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儿，哥哥这要是帮你看了，你当如何感谢哥哥我啊？”这尖细声音一听便是个阉人，竟也猥亵的自称哥哥，秦无色不免低低一笑。
“你……你没个正经！”女子娇嗔道。
“小翠儿你生气的样子可真好看，可你也不是不知道，一般没有九皇子的命令，我哪敢随便往那筵席上晃啊，九皇子可不是好惹的主儿。”那小太监声音有些为难，却也不过也是为了多讨些甜头。
“你少骗我了，九殿下温柔出名了的，哪会罚人！”女子不太高兴的哼了一声。
“那你是不知道，昨夜朔阳殿就收到世子爷来皇城的风声儿了，这不，从昨夜到今个儿，殿下一直折腾着不知穿哪套衣裳，午宴都掐着时辰去的，你瞅瞅，我也是一宿没合眼，这都熬出黑眼圈了，嫌我这模样不中看只带了小桃子去，我要真突然去了，可不得受罚么！”
之后的话，秦无色没细听，难怪秦晟裼穿的那般高调，敢情选了一整夜，是想和她这个第一公子一较高低？难怪席间一直没搭理她呢。
借着微醺的酒意本是极好入睡的，可秦无色愣是没睡沉，恍恍惚惚的总是忆起清晨的事儿来，太阳穴隐作疼。
狭小的洞口被一道修长人影掩住，猝然的压迫感让秦无色微微掀开一条眼缝淡睨过去，即使背着光线看不清他的容貌，那行走间一双精美鞋靴带出的清浅杜鹃花香也将他的身份暴露无疑。
她未动，那人也不开口，如此僵持了不知多久，终是站着的斗不过躺着的，他开口，温和浅笑如三月春风，却丝毫没有让人觉得亲近，“这里头竟还能藏人呢。”
秦无色挑眉，他这话还当真听不出半分揶揄嘲弄的意思，但曾经两人分明一起藏匿过这处，他现在倒是撇的干净，兴许，她忘得多，他比她忘的事儿还要更多。
秦无色虽姿态闲适的躺在洞中，地方不大离洞口也不过半尺距离，那道黑压压的身影着实让气氛变得很不自在，她动了动，猫着身子出洞口，那人也适时的让开了些位置。
当秦无色直直的站在秦晟煜面前，他目光从她脸上淡淡掠过，好心劝诫，“原来是宴会的主角，酒意醒了么，醒了还是早些回去的好，你离开的时间不短了。”
秦无色打了个呵欠，四下已无人，更找不到刚才隐约听到交谈的小宫女了，确定此刻的秦晟裼与其他的皇子一样于她来说只是陌生人而已后，她之前想破脑袋的如何面对一个热情如火的秦晟裼的各种手段已再也用不上，反倒轻松自在，微微一笑:“谢晟裼哥哥提醒。”
闻言，秦晟裼俊容有片刻的凝滞，转身，带着他高调的无法忽视的一身美丽，再次往宴会的方向而去。
秦无色不自觉的瞅了一眼他的背影，这种即使穿着亮眼的霓彩滚金边儿华贵衣袍还能彷如一泓春水碧池般温柔的男人，让人分不清哪种是他的本性，浮夸到一出场就必须让人人唏嘘赞叹，却有一双柔的不沦凡俗的墨蓝色瞳眸。
秦无色也突然想不起从前的他是什么性子了。
也不怪她如此健忘，她打小就是最顽劣的那一个，身边的那些人都像是默默跟在她身后一起跑一起笑，而秦晟裼，不过是那时半步也不曾分开的最亲密的小影子。
有多亲密，她也忘了。
回到席间，一切如离开时一样，该跳舞的跳着，该喝酒的举着杯盏，苏红琴侧着脸与身旁的玉贵妃低声交谈着，时不时应和来人的酒，没有人注意她这个主角离开了不下半个时辰，她把玩着眼前的琉璃盏，叹了口气，说是为她设的宴，其实呀，除了秦晟裼竟然无一人发觉她曾离开过。
秦无色瞟了身旁的秦晟裼一眼，他面容含着一丝淡笑，安静的听耳边时不时的阿谀奉承，即使薄唇抿成一线只字未提，那认真倾听般的神态就让人倍儿舒坦。
