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怔神,挺拔秀丽的鼻梁不敢再皱皱的了,却还是有些痒,不禁会想起见她的时候,第一眼在丞相府的莲池,她浑身池水却毫不狼狈,和其他人一样,她有为他怔神过,也为他忘记呼吸过。
但可是,除了几位姑姑,她是第一个能和他相处这么久的人,即使有让他遮住大半容颜,可就算是在丞相府中暂住的时间里,司徒天昊也只敢与他隔着一道门对话。
秦无色手里的笔尖蘸着黑色的脂料,手莫名的有些发抖,在这样一张脸上描画,就像在观音像面前撒尿一般,亵渎神灵,她本意是想作弄他,给他随意画个乌龟王八就算了,可真到手上,她却真的认认真真的描着他的眉眼。
谁忍心对这样一张脸下狠手,尤其是他还用一种无比的信任闭上双眼任你宰割般,脑海里时不时就浮现那东西探出丝带结儿亵裤的那一幕。
羽七音忍了半晌的痒痒,终归是忍不住开口道:“你别对着我吹气了,也别靠这么近,有点热。”
热?秦无色挑眉,目光在他脸上只敢用掠的,谁也不敢下细去看他的容貌,他的脸如凝脂白,此刻却浮着抹红霞,倒像是真的有些热了。
她手下却是一挑一钩,在他长眸上生出一道流畅的眼线,微微的上挑。
他似乎坐不住,眼皮掀了点儿缝,“这么慢,你到底画好了么?”
秦无色怔怔的看着他,他的眼形漂亮的一塌糊涂,只一条细黑的眼线,让他眸底的消魂更彻底,男人要美起来,真是惊心动魄,若不是这些年,她有些功底,不然都会为他的美活生生吐一口血来死在他白花花的长腿下!
看她古怪的表情,羽七音确认自己是着了道了,他蹭的站起身,“算了算了,我就说胭脂水粉这种东西我不需要,我还是不要见他了!”
怎么听,他口吻中亦有种落寞,他想见她,不敢见她,想却不敢,就算在她门口只差临门一脚,他都会转过身自行拉开和她的距离,这种感情说不清楚,从知道只有她能娶他开始,他的世界也只有她。
这么多年,哪会没个见面的法子,可要不是错过了,要不是他自己退缩了。
不等秦无色开口说什么,他已背对着她,自个儿对着一堵墙,呢喃自语:“我十三岁那年就想去找他,可都到平南王府了,我在墙头等他一天一夜,他都不在,听说,他去了苏州一带……”
“十五岁那年,我就在梁城城门口等,我想他若是要出门,肯定会从那里走,可听说,他被罚禁足在府中半月,或许还是无缘。”他低低的说着这些年来的心事,他本来就没什么心事,生在媚门,被几个姑姑带大,武功自成一绝不忧人欺负,容貌自是早已在大秦名动,成长中也没见过什么外人,即使是见了,人也是晕倒收场,他唯一的心事,只有她了。
“之后每一年,春天,秋天,我都会去梁城两次,每一次,都在平南王府外面隐匿着,那些侍卫不足以阻拦我去路,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每每下定决心要进那道门,我就发现我要么是鞋面沾了尘埃,要么是头发没理好……关键时候总是什么都不对!”他有些负气的说,字句里找不到一点悲戚的情愫来,他这纯属在记恨老天爷跟他开玩笑呢。
可他不知道,老天爷从来没跟他开玩笑,只不过他太在意了,鸡蛋里挑骨头才找出那么些纰漏岔子来。
至于春秋二季来找她,这是打算收白菜还是怎么地?
秦无色颇诧异的听,表白的话听过不少了,这么表白的第一次听,因为他哪里是在跟她表白,他现在分明是跟一堵墙在表白么,不知道那堵墙什么感想,一会儿能直接给坍塌了不?
“今年我想不能再拖了,再拖他年岁也该娶妻了,前些日子我去梁城,心里又着急,我……我在路上…发生了点意外……”他还是巧妙的将窘迫掩饰了过去,因为太心急弄得轻功都使不顺溜了一脚踩树丫子上的马蜂窝可算是丢人至极,他清咳了两声,“总之那次还要谢谢你没有给我指条明路,不然我都不知道我那时模样……”
可他刚没倾诉一会儿,就转过脸来,冷冷斜了她一眼,“不然你以为,就你那次作弄我给我乱指路,我现在会饶了你?”
秦无色挑了挑眉,他这情绪转换不是一般的快,上一刻不还在表明心迹么,这会儿就寻仇来了,但好像,她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她说一句他身材不好不得秦无色喜欢他就会冲动的脱掉,又为什么乖乖的来穿这套衣物。
“不过这一次,我一定会见他了,就算不是今日。”说时迟那时快,这人立马就转了话题,厉害厉害。
“诶,你愣着干嘛,我看你衣裳也换好了,这里虽然热闹我却觉得气氛有些怪,你还用不用我送你?”他挑眉看她,以他感知她内力不在他之下,但她天生比他矮小些许么,他就觉得她比较弱了。
秦无色瞥了一眼此刻的他,瞪大了眼,她倒是换好了,可他么,经过刚才他那么一折腾,那玄色袍子哪里还在他身上,他竟然就这么‘站’起来了!
秦无色直直的瞅着他,不多时,他似乎已感觉到不寻常的味道,顺着她的视线低头看只一袭薄纱下的身子,即刻倒吸一口冷气,忙转过身去继续对着那堵墙面,看不清他眼神。
即便如此,她还是感觉到了他的窘迫与无所适从,只闻他像是琢磨了许久才挤出的一句话:“我……我一想起秦无色就……就会……对不起……”
秦无色怔了怔,这事儿有必要跟她说对不起么,他的思维是不是有点问题,但他说一想起自己就会呈现这个状态,令人深思,她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有些疼,实打实的内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