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刚要站起来,想看看我妈拜的是什么神,可额角又是一阵剧痛,几乎让人眼前发白,我想抬手支撑身体,可这才发现,不光观气暂时用不了,就连身体也使不上劲儿了。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这是怎么回事?
那个祈祷声停下,我妈从里面转过身来,手里拿着一个长长的东西。
视线也因为剧痛,要模糊起来,
可这一瞬,似乎一盆凉水泼到了我头上,整个世界,都静止了下来。
可她手里的东西,我认识。
是斩须刀。
这东西,是江家的传家之宝,但是在风水鉴赏会上遗失了。
为什么,会到了我妈手里来?
我一瞬间,忽然想起来了。
我在秘宝鉴赏会上,见到了一个影子,头很大。
但是――如果那不是头……而是长发女人,把满头长长乌发堆成了一个晚宴上常见的发髻,也会出现那种影子!
趁着乱,在那盗取了斩须刀的,是我妈?
“妈……”
屋子十分昏暗,她逆着隔间里的红光,看不清她的表情。
“铿”的一声脆响,她抽出了斩须刀秋水一样的寒刃。
为什么――为什么动不了?
那个系着红头绳的小孩儿,再一次出现了,蹲在个角落里,面无表情的盯着我。
我妈以跟外表完全不同的利落转过了斩须刀,对着我的头就下来了。
为什么――为什么?
就在斩须刀落下来的最后一瞬间,我拼尽了全力,才把头歪开。
“扑”的一声微响,斩须刀的锋芒,几乎毫无阻碍的没入到了沙发下,跟我的脸,只差着毫厘。
我妈毫不犹豫的把斩须刀抽出来,再次对着我追下来。
我看得很清楚――对着的,是我的额角!
可身体,简直跟中了梦魇一样,脑子再清醒,也根本没法移动。
哪怕能移动,龙鳞也挡不住专门杀龙的斩须刀!
所幸,身体勉强还能依靠蛟珠,有一些本能反应,我挣扎起来,想跑出去,可身体那种奇妙的感觉,像是被数不清的线系住了,根本挣扎不出去!
这不可能啊……
我有七星龙泉和玄素尺的煞气,有龙气,有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我没那么容易被整治。
不,一个让人寒毛直竖的感觉升腾而起。
我的身体,自从被我妈抚摸过了额角之后,就出问题了。
我想起来,刚才她给我喝的两杯茶。
而且,比起身体的危险,更让我难以接受的,是我妈的目的。
为什么――眼前几乎全白了,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想不明白,这种感觉牵扯到了额角上,疼的人无法呼吸。
“你不听话。”
我妈的声音响了起来:“你答应过我,不乱动的。”
我呼吸急促了起来:“您到底为什么……”
斩须刀横过来,划出锐利的破风:“我为你好。”
为我好?
就在斩须刀要扎入额角的时候,身体被蛟珠带着往后一躲,我听到身后一阵响――那个隔断被我的体重撞开,我看到了后面的一切,瞳孔一缩,整个人好像坠入了冰川里一样。
后面是两盏红莲花灯,和一个神龛。
神龛里面供奉的,是背对人的神像。
可背对着人,也看得出来,那是一个母亲趺坐其中,身边围绕着九个孩子的神像,不知道多少年了,包浆细润,还是栩栩如生。
邪阴鬼子母。
难怪,难怪这地方会出现那些小孩儿。
这是一个专门保佑母亲和孩子的神灵――她自己孩子饿死,而把其他人的孩子拿来给自家孩子吞噬,后来自己一个孩子被最上面的神藏匿起来,她哭求索要孩子,最上面的神说,你吃了那么多其他人的孩子,无动于衷,自己家的孩子少一个,就急成这样?
别人的孩子,也是骨血。
阴鬼子母因此得道,成为了护佑孩子的神灵。
这种神,正统的神庙也不少见,但是这一尊,是邪神。
神灵是从信仰之中诞生的,正神保佑你,你献上香火即可,可邪神不一样了,效果更霸道,要的东西,也更恐怖,就跟我们以前接触过的婆婆神一样。
传说之中,邪阴鬼子母每天都能生下九个孩子,但她只会留下一个孩子――让这九个自相残杀,把剩下八个吃光的,才能活下去。
邪阴鬼子母确实能保佑后代,但是,要牺牲很多。
供养邪阴鬼子母,祭品可不是糕点牲畜那么简单。
要给她的孩子们,提供其他孩子的生魂。
神像周围的孩子,都系着红头绳。
我刚才看到的红头绳小孩儿,就是邪阴鬼子母的孩子,吃的――是这里出事儿的保安的生魂。
那些保安,都是张哥挑选的孝子,他们的魂魄,最为合适。
我也知道,我妈是三舅姥爷的晚辈,会阴邪的法子不奇怪,可我怎么也没想到,她能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儿!
难怪――难怪她会遇上凤凰断翅的灾祸,恐怕,那是报应!
而刚才的祈祷,也不是为了保佑我――而是让我,也成为邪阴鬼子母的祭品。
只有亲妈,心甘情愿把自己孩子贡献出来,才会对我现在这个身体,产生这个效果。
是啊,我一路熬到了现在,能对付我的不多,亲妈,算一个。
现如今,她要用斩须刀……
才刚想到了这里,她倏然靠近,斩须刀的寒光,就精准的抵在了我的额角上,缓缓说道:“这把刀很快,你闭上眼睛,很快就过去了。”
“你要杀我?”
“你的命,本来就是我给的,”她跟刚才的慈爱,简直判若两人,丹凤眼里没有一丝感情,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威仪:“我拿回来,天经地义。”
果然,我几乎想笑,刚那一切,都是骗我的,就是等着“茶叶”和邪阴鬼子母的效果发作。
屠神使者要杀我,江家人要杀我,我本来以为,她对抛弃我这件事儿,是后悔的,我亲耳听见,她说她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愿意把命拿出来,为什么――她也要杀我?
刚才充斥到了四肢百骸的,前所未有的温暖,一瞬间,像是全冻上了。
这种难受的感觉,让人喘不过气,有些事情,未曾拥有,也就算了,但是拥有过后又被夺走,才是真的难受。
“要死可以,”我盯着她:“让我当个明白鬼。”
她眼里闪过了一丝复杂:“你没必要知道那么多。”
可我觉出来,她稳稳当当的手,犹豫了一下。
我抓住了这个机会。
“你要保佑的儿子,原来不是我……”我盯着她:“你还有,其他的儿子?”
她微微一笑,像是想起来了什么最美好的东西,眼里终于有了光,这个光,才是真情流露:“对,他才是我唯一的儿子,你――是个妖邪。”