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地方?”
杨一鸥低声说道:“小四相会。”
我一愣,小四相会,不是水百羽建立起来的那个组织吗?
都是江辰的人。
水百羽以那个组织,可没少干坑我的事儿,参与小四相会的,也都是一些一门心思认江辰为真龙,恨不得把我碎尸万段,给江辰腾地方的。
邸红眼,韩栋梁,甚至程狗的舅舅齐鹏举,都是那地方的成员。
不过后来他们跟井驭龙联手,打算一举把我铲除的时候,让我给反杀了,全被信得过的先生盯住,没什么扑腾的余地了。
安大全能参加小四相会,杨一鸥的意思,这安大全是江辰的人?
“我还亲眼看见,他跟其他小四相会的人不一样,跟江辰格外亲厚,江辰还把一个什么东西托付给他了,说到了真龙穴的关键时刻,全靠着他来助一臂之力。所以,李先生可一定要防着他。”
我心念一动:“你也去过小四相会?”
“不瞒李先生,我是摆渡门管理消息的,有这种动静,当然要过去打探,”杨一鸥答道:“李先生放心,我这一次,就是来帮助李先生的,别无二心。”
他眼睛极为清亮,这句话,显然不是假话。
“除了我之外,似乎没人知道他是小四相会的成员之一,”杨一鸥接着说道:“每次江辰见他,都是单独只见他一个,而其他的小四相会成员,甚至不知道他的存在,能得到这种区别对待,可见江辰看他看的极重。
“他的来历我刚才跟程先生他们打听过了,果然疑点重重。李先生一定要多加小心――都到了这里了,身边可不能容什么祸患。”
我答应了下来。
“哎,七星,你看这上头!”
一转脸,好家伙,程星河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个壁虎似得,已经爬到了墙上,一只手对着一个位置就抠了起来:“这景朝国君真是穷奢极欲,好么――这是祖母绿!”
我看清楚了,不禁吃了一惊――他抠的,竟然是墙上一个神仙的眼睛!
“神像你也敢抠,你就不怕天打雷劈?”
程星河一边抠一边说道:“这种成色,那是绝无仅有,一颗就够老婆本了――反正这地方在地底下,雷打不下来。”
我心里忽然一阵不舒服。
这条路,应该是跟那条万龙升天柱联合在一起的,是一眼都望不到尽头的精美,单单一颗眼睛,就能够老婆本,建造了这么大的风水阵,景朝国君耗费了多少民脂民膏,又有多少百姓,为此付出了毕生辛苦血汗?
这个四相局,真的值得吗?
还是说……他真的跟商纣夏桀一样贪婪暴虐,所以才激起民愤,死有余辜?
不管对谁来说,这样的陵寝,实在是奢侈过度了。更不要说,他以九蒂莲花来装饰陵寝。
隐隐约约,真龙骨里有了残损的记忆。
“德不配位,必受其殃!”
“他凭什么要封自己做神君――他还真以为自己是真龙转世呢,当了国君,黄汤灌多,迷了心窍,要逆天改命!”
“想上九霄上殿,他有什么资格?”
“贪得无厌,暴虐奢靡――这种国君,早死早超生。”
“要是能有周武王那种明君就好了,把这个暴君,一举掀翻,咱们也就不用吃这么多苦了。”
记忆逐渐清楚――对了,这是景朝国君微服出巡的时候,在民间听到的。
国君,民怨载道。
国君没做到自己该做的事情,玄英将君等人才会背叛,潇湘才会跟他反目?
这种一种极为窒息的感觉,似乎忽然发现,原来全世界,都在与自己为敌,没有一个,是站在自己身边的。
那种感觉太难受了,孤寂,迷茫,自我怀疑,对信任的人捧出真心,却被捅了一刀。
再也不想有那种感觉了。
我大口呼吸,把那种感觉压下去,眼角余光就看向了安大全。
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而来?
额角上,不光是痛,还有一阵烧灼。
都该死――那些愚民,鼠目寸光,大逆不道,全都该死!
这是……
我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那种暴虐,偏激,几乎跟记忆之中的景朝国君,判若两人。
哪一个,才是真的?
这个时候,一个冰凉的感觉忽然压在了额头上,像是把炭火瞬间浇熄了。
是一股子极为舒服的药香。
久违的莲花蕊。
我想自己按着那个药巾,可那只手不松开:“别动。”
白藿香的声音十分关切:“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先不要再用真龙骨了。”
“没事。我只是……”
“想起来了很多不想回忆的东西?”白藿香说道:“过去的事情不管好坏,都过去了,把眼前的事情做好,才最要紧。”
道理我懂,只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我一直匆匆忙忙往前走,其实就是因为不安――那个真相,真的是我想知道的吗?
我不想给自己犹豫和回头的机会。真相,只有知道了才能判断,无论如何,必须回到畏惧的地方
药效下,焦躁的感觉一扫而空,拿下了药巾,赤玲也在附近蹦蹦跳跳,盯着墙上那些惟妙惟肖的神像:“爹,这个裙子好看,我也要!那个花漂亮,给我摘!”
好家伙,你真以为我是超人,什么都做得到?
“哎,爹,这个花,又叫么子名字?”
壁画上,是一种艳丽璀璨的花朵,中间以上等的宝石镶嵌,层层叠叠热热闹闹的开了好几层,周遭好几个美艳绝伦的女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凡人,模样极为高贵,身边还有不少随侍,有点像是《丽人行》。
不过,表情都很愁苦,像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那叫皇女花。”我给她介绍:“是一种传说里的仙花,开在瑶池天河附近,朝霞晚霞的颜色,就是天女照着皇女花做出来的,是一种祥瑞之兆,主贵,用在贵女身上的。”
比如公主之类的皇族血亲,才有资格绣在裙子上或者棺材上,算是国君赐给的一种荣耀,一般人用了,是大逆不道的。
公主――景朝国君以前有女儿吗。
刚想到了这,后头“啪”的一声,程星河贪心不足,要够更高处的宝石,跌下来摔的不轻。
我转脸要去扶他:“你别拖延时间了,十二天阶还再里面等着咱们呢!”
结果这个时候,我忽然听到了一阵笑声。
是……悦耳如银铃,女子的声音。
我回过头:“赤玲,你笑什么?”
赤玲盯着那花,摇摇头:“我没笑――是她们笑的!”
她指的,是皇女花周围的几个女子。
我看清楚了,心里一沉。
那些皇女脸上,刚才那些愁苦的表情,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妖冶诡异的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