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面文件上,我已经是夏洛克了,想要改变是一件很难的事
不过,我原本叫夏洛特。你们都是我信任、亲近的人,私下里用这个名字称呼我也行。”
虽然有些轻描淡写,但洛明知道,她无疑是很想被称为夏洛特的。
“那我平时叫你夏洛如何?”洛明便笑着问道。
格兰蒂也点了点头。
“夏洛?好啊!”夏洛特显得十分开心。
夏洛是名字的缩略,一种昵称,如果只说夏洛的话,被理解为夏洛克或者是夏洛特都没有任何问题。
外人听了不会感觉奇怪,她自己听了就知道有人愿意叫她的真名,这真的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刚换好衣服不久,夏洛特又听见洛明这么说,心情不错,便又多说了许多事。
“原本我有一位双胞胎兄长,他叫做夏洛克,虽然大家夸我很聪慧,但他还要胜过我一些,只不过没有刻意出风头而已,但叔父大人大人是看在眼里的。
叔父大人没有继承人,便想要让兄长大人继承家业,他在培养兄长大人的时候付出了许多心血,而那时我也相信兄长大人一定会成为下一任男爵,而我只需要成为兄长大人的助力,在旁边默默辅助就好。”
说到这里,洛明已经隐约有了预感,接下来的话语可能并不是那么欢快――但夏洛特既然已经借着心情激荡打开了话匣子,就不会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无论怎样悲伤的事,其实说出来,总比一个人埋在心里要好受得多。
虽说欢乐的事告诉别人,一般可以变成两份欢乐。但也有两份欢乐的事重合在一起,变成巨大的悲伤的可能性。
同样的,伤心的事告诉别人的话,也不仅仅是传播负面情绪,对方不会那么感同身受,不会悲伤过头,而自己也能够轻松一些。
洛明不会因为“说下去只会更伤心”的破理由去阻止她,那不过是软弱和逃避。他会默默地做一个倾听者,让她一吐为快,在那之后再安慰她,这样她的心理压力就会减少一些。
“在我十二岁的那年,兄长大人在一次狩猎的练习中遭遇了魔兽,受了重伤,最终不治身亡……叔父大人说那件事有些疑点,但他无力追查。
但这件事不是我那几个表兄弟做出来的,这一点我很清楚――若是他们策划杀掉了我的兄长,那么我后来冒充兄长的事也会被轻易拆穿,根本轮不到我现在继承男爵的爵位。”
说着,夏洛特的手在无意识地摩挲那条项链。
“我在兄长大人的遗物中发现了那条项链,还有一封完全读不懂的密码信。
这枚项链似乎是很高等级的魔法道具,当时我的法术天分还没有显露出来的时候,它就可以不靠着我的魔力自行运转――比如说,把我伪装成兄长的模样。
遭到了兄长大人死讯的打击,叔父大人险些大病一场,已经没有精力再去从头培养一个完善的继承人了。但幸好我帮兄长大人也做过不少事,那些课程,等于我也已经听过了一半。
于是叔父大人就和我一起维持着‘夏洛克只是重伤,送到外地之后被一位神医治好了’的谎言,他用最后的精力尽可能地将知识和经验灌输给我,担负着叔父大人的期望,也背负起兄长的遗憾……因此我才不肯放弃,绝对向那些想要篡夺家产的无能之辈们妥协。”
说到那些“无能之辈”,夏洛特又有些咬牙切齿了――若是让那几个家伙得逞了,米亚那男爵领就算没有破败,也会被邪教徒狠狠地肆虐。瓦伦丁家族的荣光就会完全不复存在。
她在此时停顿了片刻,毕竟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来,总是要稍微喘息一下的。
原本她的目光似乎注视着遥远的虚空,肯定是在想象兄长和叔父的音容笑貌,幻想他们能在天国过上幸福的生活……但她此刻突然把目光转向格兰蒂和洛明,在他们二人之间游走了半天,最后又和洛明的眼神对上。
“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能遇到你们真好。”
夏洛特甜美地一笑,让洛明都有点没反应过来。
“佣兵公会的老头儿告诉我,必金城那个地方本来就没有什么高手――就算我想雇上一大群二流佣兵,也雇不到。”
那个时候,正好因为死灵法师引发的事件,导致必金城的大批佣兵死亡,哪怕活着的,也基本上都受了重伤需要休养一段时间。
唯独格兰蒂恢复了剑师的力量,伤势恢复得很快,而洛明靠着苍炎更是立刻就伤势痊愈,是整个必金城唯二可以接护送任务的高手。
“那时候,我简直就要绝望了……虽然去央求必金城的城主,说不定也能借来一批护卫,但被一个外来贵族插手,我要签下怎样的耻辱条约,割让多少土地啊!
而大公离我又那么远,在我的请求得到答复之前,那几个密谋篡位者恐怕就已经造成了既成事实,到时候大公都不好插手干预。
幸亏有二位的帮助,否则我今天一定是沉入河底的一具尸体吧,无论是叔父大人的期望,还是兄长大人的遗憾,都永远没有人知道了。”
用有些颤抖的语气说着,她对着二人低头行了一礼。
后来,她又零零碎碎,说了许多事,有的洛明根本听不懂,也不需要听懂,单纯是她在宣泄情绪,找到了一个人倾听,能让自己好受一点罢了――洛明便扮演好了这倾听者的角色。
也有一件事,让他十分在意。
虽然公国没有很明显地歧视女性,按法理来说女性也有着继承权,但这个继承权一般比男性继承人要靠后一点。
为了稳固地位,原本夏洛特的叔父――前任男爵就已经策划着他亲自带着夏洛特去到王都勃兰登登记,只要她得到了大公的承认,就能让别的竞争者基本上出局了。
结果,在这之前,男爵已经病危了,甚至夏洛特都没来得及见到他最后一面。
在他咽气的时候,夏洛特离他的病榻只有不到一天的路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