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九岳瞪大着双眼,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他望向陈轩午,可陈轩午只是抿着嘴唇,一言不发,与南九岳对视的眼神里甚至还有一丝戏谑,大有一副想看好戏的样子。
但现在最为震惊的并不是南九岳,而是单膝跪地的狩。她深深地低着头,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多希望,这一切都只是自己听错了,又或许,下一瞬,殿下便会回心转意,收回成命,也有可能这只是殿下只是吓吓自己,并不是认真的。
正当狩胡思乱想的时候,坐在中央的拓跋舞再度开口,“怎么?你好像不太满意啊,南九岳。”
“莫不是你还想将烬要过去,享那齐人之福?这可就有点贪心了。”
拓跋舞笑意盈盈地打量着脸色通红、语无伦次的南九岳,他的慌张、他的无措,尽收眼底。
“不要啊,殿下,千万别将姐姐送给那个可恶的人族!”一直低着头的狩猛然抬起头来,带着哭腔哽咽道。
拓跋舞冷冷地盯着地上的狩,脸上隐有怒色!
“怎么,狩,你这是在命令我吗?”
似乎被拓跋舞的话吓到,原本还泪眼婆娑的狩瞬间停止了哽咽,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发白的嘴唇。
“狩,不敢”
单膝跪地的狩再度低下了自己的头,只是眼泪不争气地顺着脸颊流下,“狩,自当听从殿下的安排。”
狩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在地上绽放出一朵又一朵浅浅的梅兰。她不恨拓跋舞,她的命是拓跋舞给的,如果不是拓跋舞,在蛮族那弱肉强食的世界,她会比现在凄惨百倍!
她只恨自己,只恨自己不能再服侍殿下,不能再陪伴在殿下左右,为殿下奉献出自己的一切。
这两行断断续续的泪线,重重地砸在了南九岳的心里,虽然以前他一直念叨着要过上闲暇无事便手牵恶狗,上街欺负良家妇女的日子,但是,这终究只是挂在口头上的自嘲与调侃罢了。
南九岳来自另一个世界,一个将人看作至上的世界,一个不容许任何事亵渎人权的世界,这些原则,在他的脑里,扎下了深深的根!
“够了!”南九岳拍案而起,大喝一声,跪在地上的狩身体一颤,显然是被南九岳这一吼给吓到了。
拓跋舞冰冷的眼神移到南九岳身上,瞪得南九岳不由得心里发憷,但一想到陈轩午在他身后,南九岳的腰板便又挺直了几分,睁大着眼睛,回瞪过去。
“她,应该是你的同伴吧!你就是这般对待你同伴的耿耿忠心吗?你就是以这般上位者的姿态对待你四周的一切吗?
“你们蛮族就是将同伴当作货物来交易、来明码标价的吗!”
“你到底有没有,哪怕一瞬,曾想过她的感受!”
“是,我是整天叨念着要娶媳妇,但是我想,终有一天,我会在一个合适的时机、合适的地点和她相遇,和她相恋,娶她,爱她。”
“我要的,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个货物,不是一个被别人强塞进我怀里的玩偶!”
“而那个操纵玩偶的混蛋!”
“更是十恶不赦!”
南九岳直视着拓跋舞的眼睛,一口气将所有愤怒化作言语挥洒出来,而震惊的不仅是拓跋舞,更是跪在地上的狩,此时的她,停止了啜泣,虽然南九岳在她身后,可她可以想象得到,那个人族,为了她,为了一个想要杀死自己的人,不惜与殿下针锋相对!
南九岳被拓跋舞那愈发冰冷的眼神瞧得浑身发毛,一时间竟想不出什么词继续骂道下去。他轻咳一声,放下指着拓跋舞鼻子的右手,转身朝着帐外走去!
陈轩午看着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害怕而逃离此地的南九岳,微微一笑,他转过身来,对着拓跋舞微微行礼,“居次,九岳他天性单纯,见不得一些,一些不符合他心中所想的事,还望居次见谅,他日定当让他亲自前来向居次赔罪。”
“若是无事,轩午这就先行告退。”
说罢,陈轩午也走出帐外,追寻南九岳去了。
守在帐外的烬瞧见南九岳与陈轩午先后离去,便掀开帐帘,可当她走进一瞧,却发现自己的妹妹正跪在地上,而殿下却不知在看向何处,怔怔出神。
而慌乱逃出的南九岳并未离开多远,而是靠在营门外不远的大树后,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九岳,原来你躲在这儿。”
陈轩午从树后绕出,拍了拍南九岳的肩膀。
“哎呀!我、我去!”
原本便没回过神的南九岳被陈轩午这一吓,顿时没了魂,差点就一耳光抽过去了。
“原来是师兄,你,你真是吓了我一大跳,我还以为是那拓跋舞派人来抓我呢!”
