但是国仇却会让更多无辜民众蒙于灾难。她知道那种失去亲人的滋味,所以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木槿!”一声清喝让她从思绪中清醒过来。
“啊?怎么了?”
司马稷摸了摸她的脑袋:“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叫了你好几声都没有听见。”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在想刚刚邬航说的事情,一时就入了神了,不好意思。你叫我干嘛?”
司马稷牵着她的手往下走:“夜深了,回去歇息吧。”
“可是,这么重要的事,你不好好想想吗?我觉得......”她急吼吼地拽着他的胳膊,想要说出自己的想法,但是还未说完,就被按住了嘴唇。
司马稷的手指按在她喋喋不休的唇上,认真地看着她:“今天夜深了,你折腾了一天,该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陈木槿现在满脑子都是这件事,哪里有半分困意,她移开司马稷的手,还欲说:“可是......”
剩下的话还未出口就被一个温热的唇尽数消音,她只觉得脑子嗡一下就变得一片空白,司马稷再一次吻了她,不同于上一个吻的霸道和掠夺,这个吻温柔而甜蜜,他先是轻轻舔允着她莹润香甜的唇瓣,然后将它们轻轻含在口中逗弄,最后更深入地探索。她被他吻得全身发麻,脑袋晕乎乎的,完全没有抵抗,而且条件反射般地回吻着他。
司马稷似乎是吻上了瘾,一直留恋着不肯松开,直到她因为憋气太久而软倒在他怀里。
他惊讶地看着她双眸迷离,面若桃李地在他怀里大口喘着气,不禁笑的温柔宠溺:“小笨蛋,为什么不呼吸?”
她闻言一怔,随即羞涩不能语,嗔怒地瞪了他一眼。这一眼直接让司马稷的心漏跳一拍,她本就是杏眼明仁,这么斜着眼睛瞪他更是眼角飞起,顾盼流光,百媚丛生。
他又蠢蠢欲动地附身要吻,却被她直接拦了开:“啊,色狼!”
她纤腰一扭就从他的怀中脱出,然后捂着嘴瞪他,一双大眼睛更是明眸善睐,撩人心怀:“你,你,你坏死了!”
之后不等他反应就逃也似的奔出了天鹰堂。
“动作还挺敏捷。”司马稷站在原地摇头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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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航和苏云海回到了房间,都心事重重地坐在了桌边。
“因扎,我一直觉得这个司马稷不像表面上那样简单,你非是不信,如今可明白了?”
苏云海一声短叹,摇头道:“我真是没想到他一个山寨匪头竟然能如此远智,是我大意了。”
邬航眼神里覆满了阴霾,他端起茶杯猛灌了几口才稍稍平静。
“他可不只是山寨匪头那么简单,你忘了我说的话吗?他一直跟青阳镇的魏将军交往过密,他甚至还帮他找到了失踪的亲戚,你若要说这只是巧合那我是万万不相信的。”说着他又恼怒起来“陈木槿那个傻子!我早就告诫过她,不要轻易相信他,她就是不听!这次若不是我来救她,她八成就糊里糊涂的嫁给那个小子了!真是!”
苏云海见他如此,欲言又止,最后扯开了话题。
“无论这个司马稷是什么身份,殿下已经将情况说得如此明白,他怎么也不能不顾国家危难而拒绝殿下,只要他答应,那殿下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别武断轻言,司马稷这个人心思深重,善于谋,让他答应不难,难的是不能让他知道更多。因扎,我总是对他不放心,你一定要想办法查出他的真实身份!还有我这次回玉池一定要想办法把陈木槿带走,她跟着他只会堕入地狱!”他斩钉截铁地说。
苏云海默然,良久才说:“殿下,我有一事不明,想请教殿下。”
“你说。”
“殿下对陈姑娘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邬航一愣,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心中腾起一股心虚和焦躁,他不耐烦地说:“你问这个干什么?我对她当然是师徒之情,还能有什么?”
“既然是师徒之情,殿下为何非要带走陈姑娘?陈姑娘已经明确说了不希望您干涉她的生活,您又何苦执着?”苏云海苦劝,希望他能认清形势。
他们现在的情况已经是举步维艰,若是能得到司马稷的支持,他们才能堪堪扳回一局,在这种情况下若是他还执迷于陈木槿,非要想办法带走她,以司马稷对她的重视程度免不了又一场恶战,到时候,他岂不是腹背受敌?
“你懂什么?因扎,这是我的私事,你不要插手!”邬航被再一次揭开伤疤,十分恼怒!
“殿下!”苏云海跪下来伏在他身前:“这不是您一个人的事,您现在代表的也不是您一个人啊!故去的王妃和千千万万的支持者都在看着您啊!您万万不可因小失大,将前程断送在女人的手里啊!”
邬航先是一惊,再是一震,随后就是无尽的沉默。二人一跪一立,各自坚持。
最后,邬航终于弯腰将他扶起,淡淡的说:“我明白了,因扎,你是对的,是我失了分寸,你放心,我不会让母亲失望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