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道友闻声,满身魂毛立刻炸了起来。
黄道友的鼻子耸了耸,他都怀疑它的灵敏,他生平第一次觉得它是那么的灵敏。
他闻到了一股油爆小葱的香味,还有那挥之不去的油渣味。
他有些不可置信,他没有忘记自己此刻只是以魂体存在。
顶多能凭着强大的魂力感知香和臭,就已经算是很有本事了。
可是,他竟闻出了是什么食材,这不得不说是件稀奇的事。他下意识的左手摸了摸袖子底下的右手,若不是自身魂力的鼓荡反弹之感有异于活人肌肤,他都怀疑自己的血肉回来了。
“尚飨?”他嘀咕一声,真不认为自己听的是对的。
那两个字分明在提醒他,那就是准备卖给他吃的,要发他的财。他不能忘了每当祭祀或祭奠时,常要喊出这么个口号。
那苍老的声音又来了:“新鲜的豆腐,热乎乎的豆腐,尚飨......”
黄道友早已支起了耳朵,这次再也不疑有它。那人分明是卖豆腐的,热乎乎的豆腐。
再简单不过的食物,可黄道友激动的差点落下了那么几颗魂泪。
上次龙烈给他吃了颗不知什么灵物的种子,吃的过急,没有尝出味道,从此再也没有饱过。
黄道友不承认自己是鬼,只承认是特殊的魂体,顶多给他安上个“特殊的器灵”这一顶帽子。可器灵会饿肚子,这是他万没有想到的。若有第二条路可选,他也不愿受如此作孽的罪了。
这种日子何时是个头呢?他不敢想!唯有走一天是一天,只要不是被饿死,他认为顶多是忍忍也就过去了,算不得天塌下来的大事。
可有能吃的摆在眼前,不吃?他会觉得那人是傻瓜,要多傻有多傻!
“贤侄,我没听错吧?”黄道友微微颤声问道。
牛凡也觉得不可思议,盯着窗外,回道:“是真事!”
前桌那青年汉子突然说道:“有祭食卖,继叔,不买点么?”
那山羊胡子老道也说道:“备些饵食,关键时刻抛出,你那些魂奴还不个个尖叫?豁出胆来替你卖命!”
那瘦脸中年面无表情道:“还有些备着。”他用右手食指和中指在桌面上轻轻地敲了几下,接着道:“就算没有些激励,他们也不能造反。对他们也不该太好,养的太刁了,吵起来惹人烦。再说了,就算老子什么也不给,他们也不能不卖命,我要是出了事,他们都会跟着老子陪葬。借他们几个胆,他们也绝不敢不出力!这要是对他们太好,养出他们的小脾气,再因他们的懒惰懈怠而误了事,就得不偿失了!”
那山羊胡子老道捋须笑道:“有理!有理!”
那青年汉子则是微微低下了头,将这番话一字不落的默默记在心底,并为刚才自己的无知和浅薄略感羞愧。
就在这时,一名挑着担子的青衣老者映入窗口的视线,身后的那只清漆大桶内正自冒着热气。
黄道友见到,哪还顾得眼前的是门是窗?披在身上的衣袍和裹头布瞬间干瘪了许多,像阵风似的穿窗而去,只来的及飘出一声:“我去了啊!”
周围有好几桌都向牛凡等人投来了诧异的目光,龙烈则是冷哼一声:“饿死鬼投胎!”
众人这才收回目光,并且各自小声地嘀咕着,品头论足,有不解也有满意者,但都事不关己,自然都束之高阁了。
前桌那瘦脸中年低声道:“这就是不加管教的例子!”
他身旁的那名青年汉子又似有所的地点了点头,周围不少人亦表示赞同,都轻微地颔了颔首。
但那名青年汉子又想起了什么,喉头滚动了一下,想说却又没敢说。
就在这时,黄道友从窗口探进头来。他面色有些阴郁,那瘦脸中年议论的话语,他都听到了。
黄道友嘀咕一声:“我要吃就吃,要喝就喝,干你们屁事!”黄道友也就发发牢骚,倒不敢真的惹事。
那瘦脸中年冷哼一声,道:“你也就落在这些仁兄手上,要是落在老子手上,保你撑死!”他冷眼扫过黄道友,又扫过牛凡等人。
黄道友下意识地叫出一个“你”字,可他的脑筋转的极快,立刻打住,心道:“这是存心要找事啊!差点就着了道了!”
黄道友想通其中关节,脸色瞬间平静下来,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窗外“咻”地一声蹿回座上。
黄道友不仅没有动怒,反倒堆上了满脸笑意,这是那廋脸中年所料不及的。
黄道友说道:“贤侄,那吃食不贵,竟只要十小枚一碗。”
牛凡暗自佩服黄道友的定力,他觉得以前真是有些小看了黄道友了。应道:“黄伯伯只要高兴就好。”
黄道友道:“我叫那老儿一会送过来,这玩意我以前吃过不少,味道也就平常。可不知那老儿的手艺咋样?合不合你们的口味?就没敢多叫。等我的上来后,先尝尝味道,如果好,再添几碗也不迟。”
黄道友绝没有尝过这等吃食,他是睁着眼说瞎话。一来,他不想叫周遭的修士看低了;二来,牛凡的回话故意加重了‘黄伯伯’这三个字,很让他有了底气,黄道友自然要利用彼此的闲谈,来搏一搏脸面了。
可是,突然的一声嗤笑,却打破了黄道友的如意算盘。
那山羊胡子老道连连冷笑道:“可笑,可笑,真可笑!”
黄道友的心瞬间凉了半截,他多少有些机智,已经在暗自忖度自己的话语哪里出了纰漏,招人笑柄了。
龙烈的脸上已经黑的发紫,他自然是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周竹书是较为木讷,或称为后知后觉的。而被强拉着坐在周竹书身旁的上官逸,则从一开始就将头埋的似乎比桌子还要低上半寸,他谁也得罪不起,更不想惹人注目。
牛凡向前方问道:“不知道长觉得何事可笑,可否说来听听?”
那山羊胡子老道微微一愣,旋即笑道:“不用你催,老道自然也会说的。否则岂不显得老道小器?”
老道捋了捋胡子,接着道:“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得一‘生’字。而给鬼物吃的祭食,则注重一个‘死’字,势必要以死灵鸦、死灵猫之类的通灵邪物之油膏,以秘法炼制而成。死人吃了自然无碍,可活人吃了岂不死气弥漫,白白自减阳寿?小娃娃,这样的老鬼要不得,要不得啊!做个魂奴也都不配,就算他曾是你的至亲,也得考虑做个送死鬼,或是找个不太懂行的修士,将其卖了,也算对得起他了。这老鬼大难临头,还敢妄自尊大,岂不可笑?听老道一言,省的将来轻信了这无知老鬼的话,吃了大亏,岂不更可笑?可笑,可笑,真可笑啊!哈哈!哈哈......”
那山羊胡子老道尚未笑完,只听得“卜”地一声,随后再也笑不出来了,那老道像是刚吞下了一只苍蝇一般,面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