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人马没有后退一步,他们装备精良,居高临下,能以一当十,却还是败了,败得彻彻底底。
每个战士身边都围着至少五六个克瑞托斯的人,他们有的挂在高大的人马战士身上,有的在下面把利刃插进盔甲的缝隙。尽管如此,半人马战士仍然没有倒下,他的武器以惊人的效率制造着死亡。
但战士的勇猛无法挽救败局。
突如其来的天灾毁灭了半人马拥有的有利地形,当森林化为灰烬消失,他们的队形松散,无法相互支援,克瑞托斯的冲锋过后,每个人马战士都要独自面对围攻。
这是一场惨烈的歼灭战,半人马不仅失败了,而且将会全军覆没,无人生还。
少数能够看清战场的人预见了这一点,其中就包括船长。
“是时候了,给你。”
他拉过麦哲伦的手,握在手中摇了一下:“拜托了!”
麦哲伦慢慢地把手抬起来,看着手心的纹路组成一个三角形,眼神迷离。
“你呢?”
“不要问这些了,快走!”
船长低声催促,但麦哲伦并没有动。
“你,和你的人,会死的。”
“快走!”
船长几乎是狠狠地一把把麦哲伦推了出去,四周全是围攻半人马的战士,他们对这群人类视而不见,专注在自己的敌人身上。
麦哲伦开始奔跑,混乱的战场里,没人看得到酒神的雕像在哪儿,他只能靠自己去寻找。
当船长的视线不舍地被人影隔开,麦哲伦停下了脚步。
酒神的雕像已经消失了,这是麦哲伦的直觉,而此时他坚信不疑。
他环顾四周,战争终于露出了真面目,战士们正对失去了抵抗力量的半人马进行屠杀。他们效率极高,出手果断,死者并没有遭受太多痛苦。
渐渐地,还站立着的半人马战士就只剩下了卡戎。
这位半人马的首领被团团围住,战士们举着长矛逼迫他呆在原地,就像是一群猎人驱赶一匹不听话的野马。
“我叫做克瑞托斯,卡戎。”
“我记住了,”卡戎的声音里带着几乎发狂的愤怒,“你是个了不起的指挥官。”
“哈,我就是想听你说这个。”战士的声音和以前有点微妙的不同,多了一点点迟疑,让这句话显得柔和起来,“我听你说起过,养父,以前的你,真了不起……能听到你的称赞,我很高兴。”
卡戎的表情变了。
听到这些话的人,只有他真的明白了话里的意思。
“所以,我以后的养子却毁灭了我现在的部下和荣耀……”半人马长老终于放下了武器,“这就是代价,对吧……酒神的疯狂会出现在什么地方,没人知道。”
“你的荣耀不会消失,他就在你眼前。”克瑞托斯自豪地大声宣告,“我在天灾中跋涉,杀死了无数强敌,拯救了无助的难民,组建了军队,我已经重建了斯巴达!”
“这些荣耀全都有你的一份,我的养父,看看吧,你的教育铸造了一个战士!”
卡戎摇摇头,没有再说话。
克瑞托斯点点头,挥挥手,带着军队和出现时那样迅速地消失了。
世界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一地的尸体和血海,站立的人们无言地沉默着。
船长无声地走到卡戎身边,张开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看吧,这就是酒神喜欢的事情。”
卡戎的语气很平静,只是声音有点沙哑。
“他告诉我,我以后的养子会制造这样的惨剧,然后让我自己选择……”
“这……不可能……”
“这里,是酒神的森林。”
卡戎转过身,看着他部下的尸体。
“你能想象吗……我用了三百年时间,从酗酒、暴躁、愚蠢的族人中挑选有天赋的小马驹,让他们学会荣誉和战斗,我们甚至躲过了席卷整个塞洛斯的瑟特萨人,却在战神的盟友眼前迎来了终点。”
半人马取下自己的头盔,露出一张流满了泪水的脸。
就在众人前方,大地上的灰尘散去,露出了青灰色的酒神雕像,英俊,洒脱,了解一切。
“啊――拉!”
这个简单的词语,是半人马语言中仅有的几个单词之一,意思是“杀”、“冲”、“打”。在过去的时间里,这个喊声一直是这支军队冲锋的信号,那意味着荣耀,地狱,还有必胜。
在这支军队全军覆没的战场上,冲锋的信号再次响起,只不过,这次冲出去的只有一个半人马。
他的目标是酒神的雕像,一位呆在他的世界里的神明。
“你疯了吗!”
船长大喊着想要追上卡戎,却只能看着他的背影远去。
那个瞬间,所有人都想着:“他疯了。”
这之中包含着怜悯,同病相怜,震惊和不可思议。
除了靠着一个半人马战士的尸体,坐在地上的麦哲伦。
所以,当船长和他的人消失之后,只有麦哲伦还留在森林里。
他坐在那里,冷眼旁观了发生的一切,包括卡戎绝望的冲锋,还有船长和他的部下消失,被森林扔出去的滑稽景象。
当这些发生时,麦哲伦只是坐在那里,沉默着,一动不动。
卡戎终于接近了雕像,他右手高举长矛,左手把盾牌挡在胸前,低下头,狠狠撞在了大理石上面。
整个世界都晃动了一下。
一声狂风从深渊涌出的声音响彻天地之间,仿佛叹息,又像是惨叫。
卡戎安然无恙,他回过头,看到了一堆碎石。
半人马的脸上有点茫然,他似乎期待着什么。
但时间过去,什么也没有发生。
风吹过干燥的大地,扬起一阵灰尘,像是无声的嘲笑。
卡戎终于放弃了,他低下头,看着普普通通的碎石堆,扔下了武器。
“别伤心,”萨蒂的声音打破了寂静,思考者从血泊中走出来,来到了碎石堆边,“你真了不起,真的,我看到从雕像里面掉出来一个孩子……”
“你想让我收养他吗?”
面对着卡戎讽刺中夹杂着绝望的笑容,思考者摇头:“不,我来收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