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夜,烟花地越是喧嚣。
只是二楼的左侧一排显得尤其安静,独独的隔绝在外,南风吟行到走廊尽头,推门进了角落里的一间房,房内布置的不如之前的一间奢靡,摆设很是简单,乌木的桌椅床榻,黑的发亮,只属上等。
他动作麻溜儿的从一方柜子里取了件衣衫,依旧是淡淡的紫色,式样与料子与他身上着的如出一辙,虽是漂亮的打紧,却也实在一层不变。
忆起方才的事儿,越想越是憋闷,他眉心隐蹙,抑制不住的咳嗽了几声,秦无色那一下不分轻重,着实让他有些内伤,尤其他身上还穿着件该死的龟壳,沉了口气咽下喉头涌出的腥甜味儿,他唤了声:“青云?”
不见应答,他略显不悦,不刻,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门处,伫立的正是一身青衣的如梦,她小巧的脸庞上勾勒着精致的妆容,脂粉气儿颇浓郁,此刻却少了娇笑,多了几分小心翼翼:“公子,青云去照顾刚才那位公子了,还没回。”
南风吟怔了怔,斜睨了一眼如梦,“你现在去一趟刑部,将清月刃给我带回来。”
如梦愕然的睁大了双眼,呐呐的问:“公子的意思是……偷?”
话音刚落如梦便意识到不对,赶紧的换言道:“到底是朝廷的管辖,其实公子大可以去跟刑部侍郎说一声……”
“说一声?”南风吟挑眉觑了她一眼,一双桃花水眸眯的恰到好处,好看的不像样儿,她倒是说的容易,他会告诉别人,他被人用件龟壳束缚了这么些时日么?
“不不不,如梦现在就去。”如梦惊了一下,像南风吟那般漂亮的男子,动不动就让人背脊发凉,当真是如人所说,蛇蝎美人啊蛇蝎美人,不蛇蝎,称不上美人儿么。
“等等。”南风吟适时的唤住了她,她步子一顿,略带惶恐的回眸垂下脸,小声问:“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你方才说青云在做什么?”南风吟拈着指尖狂抖着身上的衣袍,试图想将那股子味儿抖去。
见着这模样的他,如梦有些想笑,继而垂下眸子盯着地板不敢乱瞧,却陡然看见了南风吟不着鞋袜的足踝,有些疑惑,却不敢多问,只一板一眼的回道:“不是公子吩咐他办事么?”
南风吟浑身一僵,他是吩咐青云了,可没叫他自己来,他就不会找几个女的去弄么,思及此,他脚下生风,一脸煞气的往外走,徒留着如梦在原处虽不明所以,却长长的舒缓了一口气。
只一脚猛然的踹开房门,房中,青云警醒的回眸望去,门处伫立的南风吟,一身杀气腾腾的意思。
不等青云开口问什么,南风吟已走到他面前,怒道:“我叫你找人照顾她,你听不懂么,你把她怎么了?”
青云惊异于南风吟此刻的怒不可遏,低声回道:“公子,我……我只是依照你的吩咐给她换衣裳……”
“你给她换了?!”南风吟瞪大了桃花眼,双手紧紧的攥住青云的肩头,不停的深陷……
青云眉心微微蹙起,肩膀开始生疼,却是一脸不知所措般,始终抿着唇,不喊疼,也不说任何其他的字眼。
这样的反应彷如在南风吟的怒火上浇了一泼油,他一定看到什么了,越想越心烦,他咬牙道:“我有叫你给她换么,不是让你去找人!你是不是将我的话当做废话!”
犹如发狂一般的南风吟着实让人感到骇然,青云安静的看着他狂躁的模样,那尖细的犹如雕刻而出的漂亮下巴,紧绷的隐隐颤着,本是让人一眼沉沦的狭长桃花眼,猩红的就像是浸了血的桃花水。
肩膀上的力道还在不停的加重,他或许是做错了什么,才让南风吟如此暴怒,但仍感他手下留情,否则他的肩怕是保不住了。
但,他不知,并非南风吟手下留情,而是此刻的他大半内息已被束缚住。
“公子,对不起……”沉默许久的青云终于是低低开口。
他不开口还好,这一开口,让南风吟的怒意倏然飚涨到了顶点,他对不起他什么,对不起他什么!