皇家的人很累，生来就在尔虞我诈的争夺中，却也很闲，闲到一件小事就能摆宴玩乐一整天，春日游猎，夏日避暑，秋日赏菊，冬日观雪，这次，不过换了个主题。
一直到夜幕低垂，点点零星，宴会不仅未散，而是再一次上了各种精美绝伦的膳食，再一轮不带重样的歌舞靡音，秦无色低着脑袋，彷如死盯着桌几上的菜肴，细心看，便会发觉她眼皮一搭一搭的，困倦的很。
“皇上，今日这般高兴，歌舞也看疲乏了，好不容易多位皇子都在场，臣妾提议不如来一场文武比试，不仅能显示他们的才情志向，更是因为今日难得我们大秦国第一公子也在场，如若不分个高下，岂不扫兴？”毓妃突而提议，一双眸子潋滟笑意。
犯困的秦无色登时清醒了过来，觑了一眼毓妃，毓妃只淡淡看了她一眼，旋即对着秦延昭笑的那叫一个千娇百媚。
“爱妃好提议！”秦延昭满意道，目光直向秦无色的方向射来。
秦无色怔了怔，悄然的斜了苏红琴一眼，苏红琴眉心微蹙，动作极细微的摇了摇头，秦无色心里也了然的很，这比试，输了就是她浪得虚名，赢了却又让其他皇子颜面何存，费神！
“无色……”
秦无色正欲开口，众人中已有人不悦道:“众所周知九弟文采通古知今，我们几个兄弟自叹不如，恐怕只有等十弟长大了再来比试，也或者，十弟他年轻志不轻，有心思和九弟一较高下？”
十皇子秦晟锦是毓妃所出，今年才刚十岁而已，这人有意呛声，看来平时可没少受不如秦晟裼的窝囊气，她顺着声线望去，几乎已到了席位的最末尾处，那人一身蔚蓝华服，眉眼深邃坚毅却来得不如秦晟裼般精雕细琢，倒透着些江湖味儿。
歌舞照旧，众人却已静若寒蝉，秦晟裼若无其事的夹着菜肴细嚼慢咽，漂亮的薄唇上半丝油光也不沾染，高坐在上的毓妃脸色却有些难看，秦延昭眉心皱着，一语不发。
“锦儿年纪尚幼，大皇子既然不想比试，那……换点别的助兴也成。”只一眨眼，毓妃的脸色就缓和过来，颇识大体的打破僵局。
可惜，她换来的却是大皇子秦晟远的一记冷哼，外加拂袖而去，这一次，秦无色明显看到秦延昭胸口剧烈的起伏，愠怒一触而发，所有人都屏息等着天子发威，然而时间点滴流逝着，秦延昭只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比试就此作罢，此宴只为无色接风洗尘，闲聊家常尔尔，在座都是朕的家人，切莫拘束。”
秦无色敛着长睫，秦延昭殊不简单，这口气也能咽下将一切掩饰的体体面面，身旁，秦晟裼缓缓的啜着清酒，这件事反倒是像针对他而来的，身为主角，他竟丝毫没有自觉。
比试不欢而散，于秦无色来说，却是好事儿。
“无色，今年十七了罢？”秦延昭突而发问，清明的双眸依稀带着柔和慈爱。
刚才他的话虽掩了大皇子突然离席的尴尬，一时间却也没人敢乐呵的起来，此刻他这问话却是真真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秦无色心里暗赞高明，垂着脑袋谦逊道:“回皇伯父，是。”
“不小了，朕见你一表人才，却未立妃，找不到配得上你的女子？”秦延昭戏谑笑问。
“皇上，无色这哪是一表人才就能形容的了的，眼光高些也是自然，不过那大梁城选不到合适的，皇城可不同，皇城的女子个个秀外慧中，总该有个看的上眼的。”毓妃娇笑着，纤细玉手拈了颗葡萄再次喂到秦延昭嘴里。
秦无色沉默不语，这个时候往往苏红琴会比她更着急的说话，只是她未曾料，最先说话的不是苏红琴，而是秦晟裼。
他优雅微作一揖，“父王，晟裼不胜酒力，想歇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