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蘅芷一愣:“不对啊,你那个水银精不是入土为安了吗?”
“水银精是入土为安了,不过白藿香留了那东西的血。”我对她伸手:“给我一点。”
白藿香显然也没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一来,水银精的血,只能解毒。
二来,上次我们截胡的那个水银精哪怕在手里,它本身是个雄性,雄性没有重建魂魄的能耐。
可白藿香连想都没想,立刻就把那些血给拿出来了:“先给你用。”
那是个晶莹剔透的小瓶子,里面的东西说是血,却不是红色的,而是流淌着一种金属色,更像是水银。
水银精的能耐极大,什么毒都解的开,一滴下去,我胳膊上那种沉重的感觉,瞬间就好了许多。
第二滴,就点在金郡王身上。
这个时候,程星河一凤凰毛劈空,齐雁和闪开了,但是金毛抓住了齐雁和分神的机会,兜头回转,就重获了自由,蹲在一边吼喽吼喽的咳嗽了起来。
我心里一松,金毛没事。
不过,又紧张了起来,这货可千万别靠近齐雁和了。
金毛也确实没让我失望,猴儿精猴儿精的,知道齐雁和的本事,没有跟刚才一样靠近,而是一张嘴咬住了地板,往上一扯,那些地板分崩离析,触动机关,这附近本来用来对付我的暗箭,对着齐雁和就射了过去。
齐雁和倒是不知道这里有机关――这普通的机关,也绝对伤不了他。
可那些箭簇,金郡王为了对付我,喂上了剧毒和秽气的箭簇。
齐雁和几乎立刻就觉察出来了,眉头一皱,身体翻转,让过了一道子,又一道子追着他撵过来,他一只手搭住横梁,身体轻捷荡起,倏的一声,那些箭簇贴着他的胳膊,没入到了对面的石墙上。
程星河也没想到,歪头躲过去,吼:“金毛,动手之前吭一声,不要误伤友军!”
他吭了你也听不懂。
金毛也不听,为了报刚才的一捏之仇,摇头摆尾对着那些机关就跑了过去,它记忆力惊人,专门我刚才说的,奔有机关的地方踩,那些箭簇来的毫无章法,哗啦啦啦就是一片,齐雁和防不胜防,一时没法上我这里靠近。
但是躲避的间隙,他看见了我手里的水银精血,脸色微微一变:“原来是你们……”
“对啊,”程星河奔着他的脸就是一凤凰毛:“怎么样,垂死病中惊坐起,小弟竟是你自己!”
想也知道,水银虫珍贵,难怪他亲自过去解决天子行宫的事儿,就是因为看上水银虫了,后来没找到,应该还挺生气,没想到是让我们截胡了。
不过齐雁和冷笑了一声:“没有雄虫,没用。”
金郡王身上的魂魄,跟秋风扫落叶一样,迅速的消失。
那个青年也抬起头,惊疑不定的看着我:“水银精……我们找了几百年了!但你这个……”
可话音刚落,我就觉出来,身上一阵湿黏的感觉。
来了。
我奔着那个位置,就摸了过去。
果然,一只晶莹剔透的东西,就落在了我手上。
所有人视线落在了水银虫上,呼吸都是一滞。
早先埋葬水银精的时候,我就觉出后脖颈子湿粘,像是被舌头舔了一样,当时也没觉出什么来。
可现在,靠着真龙骨里的记忆,我想起来了。
就在我下令让金郡王被七星点灯的时候,我甚至冷森森的问。
“这个叛贼逆子,是不是会魂飞魄散?”
“七星点灯之刑,那是自然。”江仲离回答道:“除非……不过那东西稀罕,找不到。”
“什么?”
“是一种叫水银精的东西――五湖四海也孕育不出几个,这东西的雌性,能让魂魄重生。”
“怎么找?”