对不起他,竟然擅自给秦无色换衣物,将她身子全相看了个遍,那些他都不曾窥探过的美好,突而他怔了怔,什么时候,他将她归为自己的所有物,竟到了不许人触碰的地步。
“我……抓不住她,我一碰她,她就躲我,还……出手揍我,她武功很诡异,我没见过,现在她……她在柜子后面躲着,我……有负公子所托。”青云咬着唇,一想到被揍的气晕八素,他也觉着颜面无存。
南风吟愣了愣,手上的动作在渐渐的放松,定了定神色,他淡淡的宽慰:“这也不怪你,你无需太过自责。”
青云颇感怪异的看着他,方才还怒意升腾的人,怎么眨眼间就变得好言好语,思索间,他说:“只是……”
南风吟一惊,双手再次覆上他的肩,逼视着他的双眼,“只是什么?”
这样喜怒无常的南风吟,青云还是头一次见,缓缓的从袖下摸出一件物什来,“刚才在追逐中,从她身上无意扯到这件东西。”
南风吟吐了一口气,这人,说话要不要这般慢吞吞的,一会儿但是一会儿只是,这样的转折词儿会让人精神崩溃的好不好,懒懒的搭着眼皮子瞅了一眼青云递过来的物什,才略微一惊。
那是一块玉玦,最难寻的彩血玉,价值不必多说,虽此物难得一见,也不能说让人吃惊,毕竟秦无色有办法弄到这样的宝贝也不足为奇,但其上的凤凰翎羽纹,却让他颇为讶异。
“或许是云苍的什么人送她的罢。”南风吟只轻描淡写的一句。
“可这种东西能随意送人么?”青云反问,言语中有明显的不信,略带沉吟的喃喃自语道:“我记得,约莫是十五年前,云苍就说此物被人偷走了……”
“不要妄自揣测,你说是就是么,这么一块破玉,随便找个工匠便能做出来。”南风吟顺手将玉玦带入手心,秦无色啊秦无色,你倒是哪里有个能耐两岁便能入宫偷窃,只是东西在你手里,你怕是说也说不清了。
眼瞅着青云依旧面色沉重的模样,他转了个身,长手一挥:“你不要瞎想,云苍的事儿与我们无关,出去罢,你这张面具着实猥亵的可以,我不想见了。”
青云愣了愣,手抚上脸,之前,明明是南风吟说,他这张龟奴面皮模子倒的漂亮,尤其抓住了龟奴的神韵!
眼下他也只能沉默不语,默默的走到门前,斜着眸子瞅了一眼屋内的镂花檀木柜,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见南风吟不耐的模样终是觉得没什么可说了,细心的带上了门。
南风吟快步的走到低矮柜前,探着身子往后望去,狭小的地方,见着满眼戒备的秦无色,他眯着眼儿,眼里透着笑意。
秦无色仔细的打量了他一眼,才松了口气般,说:“南风兄,刚才有人趁少爷醉了竟想偷袭,不自量力……嗝!”
南风吟微微蹙眉,这酒嗝打的也够豪迈的,她这个样子,哪个敢偷袭她呢,简直醉打八方,即使他并不算有深度洁癖,也是养尊处优的男子,闻着这酒嗝的味儿怎么也舒坦不了,竭力的放柔声音,自认简直跟诱哄没两样了,“出来了,这后面你也不嫌憋屈的慌。”
秦无色沉吟了片刻,醉蒙蒙的凤眸多少带了几分平日里没有的风情,她试图动了动,砰的一声,卡在了柜子与墙面的间隙中,惊慌失措般的看了南风吟一眼。
“噗——”南风吟着实是忍不住,笑出了声儿,躲进去的时候她倒是灵活,现在却是卡在那儿不上不下的,那么狼狈的醉鬼模样,也不知是他哪根筋没搭对,竟然并不反感。
“拉我一把,屁股卡住了,唔……”她喵呜了一声,措词算不得半点优雅,别说半分身为女子该有的温婉,她当男子,都比别人要来的不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