陈轩午微微一笑,咋舌道,“九岳你可真让师兄刮目相看,若是当时换做是师兄,或许便把持不住,直接揽美人入怀了。”
“唉,师兄你就别取笑我了,我现在可悔青肠子了,当时若是一咬牙,一闭眼,昧着自己的良心该多好。”
南九岳眯着双眼,自言自语道,“那狩看起来凶巴巴的,年纪又小,但说老实话,长得还真不赖,若是真娶来当媳妇,我也不亏,嘿,嘿嘿。”
一旁的陈轩午一巴掌拍在南九岳的脑袋上,将其从幻想中拉回现实,“你跟留禅一个德行,三句不到,便尽显本色。”
“不过,你倒是真的错失了一个好机会。”陈轩午戏谑地看着南九岳,解释道,“蛮族向来奉行弱肉强食、崇尚强者的道理,那狩与烬,一看便是对那蛮族居次忠心耿耿、此生不渝的榆木脑袋,若是你真的答应了拓跋舞,她也必定会听从拓跋舞的命令,余生便是你的人了。”
南九岳愣愣地听着陈轩午的解释,脸色忽青忽白,就差
在他的脸上写上后悔二字了。
“那个,师兄,我现在回去还来得及不!”
“师兄,你别走啊,你陪我去嘛!师兄,大师兄!有事好商量,就陪我去一趟嘛!”
南九岳撒腿追上远去的陈轩午,嘴里不住地说着甜言蜜语,可陈轩午偏是不搭理他。
两个人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蛮族营地前,偌大的蛮族营地,惟有几杆写着拓跋二字的旌旗,尚在随风猎动。
“殿下,为何您今日。。。”烬站在拓跋舞的身后,犹豫地问道。
“为何将狩推入火坑是吗?”拓跋舞转过身来,直视烬的眼睛。
烬后退一步,低下头,默然不语。
拓跋舞深吸一口气,望着空荡的帐内,说道,“我失去苍牙昆仑象的力量,与那南九岳有莫大的干系,需要有一个人替我盯着他,即使不能探出他的底细,也绝不能让他离开我的视线!”
烬有些不解地说道,“那为何不直接将他捉了,囚禁在营地,岂不更为稳妥!”
拓跋舞眼神一冷,解释道,“如今在人族地盘,那南九岳的师父和师兄的实力都深不可测,若是这样做,必定要调集族内高手,将他们斩草除根,但如此一来,我失去苍牙昆仑象的事,便不再是个秘密了。”
“如今知道此事的,只有你!”
烬神色复杂地望着拓跋舞的背影,细细地思索着。
“想明白了吗?”
烬抿着嘴唇,突然抱拳道,“殿下,让我去吧!狩生性急躁,怕是会坏了殿下的大计!”
拓跋舞转过身来,盯着烬的眼睛,笑道,“不,正是因为你太谨慎,太聪明,所以你更容易露馅。”
“而且,我之所以会让狩去,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你知道是什么吗?”
烬一脸不解地看着拓跋舞,摇摇头。
拓跋舞拍拍烬的肩膀,附在她耳侧道,“因为我知道,只有你们两个,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背叛我的。”
烬瞪大了双眼,静静地看着走出帐外的拓跋舞,许久,才回过神来。
夕阳西斜,带走了卸龙城内尚在逗留的暑意。
江小蛮端出最后一盘菜,一直忙活的她,也终于得空坐了下来,与南九岳三人一同吃饭。
南九岳用筷子戳着米饭,唉声叹气地,即便是平日里最喜欢的红烧肉也打动不了他。
一旁正狼吞虎咽的布留禅一边大口咀嚼,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还在想那蛮族丫头啊!”
“九岳,不是师兄吹牛,当初师兄在镇上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这男女之事,讲究的就是缘分,若是错过了便是错过了,别老放在心上,会憋坏自己的。”
布留禅附在南九岳耳旁,悄声说道,“今晚,让你瞧瞧师兄的压箱宝贝。”
“留禅,什么压箱宝贝,也让师父瞧瞧。”江小蛮笑意盈盈地望着布留禅,一脸的好奇。
“没、没什么,额,师父今天做的红烧肉真好吃!”布留禅讪讪道,赶紧将自己埋在饭碗里。
拓跋舞朝布留禅翻了个白眼,随即转头对陈轩午说道,“轩午,若是照那蛮族居次所说,那经龙北一役,九岳可真是因祸得福了。所以,我决定了,明日要对九岳进行全新的修行,不能让九岳浪费这天大的机缘。”
南九岳看着斗志昂然的江小蛮,哭丧着脸说道,“师父,这,我伤还没好呢!就不能过几天吗?”
“不行,你现在都快被那蛮族丫头将魂给勾走了,得赶紧去修行去。”江小蛮狡黠地看着南九岳,笑道。
“留禅你别笑,我看你伤好得也差不多了,明日与九岳一道修行去。”
方才还在偷笑的布留禅愣了愣,无奈道,“怎么又是我!”
四人的欢声笑语,打破了卸龙城的寂静。至少,在月光洒下之前,一直是这样。
第二天天还未亮,南九岳便揉搓着眼,一脸不情愿地拖沓着腿走向门口。
“谁啊!敲什么敲!这天还没亮呢!”
南九岳打了个哈欠,拉开门栓,可来人却一下子赶跑了南九岳的所有睡意,吓得他立马将打开的门缝合上。
可有一只手顶住了门,无论南九岳使出多大的力气,就是不能合上门。
“你这丫头,怎么冤魂不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