“水银精跟鸳鸯一样,一生一世,只成一双,同生共死,但是有恩必报,只有救了雄性,雌性才会跟上来,伺机报恩,报完恩,才会追随雄性而死――若是后脖颈有粘腻冰冷的感觉,却摸不出什么,那就是雌性跟上来了。”
“一种精怪,倒是比人还忠义。”
“也就是因为忠义,不会苟且偷生。”江仲离叹了口气:“这东西才这么稀罕的。”
我在埋葬雄性的时候,就觉出了这个感觉。
但是当时不懂,毕竟这东西极为稀有,哪怕连厌胜册上,也没有关于这个东西的记载。
齐雁和顿时就变了脸色。
那个青年撑起脸色身子:“雌水银精……”
那水银精等的似乎就是这一刻,从我手上爬了下来,落在了金郡王身上。
就在金郡王魂魄完全干净的一瞬间,因为水银精攀附上去,那些残魂,瞬间就不动了。
紧接着,跟触底反弹一样,一种奇异的银光扩散开,金郡王身上,竟然开始滋生出了,新的魂魄!
齐雁和咬紧了牙,奔着这边就要扑,程星河一凤凰毛要卷他,可他抬起手,就抓住了凤凰毛,死死往后一拽。
那一下力量极大,程星河险些被拽到了地上,身体翻转,脚死死勾在了一块残垣断壁上,才勉强没倒下来。
齐雁和的声音似乎带着几分隐忍:“快松开,我没空跟你拖拖拉拉。”
“拖拖拉拉?”程星河一乐:“你还几分钟去世啊?这么着急?”
齐雁和的脸色,顿时就阴沉了下来,反手还要把程星河拽回来,可这个时候,金毛伏在了地上,死死盯着齐雁和,发出了一声呜咽。
这个声音,跟之前它的“嗷呜”声完全不同,极为肃穆,像是在发号施令。
这是……
“咔嚓……”
周围响起了一片细碎东西互相碰撞的声音,一转脸,这地方隐隐约约,出现了很多残碎的身躯。
都是一些不完整的尸身――死在琼星阁前面,精魄被那个黑色东西吞没的残骸。
那些残骸,奔着齐雁和就围了上去!
对了,有能耐上这里来的,哪儿有一个是善茬?其中,甚至有半步仙境的存在。
这些尸身被金毛这个行尸之王一呼唤,速度极快,来势汹汹!
程星河立马抓住机会拽回凤凰毛:“金毛,好样的!”
而这个时候,雌水银精身体上的银色,似乎都流淌到了金郡王身上。
金郡王的身体,简直像是焕然新生。
他猛然睁开了眼睛。
“郡王!”那个青年惊喜交加:“您醒过来了?”
金郡王转脸盯着我,眼神一开始是发空的,但马上,他声嘶力竭:“定国公是我害死的,可我没对他下毒!”
“你说。”我盯着他:“现在,说清楚。”
“定国公是被一箭射中,受了重伤,乃至没了性命,”金郡王厉声说道:“那一箭,本来是对我射过来的――他为了护住我,才中了那一箭!”
我心里猛然一沉。
金郡王当时反应过来,号哭起来:“定国公为了救我,断了景朝栋梁,我万死莫赎!”
可定国公让金郡王,对天发誓,不要把这件事情说出去――他知道国君跟自己的感情,怕国君迁怒于金郡王,断送了他的前程。
定国公说:“将来戎狄的叛乱,非你不可,我不是为你,是为了景朝的千秋基业――你若不想我白死,在国君面前,替我做些该做的事。”
定国公一直认为,景朝是刀枪得了天下,什么风水运势,全是胡说八道,可国君信任江仲离,他放心不下,叫金郡王到时候据理力争,千万别放任国君,入了这些怪力乱神的歧途。
金郡王一辈子,最耿耿于怀,就是定国公因自己而死。
这是他的心病。
那天的酒后吐真言,他说出了这件事儿,提起定国公,也是给自己鼓劲儿――国君大兴土木修建四相局,他必须得进谏规劝,他不能对不起定国公的嘱托。
我吸了口气,已经猜出这是怎么回事了,看着他:“是谁让你进谏,规劝我不要修四相局的?”
果然,他答道:“玄英将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